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不聊死行嗎?

淩晨五點,白秀紅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她爸。

昨天泡了兩次蔗糖水之後,白川的腳已經不怎麽流膿水了,當然,疼還是照樣疼,隻不過沒有像之前那樣,疼的睡都睡不著。

自從腳開始刺痛、裂口,然後被確診為糖尿病足以來,白川就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一開始腳疼的還好,但是進了醫院之後,心裏就感覺不舒服,怎麽都不如家裏自在。

等到腳底越來越疼,白川心裏就更慌了,特別是幾次清創手術都始終無法讓傷口愈合,他就一直在擔心自己這腳能不能保住。

當了一輩子正常人,臨老了要截肢,白川怎麽都無法接受。

可是一次次的手術幾乎讓他陷入了絕望之中,每天都仿佛是度日如年。

“爸,冷不冷?”白秀紅給白川蓋著厚厚的毯子,毯子裹著白川的整個下身,不過因為腳不能穿鞋子,所以腳底板還是露在了外麵。

“還好。”白川掃了眼四周,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不禁開口,“我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

白秀紅道,“不早不行啊,這個醫生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病人,不早點來連號都搶不到,我看有人在網上說,連著排了一個星期都沒掛上號。”

白川有些驚訝,“怎麽以前沒聽說過啊?”

白秀紅道,“就算聽說了,您來嗎?”

白川想了想也是。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過,就算再多人跟他說園林街道這有個很厲害的中醫,他可能也不會專程過來看。

畢竟比起小診所而言,還是大醫院更可信一些。

但在大醫院治了這麽長時間,白川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病,不管在哪都治不好。

既然這樣,那還不如挨個試試,萬一碰上一個能治的呢?

“喲,挺早啊,你們也是來找陸醫生的?”

就在兩人站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的時候,一個大爺笑眯眯地走來,熱情地跟白秀紅兩人打起了招呼。

“是啊,大爺。”白秀紅笑著回應。

“什麽毛病?”大爺問。

“糖尿病足。”白秀紅道。

“嘖,這個病可不好看,我有個朋友就是糖尿病足,五年前就切了兩個腳趾頭,後來又爛了,就切了腳,去年剛把小腿給切了,今年年初沒扛過病毒,去世了。”大爺道。

白川聽到這話,臉色瞬間難看了許多。

白秀紅道,“那也有控製好不需要截肢的對吧。”

大爺道,“那肯定,截肢是最壞的結果,不過隻要截一次,後麵肯定還得再截,所以啊,能保守治療還是得保守治療,你們能來找小陸醫生算是找對人了,他說不定還真有辦法,你們瞧我這腿上的靜脈曲張,二十多年啊,那血管跟蚯蚓一樣,我孫子看到都怕我,人家小陸醫生就給我吃了一付藥,第二天這條腿的靜脈曲張就好了八九成。”

大爺說話之時,還把自己的褲腿卷了起來給白秀紅兩人看。

白秀紅知道靜脈曲張是啥,就是腿上的青筋像鼓包了一樣,有大有小,很嚇人。

但是大爺把褲腿卷起來之後,白秀紅根本就沒看到太多的靜脈曲張,就隻有兩三個鼓包的位置。

“以前是滿腿都是嗎?”白秀紅問。

“那肯定,我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小陸醫生說再吃幾天靜脈曲張就能徹底好了。”大爺笑得相當開心。

“那您今天來是……”白秀紅道。

“嗐,給我兒子掛號,他們倆頭胎的時候,就費了老大勁才懷上,這次我想讓小陸醫生給他調調。”大爺道。

“喲,吳大爺,您這麽早啊?”

二人閑聊之際,又有人來到陸氏醫館門前了。

“小陳啊,嗬嗬嗬,反正在家也是閑著,先來搶個號再說。”吳學武笑道。

陳民笑道,“吳大爺,再過幾天就搶不了了,陸醫生說得人臉識別,本人掛號才給看。”

“這……我兒子他們平時都在上班,哪有空來掛號啊。”吳學武道。

“雙休唄,反正要是急症,陸醫生說可以不用掛號直接看。”陳民道。

“以前不挺好的嘛,幹嘛弄這麽複雜。”吳學武有點不樂意。

“嗐,黃牛唄。”陳民道。

慢慢的,等到六點多,天已經大亮時,陸氏醫館門口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來這的基本上都是身體有點毛病的,大家閑聊之時也在交流著各自的病情和漫長的看病經曆。

一直到七點多,陸九來到醫館,這些聲音才漸漸小了下來。

“陸醫生,我照你說的用蔗糖泡腳,我爸腳上的膿血真的被吸出來了!”

