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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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雨還沒有停下來,而且還大了許多,嘩啦啦的響。

茶餐廳門口兩個長得幾乎一樣的男人正在鬥嘴,女人斜倚在門口的圓柱上,臉上倒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但那翹起的嘴角卻遮擋不住此時心裏的得意。

“沒事找事,這下好了吧,被轟出來,還淋成狗!”

“這事怪我嗎?是你外帶的食物,被趕出來都是你的錯!”

“是誰說雲開喜歡吃蒸釀豆腐的?”

“是我說的沒錯,可是是誰把一盤子都給吃完的?”

“我……你又不是沒吃!”

“我是吃了,我就吃了一塊。”

“吃一塊也是吃!”

雲開很是無語地不停朝天空直翻白眼,都三十四歲的老男人了,怎麽覺得是三四歲的小孩子呢?他們不會真的以為她是因為那一盤蒸釀豆腐跟他們過不去的吧?

嘁!她雲開就是為了點吃的這麽沒出息的人嗎?

他們也實在是太抬舉她了!

喬易吃過飯雙手斜插在褲兜裏從店裏晃晃悠悠地走出來,站在雲開邊上,大長胳膊一伸,大大咧咧地摟住她的肩膀,動作隨意輕佻而又曖昧。

他用下巴指了下雨中站著的兩人,問雲開,“鬥雞呢?”

雲開橫他一眼,“你要是不想一會兒被圍攻,最好閉緊嘴巴。”

這人要是護短了還真是沒辦法,喬易很是無語地搖了搖頭,不過他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最後這兄弟倆誰才是抱得美人歸的那個,反正他是沒機會了。

一場醉酒,一夜迷亂,唉,想想都覺得憋屈。

可是,喬易突然勾起了嘴唇,也許人總是要將事情往好的方麵去想,他不可能一輩子等著一個永遠也等不到的人,即便是他想,父母也不會同意,這世上不是所有的單戀都會有一個好的結果,遲影的出現不早不晚,剛剛好。

做一對好朋友,做一對生意場上的好夥伴,吃吃喝喝打打鬧鬧,這樣其實也很不錯的,偶爾還能占個便宜,就比如現在。

不過,這便宜還真是不好占的。

“喬易,把你的鹹豬手拿開!”一聲怒喝,嚇得喬易一哆嗦,隨即他感覺兩雙帶箭的眼就朝他嗖嗖嗖地射過來,瞬間他便被射得渾身全是窟窿。

蕭騰幾步走了過來,扭住喬易領口的衣服,“你小子,我上次跟你說的話都忘了是不是?”

喬易的手依舊在雲開的肩膀上搭著,麵不改色,臨危不懼。

“你還不把手拿開是不是?”蕭騰鬆開抓著喬易衣服的手,轉而去扣喬易搭在雲開肩膀上的手,喬易這時候才迅速將手抽回去,他可是領教過蕭騰的手段,如果他再不收手,這隻手估計要骨折,他不跟這種莽夫一般見識。

“以後離我未婚妻遠點!”蕭騰一把將喬易推開,自己摟住了雲開。

喬易踉蹌了幾步,淋在了雨裏,連忙跑到屋簷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蕭騰,你丟不丟人,雲開都拒絕你了,還你未婚妻呢,我都替你害臊。”

雲開皺著眉頭將蕭騰推開,“渾身是水,離我遠點!”

“哈哈,得瑟不得瑟了?”喬易在一旁幸災樂禍。

蕭騰氣得直瞪他,然後看著雲開,“我渾身是水還不是拜你所賜,你說,我吃飯又不是不給你掏錢,你幹嘛把我趕出來,這麽大的雨,萬一我感冒了怎麽辦?你去照顧我我沒意見,你要是不去照顧我,我就去你那兒,賴著你。”

“阿嚏--”

一直站在雨裏麵沒躲的某人,很是有眼力價地在這個時候打了個響徹天際的噴嚏。

一時間屋簷下的三個人都朝著這個很會博取眼球的人看了過去,隻見那人可憐兮兮地站在雨中,眼巴巴地看著雲開,揉著鼻子,雨水從頭頂一股一股地向下流,“雲雲,我感冒了。”

雲開很是無語地橫了他一眼,壓根都不願意再多看他一眼,轉身進了餐廳。

“雲雲!”蕭寒忙不迭地從雨中跑到屋簷下,在她進入餐廳的那一刹那拉住了她的手,“你看我都感冒了,渾身都淋濕透了,你就讓我進去暖很暖和,好不好?”

