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乳腺癌

陸氏醫館。

“別擠別擠,沒叫號你往前湊個什麽勁。”

“就是,人陸醫生又不是不給看,急什麽。”

“哥們,我看前麵才二十個人,為什麽我是二十五號啊?”

“有四個號不給的。”

“為啥?”

“說是給急症啊,嬰幼兒啊,還有高壽的老人吧。”

“嗐,反正這號又不要錢,而且你叫了今天看不了,明天還可以往前排,急啥?”

“也是。”

“……”

人一多,秩序就容易亂,陸九便用上了叫號。

號不收費,就起個排隊的作用,順便也讓一些排了隊沒能看上病的人隔天能看上。

醫館內,陸九正在給一個五十多歲大叔交代如何服藥。

陸山則幫著陸九抓藥材,還有隻貓蹲在門口,大眼睛死死盯著人群,似乎在警告眾人別想不排隊就進來看病。

“7號!”

“來了來了,媽,慢點。”

一個看上去約有六十歲的大媽,在自己女兒的攙扶下,緩緩坐在了陸九的麵前。

大媽麵色有些蒼白,坐在凳子上佝僂著腰,呼吸略顯急促,喘息間還伴隨著小小的咳嗽聲,無痰幹咳。

袖口露出來的胳膊宛如幹柴,就像是那種皮包骨頭的感覺,瘦,太瘦了。

仿佛一陣風就能把這個大媽給吹倒。

陸九眉頭微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他感覺這位大媽情況有點嚴重,所以這個時候他就更不能表現的凝重了,要不然病還沒看,患者的心就涼了半截。

陸九隨麵露笑容,“大媽是哪不舒服?”

陳沐瑤咬牙道,“我媽,乳腺癌。”

什麽!?

沒等陸九反應,醫館排隊的患者就驚呼起來。

後麵幾個排隊的更是側目直勾勾地看向陳沐瑤和她媽。

乳腺癌啊!

那可是癌症。

雖說這個病是絕症,但真正見過癌症的人其實沒多少。

大家好奇之餘,也有些期待陸九會怎麽辦。

當然,他們也並不相信陸九能治這個病。

那可是癌症,得了就等於是判了死刑,怎麽治?

“做手術了嗎?”陸九問。

陳沐瑤點頭,“做了。”

“局部切除,還是全切?”陸九問。

“一開始是局部切除,後來腫瘤越來越大,就全切了,現在……”陳沐瑤頓了頓,沒繼續往下說。

陸九看著她,還有她媽,表情凝重起來,他也想鬆弛一些讓患者不那麽緊張,可目前看來是沒必要了,“現在,癌細胞轉移到肺了吧。”

陳沐瑤抬頭驚詫地看了眼陸九,隨後點點頭。

唉!

陸九忍不住歎了口氣。

腑病傳到了髒,這下可真是難辦了。

**在中醫中也是屬於奇恒之腑,雖然經典古籍對它的描述少之又少,也沒有對它進行定性。

但後世一些名家根據古籍描述的經絡和五髒六腑的特性,最後給**定義為與子宮具備一樣的屬性。

比如月經是由任衝二脈引血下行而來,而任脈呢,《黃帝內經》素問·骨空論中記載,“任脈者,起於中極之下……至咽喉。”

也就是說任脈主行於人體前正中線,其側為足少陰經,諸陰經均來交會。

衝脈則在《黃帝內經》靈樞·逆順肥瘦有描述:“夫衝脈者……其下者,並於少陰之經,滲三陰。”

《難經·二十七難》認為衝脈“並足陽明之脈,夾臍上行,至胸中而散。”此“胸中”即以**為主。

可見,衝任二脈下係胞宮,上連**,其氣血促使胞宮和**發育並維持正常的生理功能。

**之中的乳汁乃是人身精血所化,故為精氣,這就是有五髒貯藏精氣的功能,但它也有實而不滿的六腑之能。

比如很多女人**有腫塊,但即便是到死,這個腫塊也不會對她的健康有任何的影響。

所以,按功能來判斷的話,**與腦、髓、骨、脈、膽、女子胞、精室一樣,都是奇恒之腑。

既然是腑,那麽這裏生的病,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如五髒嚴重的。

陸九這些天獲得的獎勵,已經讓他的醫術有了極大的提升,一般的病對陸九來說,已經不算事了。

如果這位大媽的癌細胞沒有擴散轉移,隻是在**這裏活動,那麽陸九或許還能試一試,癌細胞他肯定是沒辦法的,但如果可以改善她的生活質量,讓她能吃能睡,這樣,五髒六腑有自主恢複的時間和空間,那麽它們就可以去控製這些癌細胞,達到不影響生活質量的方式與癌細胞共存。

可惜現在轉移了,陸九連試都不用試就知道自己治不好。

這是他基於自身能力做出的理性判斷。

“抱歉啊,我無能為力。”陸九道。

陳沐瑤皺眉,有些不甘心,“陸醫生,能試試嗎?”

