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我是怕你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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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白色的繭形風衣穿在柏橙身上並不顯臃腫,這抹白和她身後的綠蔭相得益彰,加上她未經燙染的黑直長發,很是引人注目。

方致遠不覺奇怪,既然柏橙回來了,不可能不再見麵。

“你怎麽在這?”柏橙笑著問道。

“公司就在這附近,我出來透口氣,你呢?”

“安汶在路口的茶館約了律師,怕一個人搞不定,非要讓我過來。”

“律師?”

“她和徐子文離婚的時候,不是沒要孩子的撫養權嗎?現在徐子文走了,她擔心孩子跟著陳虹受委屈,想把孩子要回來。子文出殯那天,她不是還跟徐家人鬧起來了嗎?”

徐子文葬禮後,安汶和柏橙單獨約見過一次,兩人回憶著青春年少的種種,彼此之間的情誼似乎在慢慢升溫。情誼還在,但都有各自的生活,柏橙喜歡的是互不幹擾。所以,安汶打官司這事,柏橙一開始並不想參與,可一聽說安汶找的這律師是周寧靜的堂哥,她倒有些好奇起來。

方致遠想起來了,他點點頭:“徐家肯定不會同意的,要是子文還在,這事還好說。”

“我能理解安汶,不管怎麽樣,試試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

“他們當年怎麽就離婚了呢?”方致遠問完了,才發現自己顯得有些八卦。

“你們一直都在冇城的都不知道,我就更不清楚內情了。這些年我其實也沒和安汶聯係,也是回來之後才見的她。但她話裏話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感情的事,除了當事人,外人怎麽能理解?”

“也是。”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路口的茶館。

方致遠笑:“行,我就送你到這了。”

“要不要進去坐坐?”

“不太合適吧。”

“嗯。”柏橙有些尷尬。

遠遠的,有個男人在喊:“致遠!”

方致遠一回頭,是周寧海。

“寧海哥?”方致遠愣住了。

周寧海打量了柏橙一眼,對方致遠:“約了朋友?”

“沒有,路過這,遇到個老同學。”方致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撒謊,隻是他的表述好像並沒什麽大的出入,他確實是在附近遇到的柏橙。

“這是我的高中同學,”方致遠介紹著,“這是寧靜的堂哥。”

柏橙微笑道:“你好。”

周寧海匆促點著頭:“那我先進去……”

他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我等會見的就是你和寧靜的同學,姓安。”

“安汶嗎?”柏橙問。

“對。”

“那你一定就是安汶的律師了?“

周寧海隻是笑笑。

方致遠轉對周寧海:“安汶請你幫她打官司?”

“對啊,寧靜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我幫忙。”

“寧靜?”方致遠怔住了,怎麽這事和周寧靜還有關係?

沒等周寧海說什麽,柏橙突然伸手:“周律師,我是安汶的老同學,我叫柏橙。今天就是陪她過來見你的。”

周寧海一愣,和柏橙握了握手。

“安汶應該就快到了,不如我們先進去吧。”柏橙笑著。

周寧海看看方致遠:“你要進去喝杯茶嗎?”

“不用了,公司還有事呢,我先走了。”

周寧海笑了笑。

看著柏橙和周寧海走進茶館,方致遠似乎鬆了口氣。當他回轉身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拒絕周寧海的“進去喝杯茶”的建議。

以周寧海和周寧靜無話不說的堂兄妹感情,周寧海應該是知道柏橙的。方致遠的拒絕,隻會讓他顯得心虛。他覺得頭有些疼了,好像有好多事情都要向周寧靜交代,而這些事情,樁樁件件都是扯不出來的線頭,越說越亂,越說越錯。

當方致遠焦頭爛額回到家的時候,陸澤西正和林子萱在吃火鍋。

陸澤西對火鍋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節,他高興了會去吃,不高興了也會去吃。先放葷菜,各種葷菜,當湯汁變得又濃又稠後,再放素菜,各種素菜。他喜歡沸騰翻滾的湯汁,甚至,他還有著自己的火鍋哲學。

“子萱,你看,我們的人生就像這個火鍋。一開始是幹幹淨淨的湯汁,沸騰了、翻滾了,加入了各種東西,又沸騰了、又翻滾了,直到湯汁敖幹……”陸澤西看著林子萱。

“湯不夠了?那我叫服務員加湯。”

“子萱,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湯是意象,意象,你懂嗎?”

“有事?”

“沒事啊,我就是想和你談談人生,咱倆有段時間沒聊這麽嚴肅的話題了吧?”

“不對,肯定是有事。”

“真沒事!”

“每次你說這些我聽不懂的話,就一定是有事。“

陸澤西知道不放大招是不行了,他喝了口啤酒,看著林子萱:“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說我以後是不打算結婚的。”

“說過啊。”

陸澤西露出“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林子萱一笑:“可是人都會變啊。你上回結婚的時候應該沒想過會離婚吧,到最後還不是離了?你從醫學院退學的時候,沒想過有天能開一家整形醫院吧,到最後還不是開了?你剛認識我的時候,沒想到我們能撐過六個月吧,可是現在呢,我們在一起都快一年了!”

聽起來簡直無懈可擊,陸澤西看著林子萱,就跟看著陌生人似的。

林子萱還是笑,指指自己的腦袋:“我不是隻有臉蛋的,我還有這兒!

“子萱,別的事都會變,但我不想結婚這事,它不會變。”

“我也沒說我們要結婚啊。”

“可是你讓我去見你父母。”

“見了父母就得結婚?”

