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誅神之戰”與“皇城收屍”
仙人的實力在這一戰中展露無遺。
麵對這盤踞著金陵數百年甚至近千年的強大世家們,其武力,在仙人的絕對實力麵前不值一提。
仙人,已經開始越過大乾朝廷,插手人間之事了。
謝岐行禁止有人給皇都廣場的屍體收屍,但卻允許人們前去參觀。
他要專門留著這個“屍山廣場”。
這是他開始降臨統治凡間的立足之威。
……
嚴無鷺初聞這個說法,也是一時間有些驚訝不已。
秦澈楚,這個在自己印象裏,如秦相一般奮發圖強、滿身正氣的青年,竟然就這樣死在了這裏……
嚴無鷺靜靜看著眼前的秦婧。
他突然發現後者在短短幾天之內,接連失去了父親、胞弟等諸多親人,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
而秦婧現在非常冷靜,冷靜得有些不正常。
她的眼角微微有些紅潤痕跡。
看得出來,她的確也是撕心裂肺地悲傷痛哭過。
但是……
她說,“我已經為父親下葬守靈了,現在,也要去將澈楚的屍體入土為安。”
嚴無鷺欣賞她的堅強。
但她此舉,無異於與仙人為敵。
皇城廣場,也在城南,反正順路。
嚴無鷺說,“秦公子與無鷺,也算是朋友一場。”
他也去了皇城廣場。
他要為秦澈楚收屍。
他登上了秦婧的馬車。
……
皇城廣場。
屍山血海。
嚴無鷺與秦婧,帶著幾名秦家仆役,來到了此處。
他們輕而易舉地進去了,沒有遭受任何的阻攔。
看守這裏的,有幾個憔悴道人,隻以為他們是來看仙人的“神威之作”的。
整個皇城廣場太過於血腥。
大理石磚都被血跡染紅染黑,而後又因為長時間無人清理而血跡幹涸成固態。
有蒼蠅蛆蟲圍繞不斷……
這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參觀者。
想來也是,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人族,會喜歡這般如同阿鼻地獄一般的恐怖景象。
秦婧從始至終,原本一直都很冷靜。
直到,她看見了秦澈楚的屍體……
她雙目一怔,再也沒能忍住內心的痛苦,當即痛哭跪地。
追隨而來的秦家仆人們,敢來這裏收屍的,也都是對秦家忠心耿耿的。
他們看見了自家以往意氣風發的年輕少爺,如今這幅模樣,也是一個個全部跪地痛哭……
在他們的麵前。
秦澈楚的屍體殘缺不全,跪倒在主台上。
他的頭顱甚至已經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其伴獸花豹的頭顱,被一槍插在他的無首屍體上。
這是對於屍體極大的羞辱。
秦澈楚是這次聯軍的領導者之一,甚至可以算是第一指揮者。
他的屍體被如此羞辱,是仙人有意而為,要給所有意圖與仙人為敵的家夥一個殺雞儆猴。
嚴無鷺當時也是被眼前這一幕給怔住。
他當即上前,試圖取下將秦澈楚身體與魔獸頭顱插在一起的長槍。
但是,麵對這般殘缺屍體,他又是無從下手。
屍體殘缺且脆弱不堪。
長槍又插入軀體太深。
嚴無鷺擔心自己萬一失手毀壞了屍體,反而更加不好。
秦婧止住了悲傷,她上前,看出了嚴無鷺的猶豫,直接自己上手,將那柄長槍從自己胞弟的屍體上抽了出來。
秦澈楚的屍體緩緩倒下。
秦婧也是一時間淚眼彌漫,但她強忍住淚水,揮手示意仆役將秦澈楚的屍體帶上馬車,並四處尋找秦澈楚的首級。
外麵有負責看守的憔悴道人,察覺到了裏麵的動靜,前來一看,麵色大怒!
“無上仙尊說著,這裏不準給任何人收屍!”
他們拿著刀劍、怒氣衝衝地上前。
秦婧正準備讓身邊仆役動手。
嚴無鷺卻是已經搶先一步走出……
“你們繼續找。”
“……這些人,我來殺!”
