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淺雲煙一過心頭 深迷霧終揭麵紗
屈巫與韓長老商量一番晉國之事後,想到黃昏時分奕園之行,正要和韓長老說起,卻見築風悄悄地在門口伸了一頭,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築風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看著韓長老說:“韓長老,您救救我!”
韓長老一頭霧水地問道:“何事?”
屈巫揚臉看著屋頂,一副本門主不管,你們看著辦的架勢。築風隻好吞吞吐吐地說:“門主讓我扮個方士,我哪會啊!”
韓長老看看屈巫又看看築風,心下已明白屈巫的態度,便說:“方士嘛,我倒是懂點,可我下午就回晉國了。”
築風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屈巫想說又不敢說。韓長老忍住笑說:“門主如果讓我留下來……”
韓長老話沒說完,築風對著屈巫就要行大禮,被屈巫輕輕一聲喝住,說:“行了,別裝可憐,韓長老替你,你繼續趕車。”
三人用午飯期間,屈巫將奕園的情況簡單地向韓長老說了一下,韓長老對老門主當年在鄭國的情況並不清楚,但知道老門主確確實實有個義女,而且就叫桃子,會醫術,識得百草,長得非常漂亮,他們幾大長老都稱她為大小姐。
屈巫聽後,道一聲:“如此說來,易韶是大師兄無疑了。”終於能完成師傅的遺訓了。屈巫的心情卻暗淡了下來,易韶真的是大師兄,可他是姬心瑤的生身父親,這如何是好?
或許,師傅被害與大師兄無關,否則師傅隻讓廢了他的武功而不是取了他的性命?
還是先搞清奕園情況再說。如果韓長老能進入內園,見到戴麵紗的女子,就能弄清奕園與七殺門的關係,也就是弄清了姬子夷與七殺門的關係了。師傅被誰暗害就會隨著這些真相而水落石出。
屈巫對著韓長老麵授機宜,尤其是最後如何撩開那個女人的麵紗。韓長老胸有成竹地頻頻點頭稱是。
稍事休息之後,看看時間不早,築風趕起馬車去了奕園。
路過設在奕園附近的暗莊時,屈巫回頭看了一眼。設在這裏的弟子,尚不知道自己駕臨,應該會將這輛馬車一天早晚兩次到奕園的情況記錄下來。
不知為何,屈巫的心中竟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日,曾在這裏救下姬心瑤,曾在這裏做了場春夢,屈巫覺得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發燙起來。
很快到了奕園門口,下得馬車,房莊主已在外園等候。倒是個誠實守信之人,屈巫在心中誇讚了一句,臉上並不動色,仍然略一欠身,算是施禮。
韓長老一身方士打扮,頭戴一頂高高的方士帽,臉上沾了長長的胡須,手拿一把長長的佛塵,見到房莊主稍稍一愣,便口中念念有詞,煞有介事地往小橋上走去。一旁的屈巫已然明白,韓長老認識房莊主。謎底就要揭開了,屈巫不由得微笑。
隻見韓長老站到橋中間,一番稀奇古怪的動作後,將食指和中指並放在眉心之間,大喊一聲“開天眼!”竟然很奇怪地從眉心中冒出了一束光柱。
韓長老故意朝著屈巫和房莊主站立的方向看過來,然後又向園中四麵八方看過去。
房莊主自言自語地說:“厲害,天眼真開了。”
屈巫誇張地說:“據說他的能耐很大,一般妖魔鬼怪都難逃他的法網。”心中暗笑,那光柱不過是韓長老私下做的手腳,用磷粉弄出來嚇唬人的。
房莊主點點頭,很是專注地盯著韓長老,這時,那個老仆和一些家丁也漸漸地走過來站在一旁看著熱鬧。屈巫眼風過處,二道門內依然沒有動靜,好似無人居住一般。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韓長老依然在小橋上做著無用功,二道門內依然靜悄悄地,屈巫耐著性子看韓長老裝神弄鬼。
突然,韓長老拂塵直指二道門,喊著:“妖孽,哪裏逃!”自己就從橋上直飛到了二道門前,房莊主還沒反應過來,韓長老已經飛進了內園。
房莊主大驚,快步走進角門,轉身之時他見屈巫鎮定自若沒有想跟進來的意思,稍稍猶豫一下,便招呼屈巫也一同進去。房莊主的眼中,屈巫隻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為兄長著魔操心而已。
屈巫正中下懷,趕緊說恭敬不如從命,立刻一步三晃地隨著房莊主進入了內園。
韓長老此刻已經到了內園,屈巫早已告知他內園花草是迷魂陣,因而韓長老幹脆一飛衝天地站到了高大木屋的前麵。他手中拿著黃表紙,口中念念有詞在紙上畫著符,然後喊著“急急如律令”便將黃表紙一張又一張地向木屋撒去。
終於驚動了屋裏的人。門開了,一個女子依然一襲紅衣,依然黑紗罩麵,依然亭亭玉立地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房莊主,如何這般吵鬧?”紅衣女子開了口,韓長老遲疑著。這宛如鶯啼的聲音似曾聽過,隻是那時尚且稚嫩。
房莊主上前低聲說著緣由。哦?紅衣女子抬頭朝遠遠站著的屈巫看去。
說時遲那時快,韓長老雙臂舉起,虛張聲勢地在空中畫了個圈,手心猛地往下一壓,一股巨大的氣浪衝起,掀起了紅衣女子臉上的麵紗。
“桃子?你真的是大小姐!”韓長老衝口而出,屈巫在後麵一下子蒙住了。紅衣女子是桃子?她不是死了嗎?