雲開咬了咬牙轉過身,表情和聲音一樣的冷,“我這裏是賣飯的不是賣藥的不是服裝店更不是洗衣店,感冒了你要麽去藥店要麽去醫院,淋濕透了你需要的是要麽回家換衣服要麽去商場買衣服,哦,或者我可以給你女朋友打個電話,讓她帶你去醫院順便送你回家換衣服。”

輕輕撥開蕭寒的手,雲開還真的拿起手機,貝蓓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上午臨走時讓服務生交給她一個號碼,說如果蕭寒有什麽事可以隨時給她打電話,儼然就是蕭太太的風範。

號碼雲開還真沒留,那張紙這會兒還在洗手間門口的垃圾桶裏呢,不過她不介意過去找出來。

蕭寒很是挫敗而又失落地歎了口氣,“不讓進去就算了,我走。”說完緩慢地轉過身。

喬易一手斜插在褲兜裏,一手摸著下巴,玩味地看著這個落敗的男人,唏噓不已,又暗自慶幸,幸好他有自知之明,否則這麽狼狽的人就是他咯。

蕭寒一步三回頭,磨磨蹭蹭地終於再次來到雨裏,可身後卻依然沒有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他知道,沒希望了,今兒就是真感冒也沒人管他了。

抿了抿嘴唇,他邁出一大步,一上午都在這邊,公司的事情還有一堆,不能再沒個輕重了,她固然重要,但是他很清楚,若想讓她打開心結,毫無顧慮地跟他在一起,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做得到的,更不是撒個嬌博取個同情就能夠解決的,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他們有思想,有主見。可是他有時候真的很特麽的恨,她要是沒點主見那該多好,至少不會讓他有抓不住的無力感。

“那個……”還沒走兩步,身後突然響起雲開的聲音,蕭寒立馬轉身,臉色變得比翻書還快,笑米米三步並兩步跑到她跟前,“嘿嘿……雲雲。”

“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雲開眉頭皺著,很是嫌棄,越過他去看喬易,“下午你盯著啊,我約了人喝咖啡。”

喬易用手比了個“ok”,拍了拍胸脯,“你就放心去約會吧,這裏交給我。”

“有你真好。”雲開粲然一笑,轉身進了餐廳,不一會兒出來,手裏拿著包和一把傘。

這把傘蕭寒認得,正是早上鄭君傑撐的那把,一股無名的火蹭蹭地就從腳底躥了上來,直衝腦門。

“要不要我開車送你過去?”喬易故意刺激旁邊這倆人,難得雲開這麽配合他,他必須得好好把握。

雲開點頭,“好呀,不過我覺得還是算了,店裏你也走了我不放心,晚上我就不過來了。”

“好,有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啦。”

兩人旁若無人地交談完,雲開撐開傘走進雨中,邁著優雅的步子,漸漸遠去。

喬易吹了聲口哨,眉梢上挑,“兩位蕭先生,要不要進去喝杯咖啡?”

“滾蛋!”蕭寒狠狠地瞪他一眼,卻緊跟著又問,“她跟誰約會去了?男的女的?”

“不知道。”喬易欠抽地頭一甩,朝餐廳裏走去,到了門口卻又停下來補充了一句,“知道了也不告訴你!”

“你--”蕭寒氣得咬牙切齒,也隻能幹瞪眼,最後憤憤地也進了雨裏。

喬易扭頭去看蕭騰,這人倒是沉得住氣,居然還靠在柱子上點了支煙悠閑自得地抽著,他反正是看不慣這個男人這樣一副處事不驚的嘴臉,太虛偽。

於是,喬易決定挑釁一下,微微一笑,“怎麽?你不想知道雲開到底跟誰去約會嗎?”

蕭騰麵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抽著煙看著雨,也似乎他不是在看雨,隻是在思考或者是想某個人,某件事。

喬易的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他笑著接起來,“思辰啊,最近怎麽樣?在學校還習慣吧?”

“什麽?你回來了?你這才去學校幾天就又跑回來,你姐不是說不讓你來回折騰嗎?”

