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偷聽
陳月，之前和薑芮佳在同一組被老師喊上去練習的一位女生，她翻看著手中的樂譜慢慢地在走廊中走著。
如果隻是這麽看，她非常有那種文學少女的氣息。
隻是她看的不是書，而是樂譜。
和傅調一樣，她沒有拿到琴房的權限，隻能在外麵等著，看看能不能碰到什麽熟人，然後進去蹭一下琴房，或者直接跟她借一下學生證刷卡練琴。
她一層層地走著，一邊看著手中的樂譜，一邊探頭看著窗口，試圖找到熟悉的人。
隻是可惜，找了許久並未找到。
不過現在也正常，這個時候基本上隻有一些專業課還在繼續，其他人都在練琴，這個時候琴房緊張也非常的正常。
她看著手中的樂譜，又看了一眼麵前的樓梯，緩緩吐了一口氣。
“果然，蹭琴房這件事還是太難了，感覺沒有多少人會願意讓我蹭，可惜現在這個點，空琴房幾乎不可能拿到了，大家都會練到十點整。”
說罷，她搖了搖頭，慢悠悠地繼續往上走去，來到了十九樓。
依舊是和之前那樣，一邊翻閱著手中的樂譜，一邊探著腦袋看琴房內部的情況。
所有的琴房都是滿的，無一例外。
而這些滿的琴房中，沒有任何一個熟人。
“1905，沒有……1904，沒有，還差最後三個，就要上20樓了，1903……嗯？”
她停在了1903的門口，還沒有等她抬頭向著屋內望去，卻聽到了一陣無比熟悉的聲音。
肖邦g小調波蘭舞曲。
她不由得將自己的視線放在麵前，看著自己手中的樂譜。
在樂譜的封麵，寫著同樣的名字。
《肖邦g小調波蘭舞曲》
這一首作品也是她準備練習的作品，她這周選擇的五首作品之一。
聽到和自己相同的作品，她不由得定住，並沒有繼續探著門，而是站在琴房的外麵，仔細的聆聽。
琴房並不隔音，或者說，琴房的隔音效果並不好。
這個地方的隔音隻能讓你在練琴的時候聽不到周圍其他人的聲音，但是外麵的聲音一旦變小，那麽你便可以清晰地聽到所有的一切。
而她之所以對門內音樂產生興趣的原因，便是因為……這一首音樂並不是一個特別出名的作品。
甚至可以說，這一首作品是一個比較冷門的作品，特別是在無數的波蘭舞曲之中。
再加上這一首作品特別簡單，如果算作考級曲，可能也就六七級的樣子，在滿是大神的海城音樂學院內非常少見。
她真的非常好奇，為什麽會有人和她選擇一樣的作品。
鋼琴聲特別的清晰，音樂之中的一切顯得無比清澈。
不管是節奏，還是和聲進行。
都顯得無比完美。
甚至可以說，這一首音樂似乎已經完全彈透。
但是，在她現在聽到的音樂之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一種含苞待放的感覺。
就好像出生一般。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達到了完美，但是其中就莫名其妙的有一種感覺還未清晰。
這個感覺是什麽？
陳月站在門口思索許久也沒有找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兩分鍾的時間很快過去，最後一顆音落下，音樂停止。
琴房內的人似乎在思索音樂之中的許多東西，大約過了一分鍾，音樂才再一次重新啟動。
依舊是和之前一樣的完美，不管是節奏旋律，又或者是和聲走向。
音樂表麵上寫到的一切都已經全部做到。
但這一次，則是有一些地方和之前一樣。
就是之前那種出生的感覺更加濃厚了。
她感覺那一層朦朧的膜已經很薄，似乎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將其捅破。
現在依舊在邊上摩擦，試圖找到最為精準的位置。
音樂之中的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麽？
陳月不知道為何，她有點不想練琴了，她就想要一直呆在這個門口，去聽屋子裏這個不知名的人彈的g小調波蘭舞曲。
真的非常有意思，每一次的演奏都有一點點的不同。
音樂性上的不同！
所有的音一樣，所有的節奏一樣，這些是亙古不變的。
但是，音樂之中的強弱有著非常細微的區別，音樂之中的情緒也在不停的流轉，甚至速度也在調整，這些似乎都在尋找著一個最完美的角度切入。
三分鍾，這個便是這一首作品大概的時間。
一分鍾，這個是傅調思考的時間。
音樂之中的細節已經做到了極致，你不管怎麽尋找都找不到細節上的錯誤。
現在隻剩下最後的那種情緒感覺。
一遍。
兩遍。
三遍。
傅調不知道彈了多少遍。
五分鍾……
三十分鍾……
一個小時……
時間飛快的流淌。
陳月就站在那個地方，聽著屋子內的音樂，好久不動彈。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繼續去找琴房練琴，這些時間就算是放在樓下排隊，說不定都能夠排到自己的琴房。
但是，她就是不想動，她想要繼續聽。
聽到音樂的結束！
聽到，那一種感覺的誕生！
快了，快了。
就差最後一點點！
終於，在大約九點半的時候，最後一遍音樂聲響起。
當！
肖邦g小調波蘭舞曲，傳說中肖邦的第一首作品，也是肖邦作品之中，最為規整的作品，在此刻響起。
陳月站在門口聽著，她的麵前似乎不再是海城音樂學院的琴房樓，而是一間鄉村小屋。
屋內一位頭發自然卷的小男孩，用腳夠著踏板，手指在鋼琴鍵盤上快速跑動。
周圍無數的人正笑眯眯地看著他，看他笨拙地展示著他極具天才創意的第一首波蘭舞曲。
屋內爐火沸騰，掌聲轟鳴，站在距離鋼琴最近的那位男子滿臉通紅，似乎寫滿了激動。
琴凳上的小孩轉身，有點緊張而又有一點點期待地看著他，小聲問道。
“爸爸，我這第一首作品演奏的怎麽樣？”
“不錯，不錯！我兒子今後絕對會成為世界第一的鋼琴家！”
陳月呆滯地站在門口，她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肖邦父子的對話，似乎寓意著一切的開始。
莫名其妙地，她的眼睛有點濕潤。
“陳月！你站在那邊做什麽呢？都九點半了你還不走？等下最後一班車就要開了。”
一個聲音將陳月從站在門口的呆滯中喚醒，她立刻擦了擦眼睛，看向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琴房中出來的同學，笑了笑。
“走了走了，我這就來。”
她快步向著同學走去，走了幾步後，她轉頭向著1903望去，似乎想要看一眼屋子內的人究竟是誰。
但是最終，屋子裏卻隻是重新演奏，演奏者並未從屋子內走出。
她不由得有一點失落，卻隻是轉身繼續向著同學走去，笑眯眯地聽著她的八卦，準備走回宿舍。
此時此刻的傅調，則是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之中無法自拔，他經過不斷的練習，終於找到了一點點，肖邦的感覺！
或者說……
g小調波蘭舞曲之中，肖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