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桃花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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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府的案子終於告一段落,官方的說法將所有的罪責都落在了二夫人的頭上,大夫人隻能算是太老夫人的手下,一切唯桃鴛是從,她將狄薑關進地窖,也不過是不想她們的秘密被旁人發現。
陽春府中其他人的罪責因丹書鐵卷的緣故,女皇特赦不再追究,但是陽春府被抄家,財產全部充公。
工部之人清點數次,才發現陽春府早就已經外強中幹,能動用的銀子不超過二百兩,這個數目,不過是一戶普通人家三年的存款。曾經威風八麵富可敵國的陽春府,不到五十年,家財便被不和睦的子孫後代虧空殆盡。
這正印證了一句古話:富不過三代。不爭氣的後人,縱使祖宗為其掙下金山銀山,也不夠揮霍。
當晚,狄薑趴在房間的桌子上,思索著連日來發生的事情。
綁走書香和竹柴的應該不是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也不會是鍾旭,此人的法力在所有人之上,難道是小鬼君?
若是他刻意將自己引進陽春府,這樣的解釋也通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憑自己的第六感,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狄薑決定決定不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太多反而會誤事。
她走到窗邊,翻出枕下的花神錄,竟又開始為難起來……
姐姐桃鴛,心性溫良,從未害過旁人,她信守承諾,無怨無悔的守著這座宅子。唯一一次動了殺念,便是因為狄薑發現了桃玉的氣息,為了保護妹妹,才不得已犯下殺戒,也算情有可原。況且她最後,終還是不忍心,以羽毛為引,放了狄薑一條生路。
而張思瑤和劉四頭上的鎮魂圖,便是她為保陽春府無虞,鎮下了二人的魂魄,這才讓有道行的外人看不出煞氣的原因。
妹妹桃玉,一失足成千古恨,以許多人的惡念為引,算計至親,枉造殺孽,雖手段殘忍,但終歸也因旁人一絲因果而生。她隻不過是放大了旁人心中的惡,這些惡就算沒有她的助長,也會一日一日的膨脹。她隻是一個可憐的催化劑。
孟子昌,這麽多年算是一心一意的愛著桃鴛,當年他娶了桃玉,也是因為無法麵對自己對桃鴛的不忠,才會接二連三的又娶回那般多的女子。
何況,在那樣的年代,擁有那樣多的財富,又怎麽可能孑然一身呢?
狄薑思前想後,最終還是在《花神錄》的第三卷,填上了孟子昌的名字,他的一段往事便顯現在黃皮紙上。
寫完後,她便吹熄了蠟燭,和衣躺在了**。
夢裏,狄薑輕車熟路,來到了鬼君的寢宮。
“狄姑姑,您怎麽又來了!”小童子嘟著小嘴,一臉見鬼了的神色。
狄薑“撲哧”一笑,道:“你就這麽怕我?”
“不能夠更害怕了……”小童的聲音如蠅蚊嘶叫。
狄薑更加樂不可支,拍了拍他的頭,安慰道:“放心,我這個人不記仇,事情過了就真的過了,以後我會和顏悅色的對你。”
“真的……?”小童子擰眉,麵上的害怕有所緩和。
狄薑又是大笑的點了點頭:“小閻王,今天我來,是有要事拜托你。”
“狄姑姑請講。”
狄薑從懷中拿出一枚畫卷,畫裏的人正是風華正茂時期的孟子昌,她將畫卷放在小閻王手裏,道:“這人入了我的花神集,請你務必要保他在地府安樂無虞,直至三百年後,遇到一個名叫桃鴛的女子,再結三世姻緣。”
“好!沒問題!您盡管放心,我這就去辦!”小閻王點頭如搗蒜,拿著畫軸逃也似的飛奔了出去。
狄薑看著他的背影,連連讚歎:“若前任鬼君有你這般的辦事效率,也不至於被人取代了去……”
……
如此這般,陽春山人的名號在市井流傳了幾日,終於開始消停。
又過了幾日,已到春末時節,太平府裏繁華盛開,而見素醫館裏的幾個人卻再不想出去亂跑。
她們一連幾日都安安分分地待在鋪子裏休養生息,尤其是竹柴,蘇醒過來後直言道:“孤以後是再也不會出去了!”
狄薑深表讚同,於是帶頭待在鋪子裏,哪兒也不去。
這幾日狄薑見棺材鋪一直大門緊閉,到了第五日,終於忍不住讓問藥去看看,鍾旭和長生到底在店裏幹什麽。
誰料問藥一回來,卻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掌櫃的,鍾道長留書出走了。”問藥踏進藥鋪,揚了揚手中的書信。
前一刻,狄薑正在切藥片,問藥話音剛落,她切藥的手便頓在空中,刀尖明晃晃的對著問藥,眸子裏激**的目光似乎足以殺人。
屋裏的氣氛安靜的可怕,問藥連忙取過她的刀,安慰道:“不就是一個臭道士嘛,您要是喜歡道士,索性讓瑞安王爺去尋個道觀借兩身衣裳來,他一準特別樂意!而且他穿道服,肯定比鍾旭要好看!您何必隻想著那頭榆木疙瘩呢!”
過了良久,狄薑才又緩緩的抬起眼,怔怔的問她:“鍾旭,他什麽時候走的?”
“走了應該有好幾天了,我看他屋裏已經落了一層灰了!”
