第100章 燈失蹤了

儀鳳四年六月,辛亥,赦天下,改元調露。

乃至月末最後一個時辰尾聲,青士巷中有腳步聲緩緩行來。

秦白月一早就等在這裏,她年關前回了長安,上元之後才又回到東都,原本以為孟極今次沒有離開洛陽,她便打算沒事繼續給它送朝食。

結果來了三四次,次次都隻看見七月居大門緊鎖。

起初秦白月以為孟極出門遊玩去了,因為她聽九靈真人說過,每年鬱離回去冥府之後,孟極都喜歡四處遊**一番。

但漸漸的秦白月覺察出不對來,九靈真人說過七月居有結界護著,一年時間不打掃也不會落下灰塵,門外的大鎖同樣如此。

可最後一次秦白月來的時候那大鎖上分明落了厚厚一層灰塵,顯然孟極在離開七月居的時候是沒打算遠遊,所以結界並沒有被撐起來。

如果是這樣,孟極應該幾日就能回來,可如今都已經到了鬱離再次上來的時間,孟極依舊沒有蹤影。

秦白月覺得,孟極不是離開,而是失蹤了。

所以今夜她等在七月居門前,要第一時間將此事告訴鬱離。

眼見著時間馬上過了子時中,七月居前突然卷起一陣細小的風來,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黑暗中慢慢走出,手中提著一壺酒,酒壺上寫著一個字:陸

鬱離沒想到這一次頭一個見到的會是秦白月,驚訝之中還帶著幾分開心。

上次離開之前秦白月帶著她量了尺寸,說今歲出了新樣式的衣裙一定第一個給她做。

她以為秦白月大半夜不睡覺隻是為了來給她送衣裙。

“阿離,孟極可能出事了。”

秦白月笑不出來,劈頭第一句話就讓鬱離臉上的笑凝固在了原地。

打開七月居大門,屋中灰塵落了一層,原本纖塵不染的貨架此刻也是灰蒙蒙的。

鬱離這才確定孟極真的出事了,如若不然,它不會不啟動結界之後再離開。

“老道士人呢?”鬱離第一個想到的是元姬等人,可秦白月說老道士一直在長安盯著,王灼並沒有離開長安一步,她身邊的人也不曾離開。

至於那隻黑色狸奴妖,似乎也在洛陽城裏消失了。

“應該不是她們,我問過坊間的人,街頭的阿婆說孟極上元夜出門去看燈了,好像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秦白月也曾差人去找過,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上元夜看燈的人實在太多了,十歲左右的小郎君更是數不勝數,哪有人會記得。

“上元夜?”鬱離算了算,那豈不是已經有小半年之久了?

沉吟一聲,鬱離一抬手先將七月居內的灰塵拂落,隨後在貨架上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張淡淡青色的紙錢。

“待會兒你不要出聲,我試著看能不能找到它。”

鬱離叮囑秦白月一句,盤腿坐到地上,將那紙錢放在身前空地上,口中喃喃自語一番後將一滴血滴在了紙錢正中。

似是有所感應,一滴血落下,紙錢突然晃動起來,片刻後突然燃燒,巨大的火苗嚇得秦白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會驚叫出來。

隻是瞬間,紙錢灰落地。

鬱離眉頭緊蹙,盯著地上沒有完全燃燒的紙錢若有所思。

“它不在凡間了。”

片刻後鬱離得出了結論,這張紙錢沒有找到孟極,或者說找到了卻沒辦法更進一步顯示位置。

那麽孟極失蹤所去的地方就不會在凡間,因為凡間沒有地方是這張紙錢探不到的,哪怕是帝後所住的禁中。

秦白月張了張嘴,見鬱離從地上起身,知道她的事情已經做完,這才敢開口說話,“不在凡間還能在哪兒?”

在她的印象裏,鬱離隻提過冥府和天宮,而鬱離從冥府來,若孟極去了那裏,根本不用去找。

至於天宮......

秦白月不敢想,那可是九靈真人夢寐以求的神仙居住的地方,孟極會去那裏嗎?

“不知道,凡間之外還有許多地方,那些地方我也隻有耳聞,並沒有真正見過。”

就比如說她原身鸞鳥生活的洪荒,還有冥王所說的泰山府,以及傳說中藏於海下的歸墟。

秦白月在這上頭一點忙都幫不上,她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凡人,若非鬱離情況特殊,她這一輩子到死才可能知道真的有冥府,更別說其他凡間之外的地方了。

“那可怎麽辦?孟極不會有事吧。”

那小家夥很可愛,秦白月是真的不希望它出事。

然而秦白月不知道,以孟極的年歲,她叫一聲祖宗都不為過。

“孟極是神獸,輕易不會出什麽大事,我們有一線香牽引,費些時間會找到它的。”鬱離冷靜下來之後想起了最初怕孟極提包袱跑路,她特意給兩人焚了一線香,隻要超過一定距離,她就能將孟極給拽回來。

眼下一線香並沒有發作,也就是說孟極肯定還在洛陽城內。

那麽極有可能便是上元夜出了意外,導致孟極沒辦法及時趕回來接她。

鬱離仔細琢磨了孟極的性子,它出門之前一定妥善準備了所有事情,後窗的青竹,還有德業巷的程蓉。

如今程蓉已經順利去了冥府,那孟極原先做在程蓉身上的法術若沒有解除,此刻就該在程蓉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身上。

想到這裏,鬱離當即起身往外走,邊走邊說道:“阿月你先坐,我去去就回。”

秦白月一個嗯字還沒落地,鬱離已經沒了蹤影。

如鬱離猜測的那般,程家那孩子身上果然有孟極留下的結界,她試著去接觸那結界,察覺到最後一次結界被觸及就是在上元夜。

也就是說孟極看燈前還曾感應過結界是否穩固,隻是時間有些久了,上頭它殘留的氣息很微弱。

鬱離小心將結界上的氣息提取出來,轉身重新回到七月居。

卻在矮桌前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不,確切說應當是亡魂。

“在下明崇儼,見過鬱娘子。”

一身錦袍的明崇儼起身朝鬱離行了一禮,那模樣當真對得起外間對他容貌俊秀、風姿神異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