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斧聲燭影”與“金陵局勢”
東越王萬般無奈之下,不得不向作為宗主國的大乾王朝求援,並且表示,願意將南歸公主,上供奉嫁娶給大乾皇帝。
以此,換來了大乾東柱國將軍尉遲佐、以及晉王趙靈承二人率領的五萬大乾精銳平亂。
影子在那一刻才體會到自己的渺小。
他發覺,原來在真正的王朝勢力麵前,一個人是那般的渺小。
就算是以往自己高不可攀、觸不可及的東越王,麵對來自“天朝”的上將軍們,也隻有卑躬屈膝的份。
影子發覺,自己似乎要永遠見不到南歸公主了。
大乾軍隊一到,叛軍瞬間如同土崩瓦解。
在大軍慶賀的那一夜裏,東越王以及一眾王室成員,竟是全部消失了。
影子知道那一夜是怎麽回事。
是尉遲佐以及趙靈承,請所有的東越王室慶功。
斧聲燭影。
血流成河。
一夜之後,世間便將是再無東越國的存在。
影子當時如同瘋了一般,逃離了兩國聯軍,不要命了一般奔回東越王城。
卻是發現,趙靈承留下來的鎮守軍隊,早已經對王宮發起了清洗。
影子沒找到南歸公主的身影。
準確的來說,他沒能夠找到任何一位東越王室成員的身影……
王宮內已經是一片血海屍山。
不單單是仆役,就連一隻野狗,也不留活口。
在如此極端的情況下,影子想不到南歸公主還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他絕望跪地、痛哭流涕。
一度被周圍附近的數十名大乾甲士發現蹤跡。
影子雙眼血紅,殺出了一條新的血海而來。
甲士越來越多……
影子死裏逃生,憑借自己高強武藝最終撿回了一條命。
他幼時中了魔族的詛咒,天生命短。
但是現在,他還不能死。
他還必須要向幕後主使複仇……
他還要,找到南歸公主!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而後來,東越國便是成為了“前東越國”,一個永遠隻活在史書當中的名字。
大乾史書記載,東越國的王室成員,全部死在了與叛軍交戰的過程之中。
東越國的國土,也成為了大乾王朝的版圖中一處不起眼的州郡之地。
東越國曾經的“鎮國三寶”,遺失了兩寶,分別是南歸公主與《九凰靈經》。
而東越國另外的一件鎮國三寶之一、東越王的傳承寶器——【兩刃三尖戟】,則是落到大乾晉王趙靈承的手中。
影子流浪四處,隻帶著一身武藝。
他總是在東越國故土周圍的一圈地帶活動……
他希望、他卑微地希望著,當初南歸公主,蹤跡全無,一定是逃出了王宮、逃離了東越王城。
他希望自己能夠找到她,保護她,等她為自己取下那還未有確定的名字。
影子在這段時間裏,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甚至也不斷關注著大乾金陵內的消息。關注著晉王趙靈承以及東柱國將軍尉遲佐的信息。
某一日,影子劫下了一大乾的新晉員外郎的隊伍,在數招之內,便是將所有的護衛打倒在地。
他向來隻取一半錢財,其餘一概不要。也不傷人性命。
那隊伍領頭的員外郎,極盡討好一般地出現,正準備與影子交流。
雙目交錯,帶有麵具的影子,怔住在了原地……
這員外郎,不是……當年東越國內,那打著“為了東越國更加偉大”旗號的叛軍領袖嗎?
怎麽,會成為大乾的員外郎?
怎麽,已經解甲歸田、富貴一生了嗎?
影子愣了愣,下一刻,他猛然明白了過來,扶額狂笑……
而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終於知道,這是一場關於王朝之間的陰謀。
根本就沒有什麽援軍。
所謂的叛軍、所謂的內亂,都不過是大乾這位宗主國在幕後所為。
攜天威而至的大乾軍隊,根本就不是為了平叛的,而是為了兵不血刃、以最低代價吞並東越國的。
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鼾睡?