“是嗎……他竟然連告別都懶得。”狄薑聲音很輕,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帶著些許自嘲和不甘。
問藥連連點頭:“就是,您還是早早的將他忘了吧!這種人,不值得您對他好!您要不要看看他寫的信?”
“不必了……人都走了,信上寫了什麽又有什麽要緊呢?”狄薑不再說話,默默的將櫃台上的藥材收拾好,然後擦了擦手,低聲道:“我累了,先睡了。一會牛夫人來了,就說我不在,她要什麽你就給她什麽,銀子就算了,她也不是什麽富貴人家,按市價兩倍就足夠了,賺太多了,會折福的。”
“好,我明白!掌櫃的好好休息。”問藥點頭如搗蒜,一路盯著狄薑上了樓,見她確實是和衣睡下了才下樓。
問藥趴在櫃台上,唉聲歎氣:“這凡間的七情六欲啊,真是如洪水猛獸,猜不透又打不過啊……”
書香在一旁,抬了抬眉毛,尤是顧自看書,似乎這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跟你說話呢。”問藥見書香不理會自己,便推了推他,道:“假如有一天,你有喜歡的人了,你會怎麽樣?”
“不會。”書香看了她一眼,惜字如金。
“不會怎樣?”問藥蹙眉。
“我不會有喜歡的人。”
書香淡淡地說完,合上書,去了後院,獨留下問藥一人在店裏,一整天她見著人就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來人見了她,都跟見了怪物似的。
更有過分的如牛夫人,便直接掩嘴笑她:“問藥姑娘思春了。”
“去,你才思春呢。”問藥拿了藥便趕她走。
牛夫人拿著“便宜”藥材,興高采烈的離開了。她一走,便意味著這一日的生意結束,問藥不等太陽落山便關上了鋪子。
之後的三日,店鋪裏沒什麽生意,狄薑也渾渾噩噩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著,醒著的時間也不過是坐在桌子邊上發呆。她就像是被抽幹了靈魂的軀殼,日日如行屍走肉。
問藥好幾次進來送飯,最後卻又都原封不動的拿了出去。
問藥坐在飯桌上,對著書香長歎一聲:“哎……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你什麽時候見過咱們掌櫃的這樣自暴自棄?”
書香埋首吃飯,不回話。
問藥又道:“再這樣下去,我怕掌櫃的身體會垮的。”
書香搖了搖頭:“不會。掌櫃的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也不能這樣廢在屋裏呀!長毛了怎麽辦?”
“長毛?”書香蹙眉:“什麽意思?”
“就是發黴啊!”問藥道:“你沒聽前些日子,大董村頭那棵銀杏樹下,一窩鼴鼠的屍體都長白毛了,想它們也是得道成精的鼴鼠,還不是一樣長毛了!”
“……”書香突然吃不下飯了,他放下筷子,定定的看向問藥,道:“那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找王爺呀!瑞安王爺那麽會哄女人,一定能讓掌櫃的開心!”
書香一時答不上話來,便鬼使神差的幫問藥擬了兩封手書,一封以狄薑的名義約瑞安明日於八角樓一敘。另一封則以王爺的名義,約狄薑在八角樓追憶往昔。
兩封信都是同樣的深情款款,脈脈含情,既不點破那層窗戶紙,卻又看得人心癢難耐。
“行啊書香,你還有這般好文采!改明兒我要是有喜歡的人了,也托你幫我寫情書!”問藥拿著兩封信,止不住的連連誇讚。
書香不想她再吵擾自己,便將她往外趕,一本正經道:“快去送信罷,早些送到,也好讓瑞安王爺早做準備,以免掌櫃的在家長了白毛。”
“我這就去!”
問藥一步三雀躍的去了瑞安王府,將信交到管家劉長慶手中之後才離開。回來時,又將另一封放在了自家掌櫃的床頭。
第二日,在酒坊風流一夜的瑞安王爺醉醺醺的回府後,一眼便看到了桌上落著狄薑名諱的信封擺在自己的書桌上,他立即將它拆開來。一張印著粉紅桃花的紙箋便出現在自己眼前。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武瑞安斷斷續續的念著信,不多時便喜上眉梢,眼睛裏透出的光亮足以掃除這連日來,心尖尖上的陰霾。
但在太平府的另一頭,南大街盡頭的狄薑收到信後,臉上黑得都能滴出墨來。
“他什麽時候對我有這般感情的……”狄薑如遭雷劈,頭疼欲裂。
躲在房門口偷看的問藥見了掌櫃這副痛苦的模樣,隻覺得自己似乎將要闖下一個更大的禍端來,可奈何她已經做了這等事,現下是回不了頭了……
翌日,八角樓。
八角樓是在太平府東邊的一汪泉池中心,因閣樓有八個角故而得名,閣樓四周用了蘇州園林的造景,係開國皇帝賞給寵臣的一處園子。後來寵臣死後,便將此處捐了出來,成了供平民日常遊玩的一處景點,春來百花盛開,秋來楓葉紅於二月花,兩季的風景之秀麗,可說是美不勝收。
文人雅士喜歡在這裏舞文鬥墨,商人喜歡在這裏布上一桌好菜,在這樣的風景裏吃酒談天,就沒有談不成的事情。
問藥原先也是這樣想,製造一個浪漫的地方撮合掌櫃和武瑞安,反正她向來遵循不求天長地久,隻求曾經擁有,今朝有酒今朝醉。可狄薑顯然不這樣想。
問藥看著掌櫃的一路來的黑臉,覺得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