“啊?你在火車站?你姐沒在店裏,她跟人有個約會,剛走。”

“什麽約會?”喬易的聲音刻意的提高,餘光瞟了蕭騰一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蕭騰其實已經豎起了耳朵,甚至連呼吸都刻意的屏住了,“還不是你那個什麽何阿姨給你姐介紹了個對象,今天讓他們見一麵,就是相親。”

“哦,好,那你一會兒打車過來店裏吧。”

掛了電話,喬易沒再看蕭騰一眼,進了餐廳。

原來是去相親了!

蕭騰狠狠地將手裏的半截煙撚滅,扔進了雨裏,這個女人真是一點都不安分,她難道忘了她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現在是他的未婚妻這件事嗎?看他一會兒找到她怎麽收拾她!

雲開從地鐵站出來的時候黛眉蹙了蹙,是不是這裏?怎麽感覺這麽的荒涼?

阿姨也真是的,一聽說她現在分手了沒有男朋友,立馬就給她張羅,安排相親,想想都覺得好笑。

她這才二十三又不是三十二,用得著相親嗎?

可是長輩的心意她又不能給辜負了,更何況她很清楚,這何老師雖然現在不當老師了,但是老師的威嚴還是存在的,她要是發起火來,後果不堪設想。

隻是今天這天真不給力,下著雨還要出來見麵,而且約的地點還不說去一個好找的地方,她倒了三次地鐵這才找到這裏。在雲城生活了這麽多年,她自認為自己也算是個小地圖了,可是這地方還別說,她還真的沒來過。

雲開從包裏掏出手機,念出裏麵的一條信息,“走出地鐵站向左走約100米,第一個路口,右拐,向前走50米,第一個路口左拐,向前走30米,路左側,左岸咖啡館,二樓。”

合上手機,雲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左,右,左,走迷宮呢!

放眼四處望去,雲開嚴重懷疑,這何老師是想趁著她媽媽不在了,好好欺負她,以報當年她不服管教之仇,唉!

這裏跟市區裏一點也不一樣,路麵坑坑窪窪的,都跟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古跡似的,今天又下著雨,一不小心就一腳踏進水坑裏,髒水濺起,弄得褲子上衣服上都是泥巴。

這樣的天,這樣的地點,去相親,雲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根本就是沒戲!

走到100米第一個路口的時候,雲開都已經產生了打道回府的念頭,實在是太過分,太坑人了,她的小白鞋呀!都成了小黑鞋了!

朝前看了看,雲開站在路口真想給何老師打電話,最後還是忍住了,衝動是魔鬼,說不定今天相親的對象還是個超級大帥哥呢,想到這裏,她給自己打氣,拐彎,朝前走。

這段路比剛才那段好了一些,五十米很快就到了,迎來了第一個路口。

走到這裏,雲開頓時有種撥開雲霧,柳暗花明的感覺,這裏一片繁華,路不但修得平整,路邊的小店也是一家挨著一家,門口的裝修超級文藝範兒,路邊的樹也不像市區的法國梧桐,看起來笨笨的,而是一棵棵獨杆四季桂,修剪得相當的漂亮,每棵樹也放佛是精挑細選過的,個頭粗細也都差不多,整整齊齊地長在道路兩旁,像一個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雲開不禁皺眉,她這是闖入了仙境嗎?不過她可不是小愛麗絲。

深吸一口氣,桂花的香氣吸入肺腑,沁入心脾,讓她剛剛焦躁的心一下子就給安撫了。

真的很難令人置信,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像個古老的廢舊城池,而這裏,卻別有洞天。

雲開啞然失笑,為自己剛剛的急躁和沉不住氣,她忽然竟有些期待那個所謂的相親對象了,能夠在繁華的大都市裏找到這樣一個幽靜美麗的地方,那個人應該不是個普通人吧。

朝前慢慢走去,像是閑庭漫步,完全都忘了三十米的距離。

走了不知道多遠,雲開被路邊的櫥窗裏的毛絨玩具所吸引,推開門走進去。

“歡迎光臨!”

