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離別 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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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信心中難受,喝了一口酒:“老薑啊,你說下次,下次又是什麽時候?”
不等薑浩言答話,蘇信接著道:“我是西蜀誠王,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說來可笑,堂堂誠王從小到大卻是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好不容易遇到你們,隻怕今日之後又要分別。我知道你們還要去四處轉轉,我也想去。隻是如今要跟在謝前輩身邊學劍,還要與婷茗回去見見大哥,議定婚期。這次,便不能再陪你們行走江湖了,所以老薑,你說下次,下次卻是什麽時候?”
老薑歎了口氣道:“你來之前,我們就在說要去哪裏了,也沒把你算在內,我們也知道今次你是不能再與我們同行了,下次是什麽時候誰有說得準?”
徐子東也覺得有些傷感,輕聲道:“梳子啊,其實不管什麽下次不下次,今日先喝個夠,人間事無非就是做與不做,走與不走。要麽我們不走,要麽你和我們走,不然總是要分開的,我們停不下來,你卻暫時離不開身。”說到這裏突然提高了聲音道:“既然如此,咱們啊,也別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酒在這,一醉解千愁,先喝個大醉,如何?”
蘇信聽得此話覺得有理卻也不忘打擊徐子東道:“冬瓜啊,平日裏覺得你說的盡是廢話,今日怎麽腦袋開了竅,說的話這般有道理,莫不是這幾天多看了書,長了學識?”
徐子東大笑道:“梳子啊,往日我說的話也有道理,隻是你聽不懂,今日你聽懂了,說明你的書沒有白讀,腦子會想事了。不錯,值得幹一杯。”
蘇信還待要說,徐子東怎麽可能給他辯解的機會,端起了酒對著眾人道:“為我們梳子腦子會想事了幹杯。”
幾人高聲符合,蘇信隻得苦笑加入,今日就放徐子東一馬。
三更天冷,幾人早已大醉。
翌日清晨,沉醉的幾人早早起床,今日王千陽要走,幾人與那劍閣之人前去相送。
王千陽對著謝不言恭敬行禮,江湖人重名利者比不重名利者多太多太多,謝不言若是那重名之人隻怕今日王千陽早已進了棺材,要往山上抬了。隻是謝不言寧願自己受傷,名譽受損也要護持一個江湖後輩,不管出於何種目的,到底還是救了王千陽一條性命。
謝不言拍了拍王千陽的肩膀道:“小王啊,如今江湖再難有能與你一較長短之人,日後不管你做何事,隻願你不要忘了昨日你與老夫說過的話,老夫不希望到老卻瞎了一次眼,給江湖留下一個禍端。”
世間能拍王千陽肩膀的人,獨謝不言一人,來日江湖再無一人有此機會。
王千陽一生不跪天地父母,獨對謝不言一拜,行禮之後,直起身道:“前輩放心,千陽心中有所追求,自不會做對不起江湖的事,來日江湖後進再有我這般人,我自會記得前輩昨日所為,江湖人求名求利不是錯事,輸一場,贏一場卻也做不得準,要堅守本心,謹記心中所想,才能算江湖大家。”
謝不言欣慰的點點頭道:“你如此想最好不過,來日有機會再見吧,如今我修為大不如前,也不知還能不能再入真武,若有那麽一天,你輸我一場可好?”
王千陽莞爾道:“前輩說笑了,等前輩再入陸地神仙那天,千陽自當跪地求饒。”
謝不言哈哈大笑,也不再說話,對著王千陽擺了擺手,王千陽抱拳之後向著徐子東等人走來,幾人紛紛行禮。
王千陽點點頭算是回禮,在謝不言麵前他是晚輩,在徐子東等人這裏卻是前輩。
王千陽對著眾人道:“洛陽相逢到得今日,也相處了不少時日,本是要護送諸位公子,不曾想最後還是諸位公子陪我來這劍閣。
昨日若非謝前輩手下留情,隻怕還要幾位小兄弟替我收屍,到底緣分一場,來日幾位若是有空,可到東海尋我。
我王千陽做了這麽多年護衛,就你們幾個最對我胃口,徐小子,朱雀既然送了出去,沒個防身的家夥也不行,來日去買一把配上,你父親與我雖沒有師徒的名分,但若非見到你父親那般高人,我也沒那等決心走到今日,所以就算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來日謝燮若是要殺你,你可跑到東海,我保你一次,如何?”
徐子東嘿嘿一笑道:“我與我老爹說的話加起來沒一百句,到了還是因為他才得了這麽一張天大的護身符,王前輩,謝燮喊打喊殺我不怕,死在她手上那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徐子東說這話一點也不收著,在場的人都聽得到,謝不言又是豎起大拇指,謝燮氣的咬牙。
徐子東卻是不管繼續道:“隻是走江湖不怕保命手段多,前輩既然看重這份因果,那小子也就厚顏提個要求,他日若是前輩能幫小子一把,還請前輩能出手一次,前輩以為如何?”
