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生死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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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領著狄薑和問藥走進寢殿,寢殿中,瑞安王爺躺在高床軟枕上,麵色灰敗,印堂處的黑雲比從上次見他時又深了幾分,這會子怕是連凡人也能瞧出不對勁。

狄薑假意瞧了幾眼,便囑咐問藥將事先備好的老山參遞給了管家:“將這個六碗水煎成一碗,給王爺服下。”

管家接過便道:“可保王爺無虞?”

“暫且無虞。”

“好……”管家不容有疑,拿了藥便送去了太醫所在的大殿,將藥材拿給他們一一過了目。

太醫將銀針刺入山參之中,片刻後拿出,見銀針沒有變色,於是道:“此藥無毒,但具體功效臣不好說。”

“這時候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問藥催促了一聲,管家這才端著山參去熬藥。

狄薑看著他們忙活,心中卻在盤算其他,右手中指食指與大拇指相互交疊,心中默數此前看過的武瑞安的生辰八字,一邊算一邊搖頭。

“掌櫃的,你怎麽了?”問藥推了推狄薑。

狄薑搖搖頭,歎息道:“我還是算不到武王爺的命盤。”

問藥麵露不忍,痛心道:“王爺還有幾日好活?”

“三日。”

“您的藥沒有用嗎?”問藥不死心,隻想在狄薑嘴裏知道隻言片語,可她終究是要失望了。

“這藥他們吃還是不吃其實並不打緊,”狄薑並不打算隱瞞問藥,於是向她透了個底:“武王爺的命我隻能算到初十五,這意味著這兩天他吃不吃藥都不會死,但過了十五就不好說了。”

“哎,我隻能再見他三日了……”問藥右手撐著麵頰,看著**的武瑞安一臉的痛心疾首。

“走吧,我們去看看老朋友。”

“嗯?”

“阮青梅。”

問藥眼睛一亮:“是她害了王爺對吧?我這就去把她吃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會你別添亂,乖乖待著!”

“哦……”問藥愁眉苦臉,做了個封住嘴巴的動作,默默跟在狄薑身後。

狄薑趁眾人不注意,尋了個空子便領著問藥去了昭和公主所在的樓東小謝。

樓東小謝裏本就沒有多少伺候的仆人,這時更加少,他們大多都被調去前殿照顧瑞安王爺和滿院僧侶了。

狄薑和問藥相視一眼,便一前一後上了閣樓。

推開寢殿的大門,便見‘武婧儀’正坐在窗前梳妝。不,現在應當稱她為阮青梅,梅姐。

梅姐穿著大紅色的衣服,頭上梳著高高的發髻,其上綴滿了花朵,而麵上更是覆著一層厚厚的紅白相間的油脂,妝容豔麗並不是尋常的模樣,更像是梨園的戲子正準備開腔獻唱。

“你們來了。”她頭也不回地繼續描眉。

狄薑笑了笑:“你我約定的七日之約,今日是最後期限。”

“哦?這麽早就來了,真是迫不及待啊。”

“結果是一樣的,早一些晚一些,沒什麽不同。”狄薑聳肩。

“對你而言沒有不同,對我來說不一樣。”梅姐放下筆,定定的看向狄薑,她的眸子裏帶著一股莫名的情緒,狄薑看不透。

“大膽妖孽,居然暗害王爺,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我便饒你一命,否則別怪我辣手無情!”問藥怒目而視,對著阮青梅大喊了一句。

狄薑通身一震,問藥那凶神惡煞的模樣讓她聯想到了問藥的真身,這瞬間她竟有一種背脊發涼的錯覺。

若問藥一氣之下真的將阮青梅吃了,那可怎麽得了?

阮青梅現在住著的是武婧儀的身體,這與殺生有什麽不同?

狄薑在心中天人交戰心急不已,而梅姐卻並不當回事,她冷笑了一聲,道:“武瑞安和武婧儀那般對我,我隻不過拿回一點應得的,你們急什麽?等他飽嚐過黃泉路上的淒苦滋味,我自會放過他。”

“你不要臉!”問藥怒罵道:“你身為下賤卻心比天高,還有一顆受不得委屈的脆弱內心,你的死是自己咎由自取,怪的了誰?”

阮青梅冷笑一聲,看也不看問藥。

“你這是何苦?”狄薑看著她,不似問藥那般仇視,而是十分平和的對她說道:“自戕在鬼界本就是大罪,你又妄圖傷害皇嗣,到了地府怕是要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

“嗬,我這一生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該受的苦也都受了,還怕下十八層獄?我這口惡氣不平,何以安心離去?”

“瑞安王爺將你風光大葬,他對你並非無情。”狄薑道。

“那是他信了流雲庵姑子的鬼話!”阮青梅拍案而起:“他是為了給武婧儀治病才對我好!若不是她流雲說因為我武婧儀才會出事,讓他以為是我纏上了武婧儀,他哪裏想得起來我是何人!”

“若他不記得你是誰,又怎麽會在你的喪禮上特意叫人趕製了梨園春與你?”

“什麽?”阮青梅愕然抬頭:“什麽梨園春?”

“金線繡成的戲服,可不是你最喜歡的一套行頭?”

阮青梅睜大了雙眼,眸子裏的情緒十分複雜:“你如何知曉?”

“我無所不知。”

“你究竟是何人?”阮青梅的麵色愈加疑惑,直盯著狄薑想要將她看穿。

而狄薑隻是微笑,其他的一個字都不肯再多說。

最後倒是問藥又忍不住了,大罵道:“我們掌櫃的名諱你不配知道,還是速速離去,不要逼我出手!”

“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阮青梅眼中的遲疑不消片刻便又恢複成了惡毒的模樣,她恨恨道:“瑞安王爺對我有情也好,無情也罷,我要做的事,誰都不能阻止!”

“我要他們兄妹,血債血償!”阮青梅目露凶光,笑得一臉猙獰。

下一刻,她的身形一閃,眨眼便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掌櫃的,要不要追?”問藥齜牙咧嘴,作勢要去追,狄薑連忙將她攔下。

“很快便到雨水時節,近日不見水獺祭魚,不聞鴻雁高飛,這些都是大凶之兆,小心莫要露了身份。”

“可是,就這麽放她走了?”

“隻要瑞安還在府裏,她總會回來,我們守株待兔便是。”

“還是掌櫃的聰明。”問藥點了點頭,一臉欽佩。

狄薑高深莫測的笑了笑,直歎自己實在不是有多聰明,她隻是懶……

春困了懶得動,懶得折騰,既然結局擺在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瑞安王爺的解藥從來就不是藥材,而是魂魄。

“誒,這是什麽?”身後傳來問藥驚疑的聲音,狄薑聞言回頭,發現不過片刻的功夫,問藥已經將梅姐的床鋪翻了個遍,似乎還有些收獲。

問藥獻寶似的將一個半新不舊的布偶娃娃遞到狄薑眼前,她瞧了一眼,便見布偶上寫著瑞安王爺的名諱和生辰,但似乎並不像是奪命的法咒。

狄薑搖了搖頭,連忙將它推了出去:“此等穢物,不要拿給我。”

“掌櫃的你還怕這個?”問藥瞪大了眼。

“我不是怕,隻是不想看見。”狄薑眼神飄渺,淡道:“自古以來厭勝之術害了多少人?原先以為可以害旁人,可到頭來最終害的也是自己,這玩意能不沾染就不要沾。”

狄薑說完,問藥便連忙將它扔了出去,末了十分嫌棄的拍了拍手,道:“看來真是梅姐做的了。”

“或許吧。”

狄薑歎了口氣,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