陸九搖搖頭,“不是我不願意試,而是我確實治不好,如果我明知道自己能力不足還忽悠你在這看,這個錢我賺的不踏實。”

陳沐瑤呼吸急促,“可是複陽的後遺症很多醫生都明確表示治不好,你卻治好了一個又一個,為什麽……為什麽癌症就……就不能試一試……”

說到最後,連陳沐瑤自己都沒了底氣。

她自己也知道癌症有多麽可怕,但……可怕就不治了嗎?

她真的不想放棄。

陳沐瑤眼裏噙著淚水,咬牙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

陸九看著陳沐瑤的表情,心頭忽然一震。

我是不是也被病名給嚇到了!?

陸九赫然意識到自己的思想出了問題。

當患者說出自己得了癌症後,他的第一反應是我沒辦法,我治不好,你找別人吧。

誠然,這的確是認清自己能力的理性判斷,但試都不試便直接放棄,真的稱得上是理性嗎?

乳腺癌是什麽?

自己見過嗎?

給這樣的患者把過脈嗎?

看過他們的五髒六腑到底被損傷成什麽樣了嗎?

了解他們患病之後的生活狀態嗎?

都沒有!!

那你又憑什麽說理性判斷?

你對這類患者的所有認知,都是旁人灌輸給你的,至始至終,你都從未親眼見過,這樣的判斷足夠理性?

陸九在這一刻,跳出了病名思維!

他發現用西醫的話語解釋中醫這事幹多了之後,就會下意識的被病名所限製。

也幸好是這位大姐的堅持讓陸九醒悟了過來,否則陸九恐怕還要陷在病名中難以自拔。

念頭通達,陸九再次露出笑容,這次,他的眼裏多出了一份自信。

癌症?

管你什麽症,先戰略上藐視你在說。

不怕就等於贏了一半。

“好吧,我試一試,不過還是要事先聲明一點,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治療,但結果可能會不太理想,甚至是毫無療效,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當然,我看不好不代表其他醫生看不好,隻要不放棄,就有希望。”陸九道。

陳沐瑤見陸九話鋒一轉,錯愕的臉龐上瞬間露出喜悅的表情,“嗯嗯。”

陸九輕呼一口氣,看向了那位愁容滿麵的大媽,“阿姨,手給我吧。”

大媽將幹枯的手臂遞到陸九麵前,陸九搭手把脈。

下一刻,五髒混亂的聲音傳入陸九腦海。

“肺金,還撐得住嗎?”脾土問。

“……別喊了,幫忙。”肺金道。

“行,我盡量讓胃給她釋放一些氣,讓她抓緊吃東西。”脾土道。

“腎水,再弄點精氣上來。”心火道。

“還要啊,已經不夠了……”腎水道。

“讓你弄你就弄,廢什麽話?現在不幫肺金把這幫濕邪給趕走,大家就都別活了!”心火道

“唉……就不能想想其他辦法嗎,總是讓我透支,到時候濕邪沒走,我先走了。”腎水道。

“我們能有什麽辦法,現在隻能硬碰硬的對付它,本來之前我們還能壓製它,現在它能到處亂躥就更棘手了,一個不小心,肺金徹底被攻陷,我們……”肝木說不下去了。

“別慌,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肯定能活下來!”脾土道。

“……它們太快了,真的太快了,我可能要撐不住了……”肺金有氣無力道。

“別,不能放棄啊!!嗚嗚嗚,我們一定要撐住,我還不想死!”脾土哭了,“我們都一起生活了幾十年,雖然肝木總愛發脾氣,腎水就像個守財奴,肺金不愛說話,心火動不動就威脅人,但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們在身邊,別放棄,好不好?”

