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登塔
佛塔位於涇江鎮的東部,與外鄉人聚集的街道有著不短的距離。
由趙乾武引路,幾人為了避免被何建丙占得先機,在空**的雨中長街上發足飛奔。
然而才衝出去幾個街區,最前邊的趙乾武突然抬手握拳,示意身後三人停步。
前邊的街道被一支迎親的隊伍所占據。
這麽惡劣的天氣,行人連路都走不穩, 這支隊伍卻是執著的很。
不用說,肯定是河伯娶親的隊伍,也隻有對“上神”的虔誠才能讓他們如此賣力。
大紅色的轎子在風雨中來回搖晃,原本喜慶的顏色因為被雨水浸透而顯得格外暗沉,前後抬轎的轎夫不敢撐傘,哪怕被風雨吹的眼睛都睜不開也不敢有絲毫放鬆。
轎子前後,吹拉彈唱的班子照例每走出一段距離就得演奏。
鑼鼓,嗩呐,最前邊媒婆的吉祥話。
風雨,雷鳴,附近宅院裏受驚的貓狗嚎叫。
種種聲音交錯糅雜,最終變成一支詭異的曲調,聽的人心裏發慌。
更令人詫異的是這支迎親隊伍比想象中的還要長,後邊居然跟著近百人,倒也不是看熱鬧的,而是一眾扛著各種東西的勞工。
擺放在馬車上的桌椅板凳,整扇豬羊肉,各色蔬菜且不論,最末尾處居然還有專門堆著金銀器物的小推車,為數還不少。
怎麽,現在怪異討個老婆也要給彩禮?
不,不對。
看這架勢......女方給的嫁妝?
這違和的場景讓閻荊撇了撇嘴,目光投向一旁的建築,準備直接上屋頂跳過這條街道,其他三人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可就在幾人準備行動之時,趙乾武的目光忽地瞥見站在街對麵巷道口的男人, 冷聲說道,
“何建丙!”
“喂,你們幾個,有沒有興趣甩掉那個特事局的家夥,跟我合作?”
眼眶深陷,麵容陰鷙的何建丙左臂抵著一側巷道牆壁,高聲喊道,
“我有能讓你們安穩渡過此次異世事件的法子,還有不少好處,隻要你們能幹掉那個跟牛皮糖一樣在現世追了我幾個月的家夥,保證不會讓你們吃虧!”
“竟敢出現在我們的麵前.....何建丙,就算你在這事件中得以苟活,我也會抓住你。”
趙乾武顯然沒想到何建丙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現,右腳踏前蓄勢,借著風雨聲遮掩說道,
“圍上去,趁這個機會幹掉他。”
這個擅長陰邪法術的特級通緝犯無疑是此次事件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解決掉何建丙能省去不少後顧之憂。
事實上在趙乾武後半句話出口的前一秒,已經有人動手了。
“抓我?看來你還沒看清形勢, 我的能力,在這兒能發揮到極致, 有的是方法對付你們......”
話還未說完,何建丙身後悄然凝成的水刃已然刺破他的咽喉。
不見一滴血液。
“隻是個分身,故意擺出這姿態,無非是想讓我們互相猜忌......他的真身應該就在附近,這家夥先前去了縣衙所在的涇江鎮東,雖然知道佛塔,但不知道路線,速度比想象中的慢。”
說話的間隙,街道中央的迎親隊伍已然離開,閻荊緊走幾步,抓起貼牆的單薄紙人,隨手拋在一旁,他沒打算給何建丙自由發言,拖延他們腳步的機會。
小隊繼續前進,而在不遠處的一處屋樓陽台,何建丙手裏捏著咽喉處有個破口的紙人,看著趙乾武等人離去,
“羅闍......難怪這麽有底氣。”
即便是逃犯,這段時間的新聞他也有所關注,自然認得這光頭劍仙。
望了眼鎮東佛塔所在的方位,何建丙轉身離去,走的是相反方向。
紙人沒有起效,他就無法趕在這些人之前抵達佛塔,與其強行追上去讓他們守株待兔,不如換一種思路,這鎮子裏他能利用的東西還有許多。
沒了何建丙的幹擾,小隊剩下的路程並未再遇見什麽意外。
眼下距離夜晚或者說酉時還有一個半時辰。
涇江鎮的佛塔並沒有位於某處寺廟內,而是一座獨立的建築,規模一般,屬於各類佛塔中規格偏小的三重塔,周圍是密集的民居。
閻荊幾人穿行於街巷,邊走邊觀察著佛塔。
按照縣衙卷宗內的記錄,佛塔早在十幾年前因為地震而出現過小範圍的坍塌,塔身也有損壞,閻荊原以為過了這麽多年,怎麽說都應該已經恢複如初。
沒成想靠近後才注意到佛塔有著明顯的傾斜角度,西麵第二層的屋簷甚至還有相當一部分的破損區域,即便是在昏沉天色下依舊紮眼。
“以涇江鎮民對三渡佛的尊崇,這麽多年過去居然都沒有修繕佛塔。”
俞臻看著伸手抬高鬥笠,盯著佛塔的破損區域說道,
“應當是有人阻止了他們,官府,還是塔內的佛雕師?”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以涇江鎮的財力,修一座佛塔顯然不該是難事,在閻荊看來,佛塔既然維持這種狀態,勢必有某種理由。
“正門口有官差把守,他們會攔下所有靠近的人。”
先前來過一趟的鬱珂在後方說道。
“佛塔又不是隻有正門,喏,從那兒也是可以的,我可不信這種鬼天氣還有人專門冒雨朝著天上看。”
閻荊壓根就沒打算走正門。
話音落下的瞬間縱身跳上一旁的房屋頂部,另外幾人也是有樣學樣。
借著民居的屋頂做踏板,幾人靠近佛塔後輕鬆越過那一小段空當,直接來到佛塔二層的窗戶外邊。
風雨聲輕而易舉的蓋過了他們行動時的響動,底下的官差也全然沒有出來望上一眼的意思。
鬱珂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刀,輕鬆撬開二層的窗戶。
結果窗戶剛打開,幾人便不約而同的愣了半秒。
因為這窗戶的位置正對一尊大佛的側臉,隻不過因為塔樓內的光線黯淡的緣故,使得佛像的麵龐大部分區域都陷在陰影之中,唯獨下巴的位置稍有些光亮。
這座佛塔的中心為了擺放佛像已經被全部打通,閻荊原以為牆後邊就是空層,隻能跳到一樓的地麵。
沒成想上兩層的窗戶後邊仍舊有著貼牆的廊道和階梯,直達佛塔頂部。
幾人陸續從窗口翻入佛塔內。
嗒~嗒~
關上窗,清脆的敲擊聲在佛塔內回**。
閻荊摘下鬥笠,往前走到廊道圍欄處,垂眼望向佛像底座處的那盞油燈。
燈芯投射出昏黃的光芒。
一名披著棕黃色襤褸僧袍,身形枯瘦,披頭散發的男人正低頭忙活著什麽。
在他周圍的空地上。
堆滿了零散的木塊與各種雕刻用的工具。
“這就是那位佛雕師?”
俞臻在一旁低聲詢問趙乾武。
即便從外邊看上去佛塔受損嚴重,可好歹也是涇江鎮內數得著的建築,三渡佛像更是備受尊崇。
在場的幾人誰也沒想到佛塔裏邊居然是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