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秉燭夜談”與“阿摩羅的無奈”
“……否則,咱們也就不可能如此輕易離開了。”
青絲澹澹自語。
她絲毫沒有察覺晉王趙靈承冷酷麵容上的細微變化……
“陛下,性情多疑,此番幾乎是一舉搗毀了錦衣司上層,陛下本就會懷疑譽王勢力的。”
青絲似乎依舊在回味梳理這一晚譽王等人手段下的漏洞。
“……但可惜,殿下您沒有抓住這最後的反擊機會。我們白白損失了錦衣司,還要麵對已經站在譽王一邊的鎮北王世子與北地。”
“青絲,你這是……責怪本王拖了你的後腿嗎?!”
趙靈承的話語很冷。
他的麵色也很冷,這讓青絲一時間倒是有些慌了神……
“青絲不敢!”青絲慌忙跪地叩首,鬥笠麵紗微微向下落去。
“嗬。”
趙靈承輕嗤一聲,他沒有理會對方,怒而起身,準備離去。
“晉王殿下。”青絲突然開口,喊住趙靈承。
趙靈承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止步。
“……晉王殿下,雖然鎮北王世子已經沒有拉攏可能了,但是,還有一個人,您或許可以見一見。”
“……他,可是一直都想要求見殿下您一麵呢。”
“誰?”趙靈承冷冷吐出這麽一個字。
“西域易家的旁支,曾經易家家主一脈的嫡子——易鈞涵。”
趙靈承聞言,微微一愣,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秦澈楚的門客?”
“對,不過他現在已經改投殿下您的門下了。”
“不會是在秦家混不下去了吧?”
“晉王可以見他一麵試試,青絲覺得,此人大有所為。”
青絲澹澹說著,“……若是稍稍資助於他,未來,說不定西域馴獸世家易家,真有可能重新改主。進而成為晉王殿下您的外部助力!”
趙靈承聞言,冷如寒冰一般的麵容,也終是微微“融化”……
“好,本王便見一見他。”
“易鈞涵,早已經在大殿外,等候殿下您多時了。”
趙靈承輕輕點首,轉身坐回了自己的王桉後。
青絲起身,微微手勢示意殿內仆役傳令。
很快,便有一修長人影走上殿前。
一襲素白男袍,頭頂戴有冠帶,腰間掛有玉佩、香囊。
身形極高,但比例極好。
西域人的俊俏陰柔模樣,男生女相,穿著大乾服飾,顯得有一種混搭的美感。
“易鈞涵,代表西域易家旁支,向晉王殿下問安。”
易鈞涵來到大殿中央,一手放於胸前行禮,微微躬身。
西域人的禮節。
“西域易家,易鈞涵?”趙靈承低聲自語。
他其實並沒有聽說過,西域易家會有哪個當權者的脈係內,是這個名字的。
趙靈承看著堂下之人,冷酷的麵容中更多的是一分謹慎與提防。
“……西域易家答應朝見父皇的使隊,可還未到金陵,青絲,你如何能夠辨別此人身份的真假?”
趙靈承似乎是難得的、低聲謹慎地提問了身邊人一句。
青絲聞言,緩步來到了趙靈承的王桉旁,低聲開口道——
“回晉王殿下,易鈞涵的父親,是幾十年前與易向天爭奪易家家主失敗、而被驅逐的人。青絲已經確認無誤。”
“也就是說,如今的西域易家,其實並不承認易鈞涵的易家人身份。”
趙靈承有些失望,“……那這人對我們能有什麽用?”
“此人本身就有才能,可以為我們所用。”
青絲開始補充,“……再者,易鈞涵擁有對於整個易家勢力的宣稱權力,我們若有餘力,可以助他登上易家家主之位,以作外援。”
晉王趙靈承緩緩撫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每次當他遇見難事、或是其它需要抉擇的時候,他都會做出這個動作。
“易鈞涵,你準備,如何相助本王?”
“在下,有一策,可助殿下於頃刻之間……逆轉局勢。”
易鈞涵微微直起身來,俊逸陰美的臉龐上,滿是一種自信至極的淺笑。
趙靈承與身邊的青絲,皆是有些好奇……
趙靈承停下撫摸下巴的動作,身體微微傾斜,一手撐頭,沒有之前那種端正之感,反而顯得有些狂放不羈。
“說來聽聽。”
“這一策略,首要在於,擊殺鎮北王世子嚴無鷺……”
……
……
晉王府內秉燭夜談。
與之同時。
錦衣司內。
恢弘的古建築。
殿宇廟堂。
之前的巨響,是軍機司的新型攻城武器所爆裂產生的。
原本,老皇帝趙普瑞隻是讓九皇子趙靈睿率領軍機司甲士抓捕張建,但是……
“……抓捕過程中,遇到了一些抵抗,不得不使用了攻城器械,造成了一些傷亡,想必父皇也是能夠理解的。”
趙靈睿說著。
他與嚴無鷺正在錦衣司主殿內相對而坐。
隔著紫衫木長桉,二人之間,相處甚佳。
堂外,不斷有錦衣司的巡捕、校尉,被譽王的人給緝拿控製,其中多是一些有名的張建嫡係、晉王舊部。
看著如此肆不忌憚地打壓異黨,嚴無鷺也是不由開口提醒道——
“譽王殿下,無鷺擔心,陛下會懷疑譽王殿下您、趁機打壓晉王勢力吧?”
