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書生 武夫 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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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煙。

本該是花紅柳綠的日子,偏偏鋪上一片白色,暖春新綠時分突然見到這冬日美景,所有人全都來了興致。

自吳州出發,一路奔到餘杭道,來到西湖所在的杭州,正巧趕上西湖三月從未有過的雪景,在遼東看慣了鵝毛大雪的徐子東幾人,對這江南小雪十分感興趣,至於謝燮,女子本就對雪有幾分莫名的愛意。

一路慢走,看著入目之處的景色,飛雪之後,暖意漸漸回轉,正是:

暖風十裏送春意,姹紫嫣紅點白妝。

此時,遠在東海之上,天空烏雲密布,天地一片黑暗,唯有中間處有一道光,照亮天地。

一道道恐怖的天雷猛擊大海,一道人影自發光處落下,一落千丈,落在東海之上,接著一拳又一拳,將那天雷打回了天空。

西湖飛雪,東海天雷,西梁洛陽卻是紅日當空,如炎炎夏日一般。

北周,北燕三月都該是冰雪未融的季節,今日的長生山,那山雪融化,令的白龍江一日暴漲四尺,這本該是夏日才有的景象。

人間已然四季顛倒。

沒人能解釋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此刻的徐子東也沒想過問這到底是為什麽。

新亭侯並未能讓屈狐仝留在霸刀山莊,離開山莊之後,徐子東曾問過屈狐仝有什麽打算,直言隻要他屈狐仝願意就可以離開徐子東去做任何事。

屈狐仝一番話說下來,徐子東也不再多言,帶著屈狐仝一道,隻是兩人約定,以後屈狐仝不要再叫他殿下,叫他少爺就行,本來徐子東是想讓屈狐仝叫自己名字的,隻是屈狐仝不肯。

屈狐仝告訴徐子東,他本來對新亭侯回歸能讓自己再入霸刀山莊就不報什麽希望,能夠再見到楚東流一眼已然是天大的福分,若非如此,他屈狐仝怎麽敢出現在霸刀山莊,所以他很知足。如今既然不能回鎮南王府,還不如就跟著徐子東走一走,算是做個護衛,既是報恩,也是為自己留一條路。

護衛屈狐仝正和幾人一起看美景,隻是目光掃過人群時看到一個人,瞬間變了臉色。

沉醉於美景的幾人並未注意到身旁屈狐仝的臉色,本來滿麵春風的屈狐仝,此刻滿臉寒霜,就如本該春意十足的西湖裹上銀妝一般,隻是西湖春景加了白雪那是美上加美,人臉上的滿麵春風換做寒霜,那就沒有半分美感了。

好幾年不在江湖走動的宋圍憶突然身現餘杭道,並且就出現在了西湖邊,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麽?

當然不是。

當年餘紫劍並未答應宋圍憶納她為妾的要求,反而回到餘杭劍派,等著霸刀山莊給她一個交代,後來得知屈狐仝被逐出師門,餘紫劍的幾個師兄弟便牽頭組織一批人去追殺屈狐仝。與此同時,那宋家也開出了懸賞,誓要見到屈狐仝的項上人頭。

可惜屈狐仝入了鎮南王府,一場浩浩****的“殺狐大會”無疾而終。

自那以後,餘紫劍便在餘杭劍派隱休,不再出山門一步。

江湖人對她的態度也是截然不同,有同情她的不幸遭遇的女子,也有罵她不知廉恥,失了身還不自盡的腐儒…………反正奇奇怪怪應有盡有。

好在餘杭劍派上下對她十分包容,這些年來餘紫劍過的還算輕鬆。

唯一不好的是宋圍憶年年都會派人來餘杭劍派提親,想要納她為妾,開始幾年都是親自來,後來成了宋家家主,便隻能派人來提。

早年餘紫劍未出事的時候,想要娶她的人可以繞西湖幾圈,後來被屈狐仝迷奸之後,便少了好幾圈。再後來聽說宋家家主對她有意,剩下的那些人也都識趣的退出,誰會為了一個殘花敗柳和宋家人爭風吃醋,實在不劃算。

十多年來餘紫劍一直沒有嫁出去,對於那宋圍憶也早就沒了往日的喜歡,可是餘紫劍不動心,不代表別人不當一回事,嶺南宋家家主不計較餘紫劍殘花敗柳之軀,願意納她為妾,這對於餘杭劍派來說那是天大的好事,能和宋家那等龐然巨物攀上關係,那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可惜餘紫劍油鹽不進,十多年來都不鬆口,對那宋圍憶更是麵都不願意見,劍派上下一陣懊惱,卻也拿餘紫劍沒有辦法。

今年餘紫劍突然想出山門散心,餘杭劍派早有人將餘紫劍的出行路線告知宋圍憶,希望玉麵郎君能在路上碰見,然後用誠意打動餘紫劍,到時候雙宿雙飛,餘杭劍派也跟著沾沾光。

世上總有那麽些人,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對你好,也不管這種好你自己要不要,對那些人來說他們覺得你會幸福,那就死命把他們眼中的幸福推給你,你接受,自己不一定喜歡,你不接受,那就會讓這些人覺得你不識好歹。

譬如同樣兩個男子,一個家世顯赫,人品武功學識都是上品,一個市井小民,人品過得去,武功學識都是一般,偏偏你就喜歡後者,對於前者有欽佩,卻談不上喜歡。

這時候這些為你好的人就會站出來插手你的人生,臨了還會說一句“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要不聽我的,一定會後悔的。”

他們自然是沒有惡意的,隻是這種善意,不太招人喜歡,不能讓人接受。

餘紫劍看著不再飄雪的天空,幽幽歎道:“做人難啊。”