“哭哭哭,就知道哭,誰說放棄了,再哭就真的都別想活了!”心火道。

“……”

五髒在努力自救,隻是看它們的樣子,顯然也撐不了多久。

這不奇怪。

癌細胞本身既不屬於病毒,也不屬於細菌,它就是我們人體發生變異的細胞,具有無限繁殖的特點。

因為西醫的觀點認為,並不是每個人身體裏都有癌細胞,但是每個正常細胞都有可能病變發展為癌細胞,也就是說,人身體裏的健康細胞,都潛在隱藏有癌變基因。

按照這個說法,就等於是我們每個人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與癌細胞共存了。

但很矛盾的是,既然西醫認為癌細胞是由正常細胞變異來的,那為什麽在治療此類疾病的時候,會采用手術切除呢?

難道手術刀可以將細胞都給切幹淨?

又或者覺得,手術切除部分癌細胞之後,剩下的那點癌細胞可以通過放療化療來搞定?

可臨**已經證明,放療化療的治療速度,根本趕不上癌細胞繁殖的速度,同時,這種治療手段還會殺死正常的細胞,讓本就因為開刀而元氣大傷的患者雪上加霜。

試問,當一個患者被治的手腳發冷,麵色蒼白,甚至連頭發都掉光了,這真的能把人給救活嗎?

我們手心的溫度是心髒在管,腳心的溫度是小腸在管,手腳發冷就表示心陽不振,小腸也得不到心火傳遞過來的能量,頭發呢?發為血之餘,頭發全掉光就表示你的身體已經沒有多餘的血來供給到毛囊了。

這樣治療下來,人要是能痊愈,才有鬼了!

這位阿姨目前就是如此,手心發冷,頭發稀疏,麵色蒼白萎黃,整個人形體消瘦,神倦乏力,宛如一顆枯死的老樹一般,歪歪斜斜地立在那裏。

明明隻是乳腺癌,現在轉移到肺部,那毫無疑問,西醫的治療算是成功了。

因為乳腺癌確實是沒了,患者最終死於的是肺癌。

“阿姨,貴姓?”

大媽抬眼,“孫。”

陸九笑道,“孫阿姨,您應該很清楚自己這個病,對吧。”

大媽耷拉著眼皮,沒有作聲。

陸九道,“那醫生有說您還能活多久嗎?”

大媽聞言,眼中悲意更盛,“一年。”

陸九道,“一年……我覺得這數不對。”

大媽眉眼一挑,不明所以地看著陸九。

陸九道,“如果您再這樣消沉下去,每天愁眉苦臉,擔心這擔心那,覺也睡不著,飯也吃不下,那麽不出半年,您可能就撐不住了。”

大媽雙目微睜,“你……”

以前每個醫生都告訴她,怎麽怎麽做就可以活得久一點,從來沒有一個醫生說她會死的更快。

陳沐瑤站在一旁,聽到陸九說出這番話也是慌的不行。

她生怕她媽媽聽了這話再嚇出個好歹來,那就……

陸九道,“您覺得我是危言聳聽?”

“那您聽我講兩個故事,第一個故事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覺得自己胸口有點不舒服,去醫院檢查之後,竟然發現自己是肝癌晚期,得知這個結果,男人當天就慌了,他開始睡不好覺,吃不下飯,整日整日的失眠,不到四天,腦袋兩邊的頭發就白了一大片,他也沒去醫院治,因為他知道肝癌晚期去醫院是絕對治不好的,去了醫院隻會人財兩空。”

“所以他開始為自己準備後事,把所有財產全部辦理給家裏人之後,沒過多久,他就去世了,從他拿到報告到去世,隻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但他死後一個星期,醫院給他打了電話,家屬接到電話才知道,男人的檢查報告單重名了,他拿的是別人的檢查報告,他自己根本一點毛病都沒有,但就這麽活活被嚇死了。”

“第二個故事是一對夫妻倆,和您差不多年紀,兩人雙雙在醫院檢查出來有肺癌,癌症嘛,老兩口知道這是絕症,所以壓根沒打算治,他們也不想去醫院身上插滿管子,於是就一合計,把家裏的房子給賣了,湊了十萬塊錢然後出國旅遊,他們就想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把以前沒有時間做過的事全都做一遍。”

“結果距離醫生給他們預測的半年時間到了,老兩口還沒死,並且直到他們把錢花光,玩了兩年,癌症還沒有帶走他們,於是乎,他們回了國,再次回到那家醫院,您猜怎麽著,謔,一檢查肺癌沒了,癌細胞全部離奇消失了,但老兩口卻哭了,因為病是沒了,錢也沒了……”

嗬!

大媽忽然咧嘴笑了一聲。

在醫館內排隊的患者們,聽到這個故事,也跟著笑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過於人死了錢沒花了,但更悲哀的事,人活著,錢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