門上掛著一隻小熊布偶,聲音就是從這布偶裏傳出來的。

雲開在門關上後,盯著那布偶看了好一會兒才收起視線,剛要轉身,聽到身後響起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看起來小姐很喜歡這個布偶。”

雲開一愣,轉過身,是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模樣的男人,長得嘛,挺帥氣,而且還挺有男人味,隻是……一個大男人開了個這樣的玩具店,有些令人不可思議。

“你是這裏的老板?”雲開有些冒昧地問了一句。

“不像嗎?”男人微微一笑,笑起來帶著幾分的邪氣。

雲開挑了下眉梢,“隻是有些意外罷了。”沒打算繼續交流,她轉身去櫥櫃上看去,真是琳琅滿目,看得人都有些眼花。

“這個怎麽賣?”雲開看到了一隻雪白雪白的北極熊,個頭不大,大概有30公分長,看電視或者發呆的時候抱在懷裏剛剛好。

男人含笑著著她,聲音裏帶著幾分you惑,“小姐若是喜歡,送你便是。”

“是嗎?”雲開笑了笑,將小北極熊抱在懷裏試了試,聲音裏沒有任何的波瀾,“難不成今天我是第一百位客人?所以恰巧能夠享受到免單的優惠?”

“小姐可以這麽理解。”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所以呢,小姐打算如何表示一下?”男人長了一雙桃花眼,含笑的時候能將人的魂魄都勾進去。

不過對雲開這個免疫力極強的人來說,這些構不成任何的you惑,她眨了眨眼,不點頭,也不搖頭,溫和一笑,轉而去看別的玩具。

“歡迎光臨!”門口的布偶又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雲開還沒來得及朝門口看去,一個甜美的聲音已經響起,“左鋒,你不是去相親嗎?怎麽還沒走?趕緊去吧,別讓人家女孩等你這個大男人,這樣不好。”

雲開挑了挑眉,也相親啊?呀!她連忙將手裏的毛絨玩具放在貨櫃上,低頭看腕表的時間,還好還好,距離約定的時間下午四點還有半個小時,不急。

“有什麽好不好的,我都沒打算去!”被叫做左鋒的男人哼了一聲,離開雲開這邊朝門口的人走了過去,“阿言,不如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也不用再去相親了,你說我媽也真是的,我這樣相貌堂堂氣度不凡一表人才男人中的上等品怎麽能夠去相親呢?我才不去呢!”

被換做阿言的女孩有些無奈地抿著嘴聳了下肩膀,“抱歉,我可對小地弟不感興趣。”

男人瞬間就變了臉,“你僅僅隻比我大了三歲而已!女大三抱金磚呢,你今天給我爽快話,你到底做不做我女朋友?”

女孩沒有再搭理她,朝雲開走過來,看到她的時候,表情一怔,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有些激動,“你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你才是老板啊?”雲開問,然後看了眼男人,“我還以為是他呢。”

女孩笑笑,“他是我的朋友,剛才我有事出去了一下,讓他幫我照看一下,我叫許言,歡飲光臨我的小店,喜歡哪個都可以給你優惠。”

原來如此,想著一個大男人也不可能開一家這麽女性化的毛絨玩具店。

雲開拿起剛剛放下的北極熊,笑著抱在懷裏,“我喜歡這個,能給我優惠多少?”

許言看著她,臉上笑逐漸放大,“看你這樣子我想起了自己跟你這個年齡的時候,送給你好了。”

“那怎麽好意思,不行啦,你給我打個九折就行了。”

“九折?”被冷落的男人突然冷哼了一聲,盯著雲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倒是敢開口。”

許言回頭瞪他,“左鋒,這裏沒你的事,相你的親去,別妨礙我做生意。”

“我才不去相親呢,你到底答不答應做我女朋友?你要是不答應我以後就賴在你家不走,吃住都去你那兒。”左鋒一屁股在小沙發上坐下,翹著個二郎腿,順手從貨櫃上拿了個長腿猴捏在手裏**。

許言朝雲開歉意地笑笑,解釋說:“你別理他,他這人你越搭理他,他越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叫什麽了,這個北極熊就剩下一個了,你若喜歡就送給你。”猶豫了一下許言又問,“如果我沒認錯,你叫小開吧?”

雲開一愣,盯著女孩看了一會兒,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才問:“你……認識我?”

許言從櫃子裏掏出一個精美的手提袋,將北極熊裝進袋子裏,遞給她,“我們見過,不過是三年前的事了。”

見雲開皺著眉頭沒說話,許言笑笑隻好解釋,“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你跟你爸媽去過維也納?”

