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鯨飲吞海待長風 劍氣橫秋遇寒霜

屈巫從洛邑回到了楚國郢都。

楚國上下一片歡騰之聲。楚國如願地從秦國購買的天外玄鐵已裝運到郢都,正在全力打造一批羽林軍的鎧甲,首批幾件已送至王宮。

屈巫趕至楚王宮,見楚莊王正興致勃勃地穿著鎧甲,拿著劍比劃著。一見屈巫,開心地說:“愛卿來之正好,君臣比試一下何如?”

屈巫忙說:“大王,臣乃文臣世家,略知些花拳繡腿,豈敢與大王比試?”

“點到為是而已,有何不敢?”

屈巫萬般無奈,硬著頭皮拔出了自己的昆吾劍。師傅傳下的寶劍,長老會議上才得知竟是周穆王當年去西戎接受的饋贈,不僅削鐵如泥,歃血封喉,而且劍柄和劍鞘鑲嵌了諸多寶石,實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見周天子對七殺門的倚重。

寶劍出鞘,寒星點點,劍身徑自抖動起來,似是憤怒的低吼,必得一刺而中才痛快。屈巫明白,昆吾劍一出鞘,必得見血,否則隻能用自己的真氣控製。

楚莊王見屈巫神色有異,拿劍的手也微微抖動,以為他是緊張所至,便說:“罷了,想來愛卿也非行武之人。”

“謝大王!”屈巫鬆了口氣,暗自用真氣封住劍氣,將劍送入鞘中。

不料楚莊王脫下鎧甲,掛上衣架,從劍架上拿起一把劍對準鎧甲刺了過去,“咣當”一聲,劍折成了兩段。

楚莊王哈哈大笑,瞥見屈巫的寶劍。說:“愛卿,也試否?”屈巫無奈,隻得又拔出寶劍刺向鎧甲,由它是稀世珍寶,卻也隻劃得一個印痕。

好在楚莊王並未在意,他以為屈巫不過是輕輕碰了一下,怕折斷了那把花裏胡哨的劍。

好個堅固無比的鎧甲,若是打造成無堅不摧的刀劍,兩者相碰又如何?

屈巫想到了那個在集市上賣矛又賣盾的笑話。“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忽然間,他猛地一怔,不可陷之盾與無不陷之矛不能同世而立,助楚爭霸與輔佐大周又豈能同世而立?

剪不斷,理還亂。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屈巫從王宮回來久久地跪在宗廟祖宗牌位前,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心中暗恨怎麽就攤上了這千載難逢的好事!真他媽幸運。

回想當日長老會議,看到“輔佐大周,世代永澤”八個大字時,自己不禁冷汗直流,那一刻差點不能把持。所幸,自己還能很快冷靜下來,很快地替自己作了抉擇。

既然祖訓不可違,師命也得遵,那隻有折中,且行且看。雖然屈巫知道自己走了條根本行不通的路,可也隻能如此了。

所以,屈巫當時不動聲色依然用冰冷的聲音說:

“以大周之名賑濟洛邑百姓,助周天子鞏固所剩七邑。”

“刺殺晉靈公,使晉國內亂,以穩定中原。”

“繼續追查大師兄,若有查實,即刻稟報,不可擅動。”

“其它諸多事宜暫且勿論,觀天下之勢何如,再做決斷。”

七大長老並無異議,也覺得如此安排合乎當前狀況,畢竟在晉楚爭霸中,晉國目前還略勝一籌。

讓七大長老最為興奮的是門主搶占先機在齊國鹽市獲得的巨大利潤。七殺門多年來慘淡經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周朝君臣們整日淒惶,現在門主居然大手筆地連百姓都救助,七殺門振興有望啊!

屈巫也不管他們如何拍馬屁,當時說完之後,喊了聲:“築風,回。”衣袂一飄,身形已閃,即刻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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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巫站了起來,揉了揉已跪得麻木的膝蓋。思來想去,既然理不清就不理了,還是撂下煩惱,弄清楚大師兄到底是誰?屈巫此行的目標是晉國和鄭國,希望能理出一些頭緒。

離開王宮時早已托詞自己路上勞頓又受了點風寒,想休息幾天。楚王自是感他辛勞,恩準不必上朝在家好好休息。

屈巫帶著築風依然身著夜行服疾行。到了晉國的暗莊點,韓長老嚇了一跳,忙跪到在地:“不知門主駕臨......”

“免了。”屈巫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築風給自己換上寬袖博帶的便服。屈巫在總門堂見七大長老時,尚且戴著麵具,當時他還不了解他們。但很快,屈巫就信任了他們,對他們公開了自己的身份。

聽了韓長老安排宮中弟子直接刺殺晉靈公的計劃,屈巫甚為不滿,如此這般過於草率,能確保萬無一失嗎?既然知道晉靈公與相國趙氏一族矛盾深厚,晉靈公又是個無道的君王,何不利用這些便利條件?

屈巫也不責怪,一番耳語,韓長老茅塞頓開,連聲說“門主高明,高明。”

至於姬子夷,韓長老倒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來晉國次日,便被鄭國二公主安王夫人帶回了府中。

姬子夷前來質子,或多或少感動了晉國王室,畢竟世子之身質子尚無先例。再聯想自家子侄至今還有在秦國質子,不免心生垂憐。

晉靈公也算是動了惻隱之心,下令二十萬大軍暫且駐紮,不再開往鄭國邊城,一場戰事就這樣擱了下來。

但按慣例,姬子夷仍然是要去質子別院的。那裏,禁錮著諸多小國的公子,出入都有人看管。

不料次日,鄭國二公主安王夫人,聞聽弟弟親身質子,期期艾艾地跪在靈公麵前,淚眼婆娑地求著靈公,讓她把弟弟帶回府中。

靈公原本荒**,早對這位弟媳起了覬覦之心,幾次找機會拿話撩撥,怎奈美貌的鄭國二公主,不知道是真的不解風情還是裝聾作啞,又礙於兄弟情分,不好用強。

如今送上門來,又是如此狀況,哪裏還需要靈公再去撩撥,鄭國二公主自是寬衣解帶弄風情,紅綃帳中報君恩。可憐鄭國二公主,雖是庶出,卻也是佩金帶紫的賢身貴體,如今為了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弟弟,她也算是豁出去了。

因為她明白,質子別院裏的生活清苦不堪自不用說,能否逃脫方方麵麵的暗殺更是難測。為了娘家鄭國的未來,她必須不擇手段地將弟弟保護在自己的府中。

屈巫聽罷表麵未動聲色,心中卻暗歎到底是血濃於水的親姐弟。看來,要在安王府中找到姬子夷,還得費些周折。畢竟安王自幼體弱未參與奪嫡,七殺弟子自然沒閑工夫去滲透,安王府縱橫阡陌,一時怕是弄不清楚南北。

果不其然,韓長老親自探路都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推測姬子夷可能被藏於暗室。侯門深似海,無人指點,想在重重庭院裏找到一個被藏起來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屈巫決定取道鄭國,既然刺晉計劃已按部就班地實施,姬子夷藏在安王府一時難以找到,那何不先做點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