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對窗巧梳妝

眾人不由更驚,道:“可是中了盜火教埋伏?”

老牛頭道:“綠山狼老弟,此事你瞧得清楚,你來說吧。”

那綠山狼是老牛頭手下副官,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月舞者,據傳他輕功了得,一夜之間可行千裏。他被老牛頭一問,露出驚懼之色,道:“其實我也瞧不真切。那多臂的剝皮屍一上來便被我刺中心窩,大夥兒一擁而上,將他亂刀分屍。我當時還隻道此人虛張聲勢,徒有其表,還向大夥兒大笑吹噓,誰知背上中了一下,險些要了我的命。

我伏在地上,見許許多多、密密匝匝的蜈蚣、馬陸、蟑螂從那人屍首中鑽出來,各個兒少說有手臂大小,見人就撲咬廝殺,大夥兒嚇傻了眼,而那些毒蟲來勢又快,沒幾下就死了大片人。有的兄弟甚是英勇,想要抵抗,但那些毒蟲鑽入死人身子,讓那死人站起來,繼續殺人,兄弟們害怕的叫嚷,嗓子裏哭的像娘們兒。”

派若何不快說道:“娘們兒怎麽了?娘們兒未必及不上你那群膿包。”

綠山狼流汗道:“是,是,可當時情形委實不對頭,黑茫茫之中,咱們自家兄弟被毒蟲咬死,屍體又被毒蟲附身,反過來用刀殺自己人,兄弟們屁滾尿流,血染紅了沙子,一個接一個慘死,卻又鬧不明白情形,過了一炷香功夫,地上已沒幾個活人了。我裝死趴在地上,又見剩下的兄弟往海裏跳,那些毒蟲倒也不敢追擊。於是乎,我雙手一撐,使出獨門的‘群狼下山’輕功,一眨眼就跳到海裏頭了。”

群雄聽他兀自得意洋洋的誇讚自己輕功,稍覺滑稽,但想象那時場景,人人心裏發毛,如何能笑得出來?

老牛頭歎道:“俺老牛也練了一門‘老驥伏櫪’的獨門內功,隻要月光一照,無論多重的傷,老牛都能在一個時辰內行動如常。那老頭官人以為老牛再無抗拒之能,可老牛我爬起身,一招‘火燒屁股’,拔腿就跑,不久也泡在水裏,遠遠遊離了老酒島,一口氣遊到自家接應的船上,吃了以往搶的靈丹妙藥,總算保住一條老命。”

綠山狼道:“我潛在水下,不敢妄動,卻聽其中一人對另一人道:‘師父,為何不殺了那大漢?’那師父道:‘我不料他還能動,罷了,罷了,此人不過如此,讓他回去,宣揚本教神威,叫他們知道也好。”老牛通聽到這’不過如此‘四字評價,想要大罵,可剛一張嘴,又歎氣低頭,無法辯駁。那綠山狼自知失言,更是神情惴惴。

派若何見眾人眼神不安,士氣已然受挫,有的在喝悶酒,有的東張西望,有的低頭不語,有的抓耳撓腮,遂大聲道:“這兩人準是敵人之中最高強的將領,老牛頭不知底細,中了敵人邪法,這才落敗。咱們大夥兒隻需齊心協力,並肩作戰,二十個月舞者不夠,四十個總拾掇得了,更何況咱們兵強馬壯,船堅炮利,隻要將他們引到岸上,用炮火轟擊,難道他們能夠不死?”

群雄聞言稍有好轉,但其中有穩重之輩想道:“此二人顯然不蠢,想要將他們誘入陷阱中又談何容易?更何況那多臂活屍即便被斬成肉醬,仍有法子殺敗千人,這又該如何對付?”

形骸則想:“我在蘇母山上見過這兩人,當時他們殺光了紅爪麾下高手,燒了高塔,果然是高深莫測的大敵。”

那遠雄島島主道:“派女王,咱們都是客人,願尊你為盟主,你說怎麽辦,咱們就怎麽辦。”

派若何道:“我已派出葛氏姐妹,漂洋過海,前往敵人據地打探消息。以她們能耐,一天之後當陸續返回,待有確信,咱們可立時反擊過去。大夥兒暫且留在此處。”

眾人甚是焦躁,深怕盜火教繞道攻擊後方,自己那島嶼此刻兵力減半,不免淪陷。但回過頭來一想:若盜火教當真襲來,自己留在島上,也是螳臂當車,凶多吉少,倒不如聚在此地最為妥當。

老牛頭又道:“到了這等地步,非請塔木茲不可。有哪位兄弟來此之前,去塔木茲島上瞧過沒有?”

一禿頭漢子歎道:“我去過了,與往常一樣,大師避而不見,我苦等一天,全無用處,時間又緊,隻能離島。”

一年輕女子怒道:“什麽大師,大師!至此緊要關頭,他仍有閑情逸致、龜縮不出?我看他早已老的動彈不得,隻能用虛名嚇唬嚇唬人。我自從生下以來,倒不曾聽說過他有何奇功壯舉!”