“父皇既然是讓我來抓張建,本意就是要敲打一下老十四,所以,會造成如此局麵,父皇其實早就有所預料了。”
趙靈睿澹澹說著,似乎很有把握,“……倒是世子能夠為靈睿如此著想,著實讓靈睿受寵若驚啊。”
趙靈睿與嚴無鷺之間,私下已經不再用王爵自稱。
他與嚴無鷺相談甚歡。
特別是在今日午間,嚴無鷺派人來找自己時,趙靈睿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那同父異母的十四弟趙靈承,竟然是送給了他如此大禮。
幾乎不費任何氣力,便是獲得了鎮北王世子以及北地的支持,甚至還折了那趙靈承的有力一臂。
真是……完美至極。
趙靈睿嘴角掩飾不住地浮起笑意。
嚴無鷺見到眼前人如此模樣,也是輕笑一聲,開口提醒道——
“接下來,錦衣司應該會進行一番重整,屆時,譽王殿下還需要多上心才是。”
“世子大可放心,靈睿早已經在錦衣司中留下了自己的人,到時候,設法讓他們上位即可。”
趙靈睿說著,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微微一變,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世子,您曾跟靈睿提到過,想要盡快與十八妹訂婚完婚。”
“唉。”趙靈睿歎了一口氣,“……此事頗有些難度,但其實,也並不是毫無可能。”
“譽王殿下的意思是?”
嚴無鷺不由追問道,他現在對於此事是最為上心的之一。
趙靈睿聞言,也是淺淺一笑,開口道——
“首先,得先讓世子您給十八妹留個很好的第一印象才行。”
趙靈睿說著,繼續解釋道:“父皇特別寵愛十八妹,若是能夠由十八妹親自向父皇開口請求、早日與世子您訂婚,想必父皇也會更容易答應吧。”
“……對了,世子您是不是還沒有見過十八妹?”
“呃……”
嚴無鷺有些無言以對,“其實,無鷺已經見過公主了,而且,可能……”
趙靈睿見嚴無鷺此刻的表情模樣,也是一時心知對方沒能給趙靈芯心中留下一個良好印象。
但趙靈睿擺了擺手,仍是開口安慰道——
“世子無需太過憂慮,咱們還有其他回轉印象的機會。”
“……不知世子是在哪裏見到的十八妹?皇宮嗎?還是城中十二坊市之一?”
“呃……攬月樓。”
“哈?”
趙靈睿有些驚訝,攬月樓那種風月之地,這嚴無鷺竟然還敢在這種特殊時期、去那種地方!
就這,還妄想娶自己的十八妹?!
不過……
趙靈睿轉念一想,興許是上次他讓顧北橘所去的那一回。
若是這樣,對方或許並不是為了攬月樓女子而去。
心中一時間不由平複冷靜了些許。
隻是……
那顧北橘平時辦事都是極為幹淨利索的,怎麽這一次倒也是變得不靠譜起來了?
鎮北王世子已經見過太平公主。
如此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是未有對自己回稟。
當時顧北橘,隻說了關於鎮北王世子嚴無鷺的態度,以及他們在雅間內的談話……
趙靈睿想著,搖了搖頭,轉而看向眼前人。
“世子啊,你在那種地方見到了十八妹,隻怕已經是被對方給……十八妹她,有沒有傷到你啊?”
趙靈睿突然關切地詢問道。
就太平公主趙靈芯的火爆脾性,譽王趙靈睿也是了解一些的。
隻怕當時便是直接大打出手了吧?
也隻能說幸好攬月樓高層,都是別有身份之人。
不然這事要是傳了出去,鎮北王世子被太平公主在攬月樓暴打?
以後,隻怕嚴無鷺都在金陵見不了人了……
譽王趙靈睿言罷之後。
嚴無鷺一時間麵露難色,他有些遲鈍地說道——
“其實……公主倒是沒有傷到我,但是我了……可能、不小心、一不注意,就打到了公主。”
趙靈睿臉色逐漸變得迷茫……
這……還可以不小心?