東越國地小國弱,卻是敢身處大乾皇城金陵附近,這便是東越國的“罪”。
影子殺了所有人。
他從那個叛徒嘴中,得知了東越國王室內沒有一個人存活。
屠殺之後,所有的王室直係成員,都被晉王趙靈承拿住。
沒人知道這批東越王室的最後結局。
但他們不可能活著。
晉王趙靈承,是一個連戰場俘虜都不留活口的將軍。
叛軍首領,其實還知道更多關於這些人的小道消息……
但是,影子已經不敢再聽下去了。
他擔心自己承受不了南歸公主的死亡。
他擔心,擔心那擁有“鎮國之寶”美稱的南歸公主,她是那麽的心地善良、那麽的美麗動人……
影子殺了當時所有的人。
孤身前往金陵。
他給自己取名“南歸”。
以“雁南歸”之名活下去;
以故人之名活下去;
以愛人之名活下去;
在所剩不多的餘生裏,隻為複仇。
……
雁南歸將自己的故事悉數講給了嚴無鷺,毫無保留。
嚴無鷺聞之,心中也是早有預料。
大乾不可能容忍在自己的核心地域內,還會有一個所謂東越國的存在。
當年,那一些係列的事情,明眼人其實也都看得出來了些許。
隻不過,軟肉強食,王朝吞並之間,有時候,隻需要有一個表麵過得去的理由,便是足夠了。
嚴無鷺讓雁南歸近段時間好好休養,待到體內傷勢完全恢複,他會想辦法送雁南歸出城離開。
雁南歸感謝了嚴無鷺的好意。
卻是對於出城離開這一事情,沒有正麵回應。
但嚴無鷺也不過多在意於此了。
他對於雁南歸,雖然拿了他二十餘年修煉而來的大部分內力,但是現在,他救了他一命,並且解除了他幼時短命的魔族詛咒。
嚴無鷺並不虧欠他的。
現在保護他,也隻是出於救人救到底的心理,等送他離開之後,便是再無瓜葛。
離開了雁南歸休養的房間。
嚴無鷺走了幾步,突然停止,轉身,他看向雁南歸的房間,他突然在想——若是此人這般憎恨晉王趙靈承,那麽,自己何必借助他的力量,作為死士,為自己所用。
嚴無鷺麵上輕笑。
想來,憑雁南歸一個人的能力,這輩子都已經不可能有機會殺死晉王了。
自己來“利用”一下他,也算是幫助他完成複仇的誌向。
嚴無鷺覺得很有道理。
他轉身離去,步伐也是不由輕快了許多。
在嚴無鷺離去的同時,雁南歸,也是站立於房內窗前……
隔著紙紗窗,雁南歸靜靜地看著嚴無鷺的背影,他思考著——
自己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刺殺晉王了。
但若是能夠借助眼前鎮北王世子的力量、借助他與晉王之間的嫌隙,說不定,還有機會複仇!
……
……
離開雁南歸的房間之後,嚴無鷺來到了自己的書房內。
入冬將至。
天氣寒冷。
在嚴無鷺的書房內,有仆役專門放置的多個燃炭銅紋火爐,十二個時辰內晝夜不滅。
聽說是家主嚴葦雨專門安排的。
記得嚴無鷺少年時期,曾經因為在書房內讀書時給睡著了,一時感染了風寒。
而嚴葦雨竟是一直記得了現在,她如此做,為得就是要讓嚴無鷺時刻感覺到溫暖,而不會受了風寒。
每一個燃炭火爐都有專門的仆役看管,不斷添炭換火、照看安全。
這倒也算是獨一份了,整個嚴府,就算是嚴葦雨自己的臥房,也不會十二時辰燃炭供暖。
嚴無鷺看著麵前那雕刻有花紋古銅炭爐,一時想到了小姑姑嚴葦雨的模樣,豪氣灑脫的同時,又是心細如發,不由輕笑了一聲。
長案上,有一方形木板,其上刻畫著有嚴府、譽王府、晉王府、皇宮以及相府五個線狀方框。
擺放的物品,除去一個小型的古銅炭爐之外,還有六塊木牌,其中分別刻有——錦衣司、城防司、軍機司、侍神司、鎮妖司、以及護龍司。
嚴無鷺拿起了
錦衣司的木牌,將其與小姑姑嚴葦雨的鎮妖司一同,放在了自己嚴府的格子一方。
“錦衣司,如今是在太平公主的掌握之下,太平公主雖然性格霸道嬌蠻,還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癖好,但似乎……腦子不大聰明。”
“……而且對我似乎好感很高,為我所用不難。”
嚴無鷺想著,接著看向了軍機司、侍神司,將其放到了譽王府的線框內。
護龍司放至皇宮。
“六部之中,雖然也有像顧北橘顧家這樣兩個皇子派係內的支持者,但大多數都還是金陵世家把持,與秦相是一條心的。應該算是相府勢力。”
嚴無鷺淡淡說著,不由在相府內的線框內,以筆墨畫上了六部之名。
爾後,嚴無鷺看著此刻長案上的局勢,開始思索起來接下來所需要辦的事情——
他要殺了晉王趙靈承。
這其實不單單隻是要為了李二蛋、李滅陵姐弟倆複仇,畢竟,晉王趙靈承其實也根本沒有直接傷害到他們。
甚至來說,晉王在自己最開始到達金陵城時,還對自己不錯。
但是,嚴無鷺依然要殺了他。
因為他是大乾的“將軍王”。
嚴無鷺當然不覺得,趙靈承會比自己父王更有軍事才能,但是在這種藩王獨大的情況下,大乾有一個太會打仗的皇子,對北地並不是一件好事。
聽說,“將軍王”趙靈承戎馬十餘年,曆經大小戰役七十餘場,至今未嚐一敗。
嚴無鷺不知道是因為趙靈承真的軍事天賦卓著,還是他一直都在“虐菜”?