陸澤西有點暈,傻看著林子萱。

“陸澤西,我的意思是我們不用急著結婚,我會給你一個緩衝期。”

“別,我不想耽誤你。”

“我可不是朱曉梅,吃個火鍋就答應和你分手。”

“這你都知道?”

“知己知彼。還有,我也不是你前妻,因為你窮就和你分手。我跟著你,不是因為你的錢。”

“這麽說,我還有別的有點?”

“我喜歡你給我買包,買表,買禮物,但我喜歡隻是因為你喜歡。你喜歡做這些,你覺得做這些我會高興,那我就高興給你看。就這麽簡單。”

陸澤西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林子萱訕訕:”其實我沒你想得那麽傻。隻不過是,你喜歡我傻……“

“你就傻給我看?”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林子萱,我怎麽覺得你挺可怕的呢?”

“好吧,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怕再多說幾句。陸澤西,你就是和我分手了,再找個女朋友,你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麽變化。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啊?”

“因為你的這兒……”林子萱指指自己的胸口,“你的心是冷的。從你離婚後,它就冷了。你和別人戀愛也好,和我戀愛也好,不過是你寂寞,你無聊,你想證明自己是有魅力的,你想證明自己還沒有老。”

陸澤西定睛看著林子萱。

“行了,別這麽看著我,我懂你,大叔。世界很大,每天都有人牽手,同樣的,每天都有人失散,我們能湊到一塊兒,能走到今天,這不容易。你冷我不在乎,我能把它捂熱。和我分手的事,你暫時就別想了。咱倆分不了。”

“湯真的快幹了……”

“服務員,加點湯!”林子萱大聲喊道。

工作上的變故,真的不是方致遠不想說。他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但公司的人事變動很快就會下來,他不想讓周寧靜成為最後知道的那個人。今天必須說了,他打開了房門。

周寧靜在廚房做飯。客廳的茶幾上堆滿了各種保健品,方致遠知道這是周寧靜給公公婆婆準備的。這是一個挑不出理的兒媳,也是一個挑不出理的妻子。

“寧靜,我回來了。”方致遠走進廚房。

周寧靜緩緩轉身,臉上有層淡淡的油膩:“飯馬上就好了。”

簡單的三菜一湯,卻透著妻子的小心思。薏米排骨湯是祛濕的,魚香茄子是他喜歡的,還有兩樣是時令蔬菜。碗筷擺開,兩人對坐。

“喝點酒?”他問。

“不喝了。”她的笑容溢在嘴邊,恰到好處。

他喝了口湯:”今天我遇到寧海哥了。“

她抬頭。

他繼續說著:“聽說你讓他幫安汶打官司。”

“是啊,安汶找的我,同學一場,能幫就幫吧。”

“他們在茶館見麵,我碰巧路過,是柏橙陪著安汶一起來的。她……”

“你幹嘛呢?匯報工作啊?”她笑。

他一愣。

“致遠,你的生日就快到了吧?等你過完生日,可就真的31歲了!”她還是在笑,“你和柏橙在一起的時候才多大啊,那時候你懂什麽?再說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冇城就這麽點地方,兩個人偶爾遇到,沒什麽好奇怪的。”

方致遠沒想到周寧靜是這個態度,他是第一次聽到她在心平氣和談論柏橙。

“我是怕你多心……”他輕聲。

“是,柏橙的事吧,我以前呢,心裏確實有疙瘩,但我們都從戀愛到結婚,這都多少年了,那個小疙瘩早就解開了。來,再喝點湯。”她繼續風輕雲淡。

“還有個事……”

“說啊。”

“公司最近可能有人事變動。”

周寧靜的輕鬆愉悅的表情戛然而止,看著方致遠。

方致遠和她對視:“劉總調去總公司了。”

她當然這句話意味著什麽:“何總為難你了?”

“我可能要換崗,去行政。消息不確切,不過風聲已經放出來了。”

“行政啊?”她凝神。

方致遠在等周寧靜,她應該還有話說。

“何總那邊,你和他溝通過嗎?那麽大的人事調動,不可能不征求你本人意見吧?”她發問。

“就算我不同意,這事也已經是定論。”

“你不去試試怎麽知道?何總隻不過是想安插自己人,你就不能對他表表忠心?”

“我不習慣這一套。”

“你是怎麽對客戶的,就怎麽對何總,沒什麽習慣不習慣的。虧你還是做銷售的呢。”

“寧靜,我想過了,李成一直讓我去他公司,我可以和他談談。”

“李成?陸澤西那個朋友李成?”

“對。”

“三個字,不靠譜。就算你要跳槽,也不能去那種小公司。“

“小公司機會多。”

“你一畢業就進了公司,辛辛苦苦那麽多年,就這樣撤了?”

“寧靜,我……”

周寧靜有些不耐煩了:“致遠,既然調動的事還沒定論,就說明還有餘地。何總那裏,還是得走動。倒也不用說什麽,靠說也沒用,關鍵看你怎麽做。”

方致遠隻好點點頭:“行,我聽你的。對了,孩子我們過段時間再去接吧,等我把公司的事……”

“早晚都得接,這兩件事沒多大關係。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真的轉到行政,工資縮水三分之一,哪怕三分之二,日子也得照過。”周寧靜站起來,收拾著碗筷。

方致遠看著周寧靜,又看看茶幾上那堆保健品:“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