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仇人見麵

林家祖墳居然就在柳河爬的水灣子裏。

師父說我媽一直都在柳河爬,我這一趟去,會不會見到她?

想著這些,我讓林女士和謝安稍等。

我回屋,拿了一把黑色的油紙傘,和一個裝滿工具的黃布包,跟他們出了門,走之前,我還喊上了隔壁牙叔。

牙叔是個張張牙兒,叫張栓子,前門牙外張,說話跑風,但人很實在,師父給人撿骨,總會叫上他,他能做一些比如挖土刨墳抬棺過篩子的雜活,活很細。

水坑子這種活本就很麻煩,也的確需要幫手。

我跟林女士說了,對方同意,但牙叔工錢得我付。

約二十分鍾,我們到了目的地。

下車後,林女士給我指了林家祖墳的具體位置。

我一看,怪不得林家人那麽著急。

柳河爬是個水庫,為了保障下遊灌溉用水,提升蓄水量,今年春上縣裏對水庫壩進行了二次加高,夏季豐水期來了後,水庫的覆蓋麵不斷外擴。

林家祖墳正好在這個範圍內,就被淹了。

現在,林家祖墳的墓碑都被淹得隻剩下上邊弧形的那一塊了,這情況,不管擱誰家,肯定都著急遷墳。

再往前看去,一片草坪空地上,有十幾個人坐在帳篷底下,想來,那些肯定都是林家的人。

遷墳事大,林家家族裏人都來了。

遠遠的,我就看到一個老太太,穿著一身紫色的絲綢衣服,手裏拿著一串綠色念珠,閉目養神,口中暗自念念有詞,整個人做出一副慈眉善目,且很高貴的姿態。

她的旁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半彎著腰,一副很老實的樣子。

看林女士帶人來,中年男人快步下坡,過來問。

“素婷,咋樣,請來撿骨師傅了嗎?”

當我看清楚這個中年男人那張臉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雖蒼老了許多,但我認得他!

他叫林水堂,他,就是我爸!

確定是他後,我下意識地,再看向上邊帳篷底下坐著的那位老太太,這麽仔細一看,我也認了出來,那老太太,不就是我奶奶嗎?

不,她不是我奶奶,她叫,梅蘭英,是我的仇人!

雖然當年我還小,雖然十九年過去了,他們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是當年農村窮苦人家的破衣服,但這兩張臉,還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特別那梅老太太,她就是當年害死我母親的凶手!

她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想起當年的事,我難以壓抑心中的怒氣,甚至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揪住那梅老太太的脖子,把她摁在這柳河爬的水裏,讓她也嚐嚐,被柳河爬的水淹死的滋味!

旁邊,林素婷似乎見我盯著老太太,她問。

“胡先生,胡先生,您……沒事吧?”

我沒理會她,甚至,根本就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我徑直走上這個山坡,走向老太太所在的那個帳篷,我的手,甚至摸向黃布包裏的工具。

後邊牙叔和老謝一臉懵逼,根本不知道我要幹什麽。

很快,我就走到了帳篷的外邊。

如此近的距離,我再盯著梅老太太看,沒有錯,的的確確就是她!

我的舉動異常,林素婷和牙叔他們全都跟了上來。

牙叔到我旁邊,扯住我的胳膊,低聲問我。

“十三,你咋了?”

我回過神來,強行讓自己內心的波瀾平靜了下來,我知道,我現在還不能動這梅老太太。

梅老太太旁邊,有好幾個精壯男子,我出手,未必能為我媽報仇。

而且,不管是林水堂,還是這梅老太太,現在都沒有認出我來,如果我出手了,我的身份就會暴露,這對我以後報仇,極為不利。

甚至,他們還有可能會設法除掉我。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請我辦事的那個事主是林素婷,她正好應了我師父給我算的應讖卦象,我隻有好好地完成這次撿骨,才能真正入行入門。

隻有入行入門,我有朝一日,才能為我媽撿骨。

回頭看了一眼柳河爬水域,我心中的憤怒,暫時被壓了下來。

平靜下來,為了掩飾我剛才的衝動,我看向那梅老太太,問。

“請問,您是林家的主事人,對嗎?”