但防範於未然。
無論是哪一種,趙靈承死了,比活著更好。
所以,嚴無鷺其實在一開始來金陵調查的時候,就已經將趙靈承列上了死亡名單中。
感覺自己似乎有點“帶壞人”的感覺。
但是,不壞的話,又怎麽能夠為世界意誌壓製五個氣運之子呢?
城防司一直都是趙靈承在金陵城內最為倚仗的一處力量,隻要翦除了它,再想辦法殺趙靈承,便會簡單很多。
嚴無鷺想著,將城防司的木牌拿在了手中,他看著此木牌,目光愈發深邃。
“看樣子,你是想對城防司下手了。”
突然傳來一道英氣女聲,嚴無鷺聞聲看去,頗有些警惕。
但在看見來者之後,便又是立刻放鬆了下來。
“原來,是小姑姑你啊。”
嚴無鷺似乎是輕呼了一口氣,“……小姑姑你一聲不響,突然出現,可是嚇了侄子我一跳啊。”
“哈哈哈……”
嚴葦雨緩步走近,她身上穿著那一襲精致幹練的赤黑飛魚服,顯然是從鎮妖司內回來的,“……我看大侄子你,倒是挺鎮定自如的呀。”
“……而且,倒是大侄子你,才真的嚇了我一跳。竟然企圖對六司之一的城防司下手。”
嚴葦雨說著,幾步來到了嚴無鷺身邊,一手勾著他的肩膀。
她整個人毫無防備之心,直接就壓在嚴無鷺的背後,“讓小姑姑我來看看,你對這些金陵勢力,都是怎麽劃分的呀?”
“嗯,嗯……”嚴葦雨一邊看著,一邊點首讚同。“……不錯,勢力分布很清晰。”
嚴無鷺一時間,隻感覺自己與嚴葦雨的距離太近了。
他甚至都能夠清晰感受到了嚴葦雨的**擠壓他後背的感覺……
“小姑姑,你……你是想壓死我,然後去北地繼承我父王的鎮北王位嗎?!”嚴無鷺艱難開口道。
“嗯?”嚴葦雨一時間莫名回應了一聲,然後直接一拳打在了嚴無鷺胸口。
嚴無鷺雙眼微微凸起,捂著胸膛,咳嗽了半天。
“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
嚴葦雨也是同時起身。
她看了看自己拳頭,暗暗想著,以大侄子五階武者初期的體質實力,應該不會被自己“輕輕”一拳,就給真的打吃虧了吧?
嚴葦雨正準備再開口說話,卻是發現嚴無鷺一直捂著胸膛,咳嗽不斷、麵色極為難看。
見此情況,嚴葦雨也是一時間臉色大變,急忙上前關切詢問道——
“大侄子,你沒事吧?胸口感覺怎樣,小姑姑我剛剛可能一拳失了分寸。”
嚴無鷺微微擺手,示意無事,但嘴上仍然是咳嗦不止。
嚴葦雨一時間不由更加慌亂,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若是鎮妖司的那些個高級校尉,此刻見到自己那行事雷厲、作風果敢的指揮使大人,現在竟然是露出了這幅小女人模樣,隻怕會一時間驚掉下巴……
嚴葦雨一手幫嚴無鷺撫背,一邊看向一側茶壺,開口道——
“大侄子你先忍忍,我去給你拿壺茶水來試試……”
說話間,嚴葦雨便已經是動身前去。
嚴無鷺還在咳嗽。
嚴葦雨拿來茶水,一邊撫其背,一邊倒了杯茶水為其灌入。
“小姑姑,咳咳,你是不是傻!我現在這模樣,怎麽喝得下去這個呀,咳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