說話間,劍影閃爍。
這幾個怒氣衝衝的道人紛紛倒下,也是全部成為這巨大屍山的一部分……
秦婧強忍著悲痛。
她知道自己所為是代表著什麽意思——用不了多久,這座屍山的製造者,就會知道她的所做所為。
她難逃一死。
但她今日會來此地,便是早已經置生死於度外。
秦婧隻為給胞弟收屍,讓其入土為安。
隻不過,她並沒有想到嚴無鷺會隨她一起這樣做。
她有些歉意,將鎮北王世子也牽扯進來了這裏。
嚴無鷺與秦婧等人在找尋秦澈楚的首級時,也同時將其餘顧家家主、袁家長老,宇文家公子、岑家家老這些領導者的屍體給一起搬上了秦家馬車。
同樣是這次聯軍的領導者,他們的屍體與秦澈楚相比,也並沒有好到哪去。
忽然,嚴無鷺止步……
他看見了袁家獨女袁澈的屍體,這人他有些印象,大乾武舉時見過,平定晉王叛軍時也見過。
一個不會武的將軍獨女。
她安靜地死亡在了一堆袁家護衛的屍體裏麵……
她的屍體算是十分完好的一類了。
嚴無鷺知道,應該是這些護衛一直保護著自家小姐在最中心。
隻不過,最後也還是沒能保護得了她。
袁澈她明明都不會武,為什麽每次都還有親自上陣?
因為她的南柱國將軍袁天凱的獨女嗎?
嚴無鷺不明白。
他上前,準備將她的屍體抱上秦家馬車。
在前去馬車的途中,嚴無鷺突然很擔心,他有一種莫名心慌的感覺……
袁澈死在了這裏。
岑家家老,也死在了這裏。
那麽,同樣是金陵世家的小姐,同樣是……
岑千繪,是不是也死在了這裏。
嚴無鷺的額頭忽然滲出點點細汗。
他明明自認為是不會喜歡岑千繪那一類型的女子,怎麽,現在也還是會為她感到擔心。
也許是因為,嚴無鷺偶爾腦海內還會出現——
那一日武舉比賽中,對方“梨花帶雨”地欺騙了自己。
那一日觀武樓閣上,對方被自己假裝喜歡所逼得退無可退。
那一夜晉王叛亂時,對方穿著一身輕薄甲胃的英氣模樣。
嚴無鷺的視線在屍山周圍四處搜尋。
他在想,萬一的話……
至少,也要把她給帶回去,好好安葬。
秦婧看見了此時的嚴無鷺。
對方正橫抱著袁澈的屍體,目光眺望屍山,似是在擔憂地搜尋著什麽……
秦婧聰慧,猜到了嚴無鷺所想。
她上前,沒有太多情感色彩地說道——
“世子放心,岑家大小姐,不在這裏。她還活著。”
“……在金陵世家聯軍組成之前,岑家大小姐就已經偷偷跑出了岑家,說是要去北地遊學了。”
“活著?”
嚴無鷺說著,初有些驚喜,隨即便又是放鬆下來。
“她還活著……就好。”
“世子您,是喜歡岑家大小姐?”秦婧追問。
“不,她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嚴無鷺脫口而出。
爾後,他又繼續補充道:“……隻是,有些時候,覺得她挺可愛的。花樣年華,不應該死在這裏。”
秦婧聞聲,也是同樣說道——
“是啊,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應該死在這裏。”
他們忙活了好一陣,搬走了許多人的屍體,一直到秦家馬車都已經放不下了,這才回去。
嚴無鷺、秦婧二人,與其它秦家仆役一樣,都是步行在馬車旁。
期間又有遇到一些憔悴道人前來換班輪守,一眼就發現了連馬車車簾都已經關不上的大量屍體。
道人拔劍,準備阻攔,但通通被嚴無鷺瞬間擊殺。
……
出了皇城廣場。
即將分別之時。
秦婧突然對嚴無鷺說,“其實世子您大可不必卷入這裏麵的。”
“……那個所謂的仙人,現在隻是與金陵世家開戰了而已。並且,金陵世家已經戰敗了。”
“……秦婧今日所為,說不定明日便會給自己帶來死亡。”
秦婧說著,連她自己都是無奈一笑。
“你不會死的。”
嚴無鷺突然一語說出,讓秦婧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知道,這算是對方在關心自己嗎?
嚴無鷺則是繼續靜靜解釋說道——
“你要活著,我希望你能活著。”
秦婧覺得有趣,“怎麽,就像岑家大小姐那樣嗎?”