老牛頭怒道:“臭小娘,你敢罵塔木茲大師?當年馬熾烈惹禍,不是塔木茲大師從月神那兒招來那女武士,咱們早被馬熾烈殺得幹淨了。那時你娘都沒生下來,你還敢在這兒放屁?”

那年輕女子性烈如火,拍桌子喊道:“他若真有本事,就現身替咱們殺敵除妖,到了那時,我定然崇敬的五體投地,要我向他磕頭賠罪都成。莫說那些陳年舊事,他又不是親自出手,我說,他準是徒有虛名,早老的下不了山了,不然為何還要借助孔鳳凰擊敗強敵?你們這些老頑固,老蠢驢,總以為此時還和百年前一樣,什麽都沒變麽?一切都已全變了模樣了!”

眾豪傑之中,畢竟大多人仍敬重塔木茲,聞言光火,都起身怒罵,而那年輕女子也有不少聲援,皆與她年歲相仿,在二十歲至三十歲之間。雙方越吵越凶,都指著對方鼻子,臉上齜牙咧嘴,出言不遜。

派若何高聲道:“夠了!”她運上月火玄功,語氣柔和,卻深入人心,眾人身子一顫,火氣消退,又坐了下來。

她歎道:“塔木茲大師德高望重,神機妙算,神通難測,定然會自行定奪決斷。咱們仍管咱們自己努力,盡人事,聽天命。”她手腕靈活變通,國家富強,人又親和,多年來在眾多年輕月舞者中倍受推崇,眾晚輩一聽,暫且信服,不複爭執。

派若何又道:“今晚子夜時分,大夥兒聚在殿前校場,咱們祭拜先祖,祭祀月神,祈求天庭庇佑,如此必勝無疑。”向眾人舉杯敬酒,隨後散去。

形骸來到宮殿庭院中,有宮女迎接,要他沐浴更衣,用膳休息,引形骸來到一處客房,形骸見此處精致舒適,家具擺設皆是龍火天國皇宮樣式,看來派若何女王憧憬龍國強盛,處處模仿龍國風範,又引以為傲。

那幾個宮女倒了大桶熱水,要替形骸換衣衫,形骸漲紅了臉,說道:“諸位姐姐,我自己來好了,男女授受不親,需避瓜田李下之嫌。”

眾宮女聞言嬌笑,七嘴八舌道:“你還是小娃娃,難道怕咱們吃了你們?”“放心,你是金爪公主的情郎,咱們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搶先嚐鮮,對不?”“是啊,除非公子有令,我等隻能遵從,不過卻萬不能讓安佳公主知道了。”

形骸怒道:“聽我號令,全給我出去,讓我自個兒擦洗!爾等身在宮中,更當謹言慎行,不可兒戲,如此**,又成何體統!”

他雖然顯擺威風,但用詞文雅,眾宮女也不怕他,反而哄笑起來。形骸急的直流汗,好說歹說,輕推柔搡,將這群瘟神妖精請出房門,脫下衣物一瞧,扼腕痛惜,見上頭滿是骨頭刺出的小孔。他心想:“這放浪形骸功倒也方便,隻是美中不足,若能修補破損衣衫就好。”

浸泡在水中,又想:“盜火徒皆會障眼法,將殘軀麵貌變得毫無破綻,不知可否用在衣物上?我也會冥火,為何做不到此節?”他不懂那障眼法並非眾盜火徒存心施展,而是天意使然,補償他們身為活屍的樣貌之缺,並非法術,而更似本能,有如變色龍、竹葉青一般。形骸、沉折雖有冥火,卻是活人,故而難以施展這障眼法。

熱水溫暖,令他身心舒坦,過了一盞茶功夫,他欲出水,一扭頭,見緣會小腦袋從木桶外升起,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形骸大驚失色,喊道:“小祖宗,你是何時進來的?”

緣會道:“我一直在屋裏啊,你沒瞧見我麽?”

形骸顫聲道:“你都瞧見了?”

緣會道:“瞧見了,爹爹,你身上太髒,我幫你擦擦吧。”

形骸急道:“你這孩子,真不懂事,我先前教訓那群宮女的話,你沒聽見麽?”

緣會搖頭道:“我聽見了,卻聽不懂。我這人最見不得肮髒,你不讓我擦洗,我心裏難過。”

形骸知道她被養父逼著讀書,滿腹經綸,怎會聽不懂那道理?手一撥,將緣會轉了個身,躍出水麵,抓起衣褲,霎時已穿戴齊整。

緣會扭過頭,愣愣看著他,又道:“爹爹,我替你梳頭紮辮子吧。”

形骸心想:“這也是她一番好心,我總不能處處違她心意。”於是老實坐好,道:“那就勞煩你了。”

緣會來到形骸身後,輕動小手,梳理發絲,結成式樣,形骸暗忖:“她不知龍國風俗,可別幫我紮得怪模怪樣,雞飛狗跳。”

忽然間,隻聽緣會小聲哭泣起來。形骸吃了一驚,忙問道:“傻丫頭,你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