我這麽一問,林素婷,林水堂,包括牙叔老謝他們,一個個都釋然了,原來,我這個撿骨師是有事情,要問這位主家的主事人。

那原本正在撥弄佛珠的梅老太太,掃了我一眼,隨口問。

“你是誰啊?”

十九年過去,她的確已經認不出我來了。

林素婷連忙解釋。

“媽,這位,就是我們從柳樹村請來的撿骨師傅,胡先生!”

梅老太太冷哼一聲。

“胡先生?柳樹村的胡先生,不是六十多歲了嗎,你怎麽請來個毛頭小子,他會什麽?”

到這會兒林素婷才知道,她請錯人了,她看向老謝,老謝也是一臉尷尬的低頭,在後邊退了推我。

我回答。

“我叫胡十三,是胡國華的親傳弟子,我師父他很忙,不在柳樹村。”

梅老太太似乎對這件事有些不滿。

但她肯定也知道,林家的祖墳必須盡快遷出,否則,水淹墳影響林家的風水運勢。而且,林家的生意最近也的確非常不順。

林水堂也勸說。

“媽,現在幹撿骨這行的人不多了,爸的墳被淹,耽誤不得!”

聽到林水堂這話,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水坑裏的墳。林水堂說,那是他爸的墳,也就是說,我接下來要挖開撿骨的那座墳,就是我爺爺的墳。

我出生那天晚上,我爺爺他就死了。

我對他沒什麽印象,但我知道,他的死狀詭異,人當時就掛在房簷下,腳下還係著一口紅棺材。

後來提到這事,我師父也猜測,我爺爺的死不簡單,人死腳下還掛一口紅棺材,那極有可能是某種祭祀儀式。

梅老太太不滿的瞥了我一眼。

“行吧,這也沒別人可找了!”

“不過,小家夥你要記住,這事,你要是敢辦出什麽紕漏,一分賞錢,你也別想拿到!”

“還有,我們林家,可是大戶人家,祖墳是我們家族的秘密。你要保證守這些秘密,如果我們林家祖墳的秘密被你外泄,我告訴你,你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梅老太太這警告之詞說得咬牙切齒,此刻的她,早已沒有半分慈眉善目。

她果然還是當年的那個害死我媽的她。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將心沉下去,說。

“請事主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妥!”

我過來問完梅老太太這個林家的主事人,事情才算徹底定下。

老謝手裏拿著個羅盤,笑嘻嘻的走過來,跟我說。

“十三啊,你看,這申時,酉時,兩個時辰都不利,唯一一個利好的時辰,那就是戌時,戌時靠後最利,吉時就是今天晚上九點啊!”

水坑子,還得晚上動,那就更不好挖了,不過也沒轍兒,遷墳不是吉時,不能動土,隻能等。

時間匆匆過去,夜色降臨。

這夜,烏雲蔽日。

月亮偶爾能從烏雲後邊爬出來,但也是朦朦朧朧的毛月亮。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水麵上又起了一層薄霧,夜風就更加清冷刺骨了。

九點快到了。

我先讓林家的人,起壇燒紙香燭,祭祀後土,祭祀祖先。

接著,卡著九點的這個時間點,我跳下水去,把這挖墳的第一鏟子給下了。

水坑子的活不好幹,而那老謝又是個風水先生,他隻管堪輿點穴看時辰,就站在岸上看,現場人很多,但就我和牙叔兩個人,站在水裏嘩啦嘩啦地挖。

水麵上時不時的卷過來一陣陣陰風,抹著脖子,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那風聲刮起大約百米外的蘆葦**,發出嘶嘶沙沙的響聲,隱約間,好像誰在喊我!

我下意識地回頭。

掃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看到,遠處薄霧纏繞的蘆葦**裏站著個人,披頭散發,正在盯著我。

可我揉了揉眼,定睛再一看,那影子卻不見了。

牙叔見我停手,問我。

“十三,咋了?”

一句話還沒有說囫圇,牙叔一個踉蹌,哧溜一聲,就滑進了水裏,人沒了影!

“牙叔!”

我內心咯噔一聲,伸手想要去抓住牙叔。

可是,水裏的泥漿快速暈散開來,加上夜裏光線暗,水下的一切什麽都看不到,我就那麽徒手衝他滑進去的地方抓了一下,卻什麽都沒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