“不,不單單是那樣。”
嚴無鷺徑直開口道——
“你,是秦相的女兒,你也是秦公子與秦姑娘的長姐。”
“你……其實是我喜歡的一種類型。”
“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活著。”
嚴無鷺說著。
他並沒有想要掩飾什麽。
他最後的話語,也不像是跟對方告白,更像是一種簡單地陳述,陳述一種事實。
秦婧初有些愣住,但最後還是輕鬆一笑。
“好的。我答應你,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嚴無鷺聞言點首,他看著秦婧的眼睛,肯定道——
“仙人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謝岐行,他活不過今天的。”
嚴無鷺說著。
秦婧眼睛突然再次紅潤。
她也想過為父親、為胞弟複仇,但是,她無能為力。
現在,眼前人跟她說,那個似乎不可戰勝的仇敵,活不過今天……
她很想去相信他。
嚴無鷺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拍了拍秦婧的肩,“你一定要活著,活著才能親眼看見謝岐行的死亡。”
言罷,在秦婧的注視下,嚴無鷺向著紫金山而去。
嚴無鷺其實早有給父王傳言,讓父王先不要衝動,等待時機。
但一直,都沒有回信……
給小姑姑嚴葦雨寫的信也是一樣。
嚴無鷺知道,自己勸不住父王。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全力相助了。
正想著,嚴無鷺已經來到了金陵南城門。
而嚴無鷺在隴西所聯係的人,也都早已經來到了此處等待。
……
……
紫金山腳。
程華念一襲白袍白甲,他率領的一萬“白馬義從”,在大乾暗門的協助下,已然悄無聲息地完成了對於紫金山的合圍。
軍士肅穆。
無一聲喧鬧。
終於,他們等待良久的人物出現了……
鎮北王嚴棟,一身黑色武服,手提長槍於背後,身騎赤焰神駒,緩緩來到了大軍前方。
程華念當即上前抱拳行禮。
鎮北王簡單點了點首。
他看了一眼這萬人精銳,未發一言,僅僅隻是將手中長槍高舉,便是瞬間得到了萬人齊聲呼應。
鎮北王的威望,已經不需要靠任何語言來鼓舞軍士了。
他一出現,便是最大的鼓舞。
他一參戰,便是大獲全勝,所過之處,敵人無不丟盔棄甲、顫栗而降。
鎮北王回望這紫金山。
身下赤焰神駒也早已躍躍欲試……
“鎮北王,看樣子,你已經準備好了。”
冷如寒鷹的聲音。
曹熹不知何時,已然是立於一處山腳巨石之上,他靜靜望著鎮北王整頓大軍。
鎮北王輕笑,驅馬上前。
“曹熹,你要相助本王嗎?”
“當然,本督主……,不,我,早在二十年前,就該要為夢韻報仇的。”
“好。”
“你打得贏那謝岐行嗎?”
“怎麽,你怕了?”
“我曹熹怎會害怕?隻是擔心,此番攻山,太過匆忙,不能為夢韻報仇雪恨罷了。”
“……須知道,紫金山上,除了那謝岐行之外,還同樣有七個九階武者存在。”
說話間,忽有一陣清風襲來……
隻見有兩人竟然是同時分別出現在了兩棵高樹之頂枝。
曹熹一眼看去,頓時覺得有些好奇,“劍聖、刀聖,江湖上幾十年前的人了,竟然也是都來了這裏。”
刀聖正是當初河西之地的那個茶鋪老板。
他此刻穿著有些邋遢,想來應該是萬裏疾行而來,身後背著的長刀也是鏽跡斑斑,很難相信這竟然是幾十年前聞名江湖的天下刀聖。
“嘿嘿,老夫,曾受鎮北王妃莫大恩情,今日獲悉此事,特重出江湖、以來報恩。”
刀聖老頭解釋著。
而其身旁,則是一襲精致碧藍錦衣的碧海劍聖君行。
君行特意從藥王穀趕來,以往常常戴著的銀白麵具,如今也已經是取下。
寒江凝眸,清風瓊鼻。
君行看了四周一眼,鎮定開口道——
“鎮北王妃的故事,老夫並不清楚。”
“……但老夫,專程為弟子的娘親複仇而來。”
鎮北王輕笑,覺得這個老家夥,倒也還真是個有趣家夥。
他開口道——
“如此,就夠了。”
“……到時候,你們負責對付剩餘的那五個武奴。謝岐行,由本王來殺。”
“五個?”
曹熹有些疑惑。“……不是七個嗎?”
“有兩個,已經被鷺兒牽製在西域,想來,應該是趕不到這裏了。”
鎮北王徑直回答,仿佛早就有所預謀。
其餘三人不由暗暗吸了一口氣。
他們再看了看這裏由程華念帶來的一萬鎮北軍精銳,燕北與金陵千裏之遙,若是說臨時帶來,肯定是不可能的。
原本以為嚴棟是衝冠一怒,但此刻看來,似乎並非那麽簡單……
鎮北王驅馬來到所有軍士的視線中央,他高呼一聲。
“酒!”
有軍士捧來美酒,將酒倒給了每一位將領士卒。
包括君行、曹熹等人,也都是此刻接過酒盞。
嚴棟舉杯,他開口道——
“弟兄們,你們都是跟本王征戰天下半輩子的人。”
“今日,無論如何,都是生死一戰。”
“……諸位能夠與我一同攻山,我嚴棟,在此拜謝各位了!”
言罷,嚴棟雙手將酒盞中的美酒一飲而盡,摔杯於馬下。
君行、曹熹、刀聖、程華念以及在場的每一位鎮北軍士,也都是同時飲酒摔杯。
大軍齊聲道——
“願追隨王上,生死不論,舍命一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