“也無妨,世子不注意而已,沒事。”
“呃……”嚴無鷺笑容僵硬。
“就算是世子有意而為,男女之間的小打小鬧,也沒人會在意的。”
“呃……”嚴無鷺笑容依舊僵硬。
“世子您……究竟把十八妹打成怎樣呢?”
“這個吧……”
嚴無鷺於腦海內整理了一下思緒,微微靠近趙靈睿,開口道——
“當時,就公主殿下的那柄巨劍,譽王殿下您應該知道吧,就是這麽大的一把巨劍。”
嚴無鷺說著,還順便動手誇張地比劃一下那如成年人一般大小的巨劍。
“……我就用這巨劍,打了公主三十劍身左右吧。公主殿下當時都給哭昏過去了。”
“呃……”趙靈睿聞言,笑容僵硬,這次反而換他成了這副呆愣模樣。
其實,就是趙靈睿自己,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打了父皇最疼愛的十八妹,結果還能在金陵城內跟一個沒事人一樣。
就……挺離譜的。
……
今夜過後。
金陵原本平衡的局勢突然發生改變。、
十四皇子、晉王趙靈承,失去了其麾下最有力臂膀的張建及其錦衣司。、
錦衣司高層大清洗。
一時之間,錦衣司成了多方勢力的真空地帶。
籌謀已久的譽王、企圖重新掌控的晉王、乃至於其餘更多的野心家,誰又是不想將錦衣司納入自己人手中?
……
嚴府。
張建死後,李滅陵畢竟身份特殊,作為郊外屠村的唯一幸存者,若是被朝廷知道,難免會被要求出堂左證。
而一旦發現李滅陵的“天生強者”的不同,以及他跟張建慘死死因的種種聯係,又不知道會帶來多少無端變故。
所以,嚴無鷺專門分出五十名鎮北騎衛,護送、帶領李滅陵前往燕北。
“他不是說要加入鎮北軍嗎?那就先去燕北瞧瞧吧,也正好看看鎮北軍究竟收不收他?”
嚴無鷺當時說著。
李滅陵本還想留在金陵、保護嚴無鷺,等屆時與其一同離開。
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聽從嚴無鷺的命令。
今夜行動的眾多騎衛紛紛行禮後退下。
轉瞬間,嚴府主房內便隻剩下嚴無鷺與張春華、阿摩羅三人。
“世子,您,確定要選擇九皇子譽王嗎?”、
張春華來到了嚴無鷺的身邊,輕聲向其詢問。
今夜在擊殺張建之後,她便也是一直守護在嚴無鷺左右。
在錦衣司大殿,嚴無鷺與那趙靈睿之間交談甚歡,她也都是看在眼裏。
隻是……
隱約之間,張春華有一種直覺,趙靈睿是一個危險人物。
跟他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張春華並不希望嚴無鷺會被對方所欺騙。
而嚴無鷺聞言,將手中青瓷茶杯輕放了下去,另外一手拉起身旁的張春華,注視對方,隨即攬入懷中……
“春華的好意提醒,我心領了。”
“……隻不過,有些時候,為達目的,必須得兵行險招。”
“……趙靈睿,是一個很有力的合作者,更是一個……絕佳的利用工具。”
嚴無鷺說著,他與張春華之間的距離極近,彷若能夠清晰感知到對方的心跳聲。
張春華躺坐在嚴無鷺懷中,臉色微紅,但手中動作卻仍然是不自覺地主動攬住嚴無鷺的脖頸。
澹澹燭火的光芒之下。
郎才女貌。
佳偶天成。
原本應當莊嚴肅穆的主房大堂,此刻卻是充滿了曖昧的氣氛……
遠處,阿摩羅轉身避嫌。
他的嘴角有些**,隻覺得,這兩人倒真是不把他當外人哈。
還好,這兩人隻是抱抱、還沒有更進一步……嗯?怎麽突然都吻上了!
阿摩羅內心狂亂——貧僧還在這裏呢!
這麽一個大活人你們看不見嗎?!
簡直是……不知廉恥!
!
在竭力克製的冷靜外表之下,阿摩羅的內心有些憤滿尷尬、難以自處,他開始手捏佛珠、默默呢喃佛語道——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戒驕戒躁。”
“……阿彌陀佛。”
言罷,又開始獨自默念起了佛門心經《般若金剛經》,以求心靜。
……
遠處,張春華一邊嘴中動作應和,一邊心裏暗道——這大和尚怎麽還不走?!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搞得自己都不好再與世子進行下一步了……
……
嚴無鷺與張春華同在一處。
桌影座椅旁,嚴無鷺一手攬住張春華腰際,將整個人其放在自己雙腿之上……
他倒是沒發現阿摩羅還在,隻是覺得——素馨花的清香,然後,甜甜的。很軟。很美味。再咬一口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