桃子仔細看了眼韓長老,認出了是七殺門裏的長老。但她卻不急不慢地理好麵紗,繼續遮住自己的臉,冷冷地說:“認錯人了吧!”
房莊主走上前來,疑惑地看著韓長老說:“你到底何人?”
韓長老看著桃子說:“大小姐,我是氐門長老......”
桃子冷漠地說:“房莊主,內園一律不許外人進入,今日何來閑雜人等?”
韓長老情急之下說:“老門主當年從大火中救了一個叫桃子的孤女,那女孩不過五六歲,收她為義女時,我們七大長老都是見證人。”
麵紗裏的桃子微微動容,轉瞬間,繼續冷漠地說:“與我何幹?”
“你可以不認七殺門中的人,但老門主是你的義父,這否認不了吧!”韓長老氣憤地說。
“義父?嗬嗬。”桃子冷笑。
屈巫走了過來,桃子見他在花草之間行走自若,知他破了迷魂陣,便將眼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房莊主更加疑惑地看著屈巫,心想今日栽倒了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書生手上了。但想到剛才韓長老的話,便一言不發地站到了一旁。
“門主,她確是桃子,老門主的義女。”韓長老對屈巫說。
屈巫點點頭,看著桃子說:“麵紗可以遮住自己的臉,但遮不住自己的心。七殺門是緣是孽,由你自己選擇。既是老門主義女,老門主當年被害可有追查?”
桃子沉默著,大家都沉默著。韓長老想說什麽,卻被屈巫用手勢製止。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奕園裏的華燈齊放,猶如白晝。一群人就這樣默默地站著,互相注視著。
終於,桃子開口說:“你又是何人?”顯然,她是問屈巫的,雖然她剛才聽到了韓長老稱呼屈巫為門主,但她依然要聽屈巫親口承認。
屈巫慢慢地從懷裏掏出了門主令牌。桃子終於撩開了自己的麵紗。屈巫一見之下為之動容,天下竟然有如此相似的母女,那張臉幾乎和姬心瑤一樣,隻是比姬心瑤多了幾分成熟。
桃子微微一笑,輕啟丹唇,說:“新門主,想必竹林後麵已經去過?”
屈巫見她故意不提後山別院而說竹林,知道她已認定自己就是那晚戴麵具拿昆吾劍之人,便點頭不語。
“也算是費盡心思了。”桃子感歎。“罷了,隨我來吧。”說著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屋子。
屈巫稍作猶豫,示意韓長老屋外等候,自己隨之進了屋子。
屋子的外間還是空空的,幾盞燈潑喇喇地亮著,一張圓桌子和幾個圓凳子,四周有一些花架,花架上掛下了藤類植物。中間的拱形門拉上了厚厚的簾子,分割出兩個天地。
桃子指了指凳子,自己徑直坐下;待屈巫也坐下後,她拿起茶壺給屈巫倒了杯茶水,推了過來。
屈巫摒著氣,眼風悄悄地留意著桃子的一舉一動。香粉毒,屈巫可沒敢忘記,會醫術,識得百草,她肯定是個用毒的高手,屈巫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桃子見屈巫很是戒備,“格格”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居然和七殺門主的攝魂曲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一樣的攝人心魄。
屈巫見桃子神色,明白這杯茶不喝,桃子不會開口,心一橫端起茶水,一仰脖子,全部倒了進去。
“自古喝茶都是輕咂慢品,新門主這是何種品茶方式?真讓小女子開眼了。”桃子嘲弄著。
屈巫側身將左胳膊放在桌上,拿著空杯在手裏轉著,擺出一幅你不說正題我就不開口的架勢。
“可否將令牌與我細看?”桃子說。
屈巫沉默著將令牌遞給桃子,桃子接過放到唇邊,瞬時,一種如罄如鳴,似青鳥啼魂般攝人心魄,又似穿雲弄月般**人心扉的樂聲響起。
不過,這樂聲沒有殺傷力,僅是音律相同並無內功。屈巫驚問:“你如何能吹奏《七殺攝魂曲》?
這是門主密而不傳的神功,門主代代口口相傳曲譜。桃子縱然為老門主的義女,也絕無可能得知。
桃子停止吹奏,拿著令牌撫摸一番,輕歎口氣,遞還給屈巫,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不過,在我的故事開始之前,還請新門主先回答我的兩個問題。”
與易韶還真是一對,都喜歡講故事。居然還有問答。屈巫隻能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