人群之中的宋圍憶依舊那麽顯眼,人到中年,稚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人獨有的味道,再加上那帥的有些過分的容顏,想不引人注意都難,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喜歡,就是男子看著宋圍憶都會覺得賞心悅目。

隻是除了屈狐仝,誰又會知道他那英俊外表下的醜惡嘴臉。

如果沒有屈狐仝那件事,宋圍憶的確是個值得一交的人物,家世好,長相好,待人接物都有大家風範。

不辭辛勞來到餘杭道的宋圍憶,今日得了消息,知道那餘紫劍在西湖遊玩,早早的就跑來西湖,期待能再見到魂牽夢繞的人,對於餘紫劍,他宋圍憶做的事雖然卑鄙,但愛餘紫劍的心卻沒有半分假,不然也不會十多年來都要上門提親。

可惜天不遂人願,宋圍憶沒有遇到想要遇到的人,卻遇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

屈狐仝,一個宋圍憶做夢都想殺死的人,屈狐仝不死,宋圍憶此生都入不了一品,心境這個東西,平常人不懂,可高手卻是十分看重,屈狐仝就是宋圍憶此生繞不過去的坎,當年沒敢接屈狐仝那一刀,以至於十數年過去,明明已經摸到了一品的門,卻始終走不進去。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屈狐仝左手捏的哢哢作響,正在謝燮聊天的徐子東這才注意到了屈狐仝的變化,輕聲問道:“屈護衛,怎麽了?”

屈狐仝是宋圍憶的魔障,宋圍憶又何嚐不是屈狐仝的心魔,小不二刀遲遲沒有走進一品,除開機緣不夠,俗事太多,那宋圍憶多少也要負一些責,今日既然撞見,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少爺,那人群中穿白衣,手拿折扇,長相俊秀的中年人便是宋圍憶,是狐仝的大仇人。”咬牙切齒,麵目猙獰。

聽了屈狐仝的話,幾人都看向宋圍憶,果然是個人間少有美男子。徐子東撇過頭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屈狐仝鬆開緊握的手,吐了一口濁氣道:“今日少爺在,狐仝不好自主,來日若是碰到,定不饒他。”

徐子東突然笑了笑道:“仇人在這裏,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如今雖然不在天下城,可隻要在大楚境內,鎮南王的招牌就管用,有虎皮不扯,那就不對了,宋家的人就算輕易不能殺,難道還不能打一頓麽?今日隻要不出人命,其他的事你隨意,若是有江湖人要出頭,我鎮南王府扛了,如何?”

屈狐仝詫異的看了徐子東一眼,他沒想到徐子東會這樣說,他也沒想到徐子東居然這麽相信自己,絲毫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話,試探道:“少爺,真的可以?”

可能經曆有些相似,所以周武陵對於屈狐仝很是同情,沒等徐子東說話周武陵便開口道:“二哥既然說打,那就打他娘的,這些世家子就沒一個好東西。”

一旁薑浩言佯怒道:“你小子怎麽說話呢?老子也不是好東西?”

徐子東哈哈一笑道:“老薑,老三沒說你,你別在意,老三,罵人歸罵人,別把老薑帶進去,他和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雖然不是好東西,可也罵不得不是?”

劉炎濤讚同的點了點頭。周武陵也跟著點頭道:“知道了。”

薑浩言無奈的笑了笑,不再理這幾個無賴。

“屈護衛,走,今天我們幾個陪你幹一場如何?”薑浩言既然閉了嘴,徐子東自然要去辦他的正事。

自己打架和看人打架,徐子東都喜歡。

屈狐仝會心一笑,沒有說話,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如今他越來越覺得跟著徐子東是對的。

徐子東不再管屈狐仝,看了看四周,接著以內力發聲道:“我就奇了怪了,這餘杭怎麽會三月飛雪,往日聽說書先生說,人間要是有天大的冤屈,連老天爺都會知道,然後六月飛起鵝毛大雪來提醒人間權貴,該讓人申冤了。如今三月飛雪,隻怕這冤屈就算沒天那麽大,隻怕也小不得,宋圍憶,宋家主,你說是也不是?”聲音渾厚,傳向四方,數百丈外也是清晰無比,如言在耳。

屈狐仝沒想到徐子東會這樣發難,卻也十分喜歡,直勾勾盯著宋圍憶,向著他走去。

宋圍憶停下了腳步,一邊看著屈狐仝,一邊對著那說話之人道:“不知這位小兄弟怎麽識得宋某,宋某又是何處得罪小兄弟?”內力激發,同樣傳遍四方。

正在湖邊釣魚的丁甲乙聽到徐子東的話,微微一笑,“二品啊,小宗師境界,看來是有熱鬧看了。”

本來就在西湖遊玩的餘紫劍也聽到了這聲音,聽那言語似乎是要找宋圍憶麻煩,如今她雖然不再喜歡那宋圍憶,卻也想去看看到底誰這麽大膽,敢在江南和宋家家主過不去,當真是好膽。

時至今日,連餘紫劍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屈狐仝,偏偏她餘紫劍卻覺得屈狐仝是清白的,這種感覺自然不便與外人說,不然江湖上不知要傳出多少風言風語。

宋圍憶的大名餘杭道人盡皆知,整個餘杭道都知道他玉麵郎君宋圍憶苦苦追求餘杭劍派那被人糟蹋的仙子未果,十數年來堅持不懈,早已讓不少女子為之神往,想要代替那不知好歹的餘紫劍嫁入宋家,隻是沒有機會見到宋圍憶本人,今日宋圍憶身現西湖,那些有此想法的女子怎願錯過,怎麽都要看一看那神往已久的人兒。

至於其他人也是抱著獵奇的心態,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靠攏。

片刻功夫,人滿為患,入目之處皆是人頭,其中以女子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