瞧見陸九的第一眼,白秀紅便立刻湊了上去。

陸九聞言不由笑道,“嗯,來挺早啊,那先掛號,我來看看。”

蔗糖能不能吸出膿血,取決於糖尿病足是否嚴重,如果是有了壞疽,也就是身體組織壞死後,發生了腐敗菌的感染和其他因素的影響,皮膚呈現黑色、暗綠色的情況,那就證明糖尿病足已經比較嚴重了。

這個時候蔗糖吸膿血和收口的能力會大大降低,甚至於無效。

白秀紅爸爸的情況,明顯還沒有到最糟糕的程度。

那就說明用中藥還有治療的可能性。

白秀紅是第一個到的,拿的號最靠前,陸九一邊發號,陸山則開始收拾醫館裏的東西,以便陸九可以隨時坐診。

這些日子下來,陸山已經對陸九特別放心了。

甚至於他感覺陸九表現出來的水平,已經完全不弱於他,頂多就是在經驗上缺乏一些,但過個幾年這個差距自然就會被抹平。

這也讓陸山特別欣慰,幹起活來也是賣力的很。

“可以了,過來吧。”陸九道。

聽到陸九喊話,白秀紅立刻將白川推到陸九桌前。

陸九看著白川那沒多少血色的臉龐,問道,“這幾天腳疼的怎麽樣?”

白川道,“一直疼,有時候真想一刀切了算了,也就昨天好點,至少不吃藥能睡了,但也就隻能睡幾個小時。”

陸九點點頭,“小便怎麽樣?次數多不多?”

白川道,“多,一天要上十幾次,有時候剛喝完水就要去廁所。”

陸九問,“腰啊膝蓋這些地方會不會感覺很酸軟無力?”

白川點頭,“一直這樣。”

陸九問,“那平時是怕熱還是怕冷?”

白川道,“怕冷。”

陸九仔細觀察白川的氣色,麵容憔悴、耳輪幹枯,皮膚幹燥毫無油光,結合問診得到的信息,再加上他已經被確診為糖尿病了。

陸九已經能判斷白川就是中醫所說的消渴症,而且還是最嚴重的下消。

至於是腎陰虧虛,還是陰陽兩虛,那就得把脈診斷了。

“手給我吧。”陸九道。

雖說白川這個毛病治起來很麻煩,但不診斷就放棄,也並非陸九的性格。

“哦哦。”白川伸手向前,許是輪椅不太方便,白秀紅便將輪椅側了一個方向。

陸九抓住白川的手腕,指腹輕輕貼了上去……

“廢了廢了,還救個什麽呀,別掙紮了,當初說了讓你控製一下你兄弟,它火氣太重了,傷到你就算了,頂多就是你們倆的事,結果把肺金給害了,看吧,我跟腎水現在都出了問題,想幫忙都沒辦法,你說你還費個什麽勁?”肝木嚷嚷著。

“那是我的問題嗎?明明是他亂吃東西好不好,我都讓他拉過肚子了,提醒了他好幾次,他就是不聽我能怎麽辦?胃也很難受的好不好,食物進來它隻能被動接受,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你指著我們倆說幹嘛。”脾土作為老實人,這個時候也忍不下去了。

“反正問題出在你這,要不是因為你們,他也不會吃那麽多藥,搞得我疏泄不暢不說,腎水也受損嚴重,現在就連心火都不行了,血都完全送不到他腳那裏去,一旦他動不了,陽氣不足,我們以後就會慢慢被陰氣侵蝕,廢了,絕對廢了。”肝木道。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肺金道。

“我說錯了?”肝木反問。

“對了又有什麽意義?”肺金道。

“意義?也是,確實沒什麽意義,反正現在有藥在幫我們幹活,那就都躺著唄,反正也躺了幾十年了,不差這……”

沒等肝木說完,心火立刻蹦了出來,“吵吵吵,再吵都別活!!一個個的事幹不了,嘴倒是一刻也不停,很閑是吧?”

心火開口,其他五髒便熄火了。

“有問題就解決問題,解決不了,那就老老實實該幹嘛幹嘛,反正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誰死了其他人也都別想獨活,整天在這嘰嘰歪歪有什麽用?你能讓他聽你的?我都沒這個本事!”

“這具身體是我們的,也是他的,歸根結底還是他的,出了任何問題也別甩鍋給自己人,要罵你們就罵他,是他的情緒、飲食,和亂七八糟的生活把身體搞成這個樣子的,不是我們。”

“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們吵來吵去,我直接擺爛,不就是想死嗎,你們有我快!?”

心火怒斥片刻,聲音漸漸緩和下來,這時,一個弱弱的聲音接替了它的空檔期。

“不聊死行嗎?能不能聊點活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