王千陽哂然道:“你小子倒是會順杆爬,不過我王千陽話既然說了,也不能反悔,雖然條件不太一樣,但也差不了太多,隻是你自己注意些,若是要老夫做些傷天害理的事,那就莫怪老夫不講道義。”
徐子東嬉笑道:“前輩放心,定不會讓前輩開天門讓我耍一番。”
王千陽不再管徐子東,又對著蘇信道:“年輕人走江湖的時候,江湖很大,到處都是人。可慢慢的提了境界,江湖就越來越小了,如今到了我這個境界,江湖也就我與謝前輩兩人,兩個人的江湖,很寂寞,所以能有任何一人加入我們,我們都是歡迎的,謝前輩如此看重你,來日你可要讓我眼前一亮才是。”
蘇信鄭重道:“前輩所言,晚輩謹記於心,來日定不讓前輩失望便是。”
王千陽點了點頭對著劉炎濤和薑浩言道:“我與張繡相識一場,前後打了兩架,來日你們見到他就說我王千陽在東海等他來打第三架,問他敢不敢來。”
劉炎濤認真道:“小子一定把話帶給師兄。”
江湖前輩對於後起多有指點之心,王千陽也不例外,道“劉炎濤,張繡的槍過剛,一槍點出從不回頭,你和他不是一個路子,不要一直模仿他,自己該有自己的路。”
劉炎濤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一直把張繡當榜樣,平日點滴都在模仿師兄,如今被王千陽一語道出,卻有些不知所措,低下頭道:“劉炎濤記住了。”
指點完劉炎濤,王千陽又將目光轉向了薑浩言,道:“我總感覺你身上貴氣逼人,這大概是天人感應,薑小子,你非富即貴。”
薑浩言鄭重道“前輩既然打算去東海,那前輩所願亦是要在東海完成,小子也想求前輩一道護身符,來日前輩築成,小子定當竭誠相助。”
王千陽哈哈大笑道:“我王千陽護身能值一座城?”
薑浩言點了點頭。
王千陽卻是搖了搖頭道:“薑小子,老夫喜歡江湖,有些事不願參與,自己的事,自己做就好,相逢既是緣,我可以保你一次,但必須是在我的城中,出了城一切與我無關。”
薑浩言心裏雖然不滿,表麵上卻是恭敬道:“如此便多謝前輩了。”
最後王千陽又對著杜從文說了一句:“杜小子,以後去了南楚可以去霸刀門看看,你手中的刀便是霸刀門的佩刀。”
蚊子抱拳道:“多謝前輩。”
冬春交替時節,寒風不再那麽刺骨。
迎風而立的王千陽,對著幾人擺擺手,向北而去,手裏拿著那日丟在樹上的那壺酒,壺中美酒去了三分之一,剩下那三分之二,王千陽一生都不曾喝。
那是謝不言留給王千陽的念想。
劍閣一戰之後,王千陽幾近人間無敵,江湖再無人不知王千陽的名字,世人知他風光,卻不知他當年打潮之苦,人間沒有什麽東西是可以不勞而獲的,吃多大苦,得多大名。
徐子東望著王千陽遠去的身影,隻覺得王千陽身前就是那無邊海潮,王千陽又一次迎著海潮而上。隻是這一次是潮退,還是他王千陽身退,無人可知。
送別王千陽之後,徐子東等人也要踏上南去的旅程。
徐子東等人早已收拾好了行禮,就連謝燮都整裝待發。
蘇信和李婷茗站在一起,遠遠望去當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信對著幾人道:“本來還想再請你們回錦官城等我定親之後再走,不過看今日這架勢隻怕是留不住你們,此去江湖卻不知來日相逢何日,隻盼諸位記得有我蜀中蘇信,曾伴諸位同行。”
老薑也有些悲傷道:“我也是第一次出來,能認識你也是我薑浩言一生之幸,來日若有機會來我大齊,就到曆下城找我,把弟妹也帶上。”
到得此時徐子東依舊不忘打擊蘇信,道:“對的把弟妹帶上,不然你梳子不認識路到,時候去了禦金關,被金帳人抓了去可就麻煩了。”
本來沉重的氣氛瞬間變得輕鬆了幾分。
蘇信破天荒的沒有還嘴,反而不好意思道:“不認識路確實麻煩,有了婷茗卻是不再怕了,冬瓜啊,你老愛拿這個說事,老子可就不高興了,如今我好歹也是劍閣之人,來日去求謝師姐給你好看,你怕是不怕?”
徐子東狠狠的瞪了蘇信一眼,道:“蘇信,你狠,老子服,用你們蜀中方言怎麽說來著,我日你先什麽板來著?”
蘇信用方言接道:“我日你仙人板板。”
徐子東一拍手學著蘇信道:“對,我日你仙人板板,梳子,你我好歹兄弟一場,你娶老婆還是我幫的忙,如今過河拆橋算什麽?一點都不知道知恩圖報,最少也別恩將仇報不是?太不是東西了。”
蘇信本想說你算屁的恩人,老子還怕娶不到老婆,可是當著李婷茗不好意思說,今日又要送別幾個兄弟,往日種種亦是湧上心頭,不覺淚滿雙眼,沉默了下來。
幾人相對而望,沒有言語,劉炎濤早已淚水滑落。
沒有言語,自然也就沒有離別二字。
不說便不能走,不走便能多看幾眼。
世間離人相送,執手相看淚眼而不願開口,怕的就是那一聲再會。
怕那一聲再會之後,再難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