“維也納?”雲開眯起眼睛,她確實去過維也納,那年媽媽參加一個畫展,她跟爸爸一起跟著媽媽去了維也納。

“是你!”她突然驚喜地叫了一聲。

許言笑著點頭,“想起來了?當時從醫院醒來護士告訴我你們一家已經離開了,想道謝卻找不到你們,當時你們也沒有留個聯係方式,真的謝謝你們,三年前要不是你和叔叔阿姨,我都不知道……”眼圈突然一紅,許言撇過臉,抿了下嘴唇,沒有再繼續向下說,“所以這個請你收下,不值錢,但是我的一點心意,我真的沒想到有一日會在雲城再遇到你,你給我留個地址吧,改天我帶著念念登門拜訪,再表達謝意。”

“念念?你的寶寶?”雲開記得當時送許言去醫院的時候醫生說她懷著身孕,寶寶已經三個多月了,有流產的跡象,要臥床休息觀察,原本她跟爸媽是要留下來照顧她的,雖然素昧平生,但是總也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醫院,可是當時外公病危,她跟爸媽必須趕緊回國,所以隻能留了錢給醫院,請了看護照看她。

許言笑著點頭,“嗯我兒子,叫許念諾,兩歲半了,上幼稚園,這會兒還沒放學,要不就讓他跟你見個麵,當麵謝謝你這個美女阿姨,救命恩人。”

“瞧你說的,哪有那麽嚴重啊還救命恩人,其實我跟我爸媽要跟你說聲抱歉的,當年沒等你醒來就匆忙離開,將你一個人留在醫院,其實當天我跟我爸媽是去機場趕飛機,本來我媽媽是要到維也納參加一個畫展的,卻突然接到我外公病危的通知,我們就急忙趕回國,所以……”

“那外公他老人家?”

雲開抿了抿嘴唇,“已經去世了,不過還是看到了最後一眼。”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沒事的。”雲開微笑著打斷許言道歉的話,“外公是壽終正寢,離世的時候98歲,家人都沒有哭,是喜喪。”

許言暗暗鬆了口氣,“那真好,叔叔阿姨他們還好吧?阿姨很漂亮,我那時候還以為是你姐姐呢。”

雲開臉上的笑逐漸隱去,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袋子,再抬頭努力地扯著嘴角,卻根本就掩飾不住眼底的悲傷,她轉移了話題,“這個北極熊我真的很喜歡,謝謝你,我在東區cbd開了一家茶餐廳,什麽時候你過去我請你吃飯,哦對了,名字叫‘胃’,就是胃口的胃。”

許言知道自己可能又說錯了話,連忙點頭。

兩人互留了電話,雲開告辭離開。

她離開後,許言望著門口出神了許久,直到左鋒的聲音響起她這才回過神。

“三年前你在維也納出了意外?”問這話的時候左鋒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眉頭皺著,目光深沉地盯著她。

許言看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被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撞了一下,正好被雲開和他爸媽碰到,他們送我去了醫院,再醒來他們已經離開,留了錢給醫院請了看護照看我,這幾年我一直有尋找他們,但是沒有電話,唯一知道的名字就是聽她爸媽叫她小開,連姓什麽都不知道,茫茫人海想要找個人猶如大海撈針,今天沒想到居然在這裏見到她,原來她叫雲開。”

回憶起當年那驚險的一幕,許言至今仍心有餘悸。

左鋒走上前,麵色凝重地將她擁在懷裏,大手輕輕地在她的手臂上一下一下地順著,聲音很輕,很溫柔,放佛怕聲音大會嚇壞她,眼底有疼惜但更多的是自責,“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那樣的事。”

許言在他懷裏靜靜地靠了幾分鍾,雖然她一直都不願意承認,但是卻無法否認,在這個小她三歲的男人身上,她總是能夠看到許諾的影子。

突然似是想起什麽,許言一下子抬起頭,將左鋒推開,低頭看了眼腕表的時間,“呀,都四點了,你趕緊過去,別讓人家女孩等著急了,這樣很不禮貌。”

左鋒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看著她,“許言,我喜歡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許言扭過臉,佯裝去擺櫥櫃上的玩具,臉有些紅,“左鋒你別鬧了,趕緊過去。”

腰間猛然一緊,男人的手臂勒住了她的腰,後背貼著結實的胸膛,溫熱從他的胸口絲絲縷縷地傳至她的脊背,灼燙著她的肌膚,心在這一刻飛快而又混亂地跳了起來,幾乎都要跳出胸膛外。

“左鋒,你鬆手,聽到沒有。”一開口許言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在顫抖,是緊張還是……心動?

跟這個男人認識不過三個月,可她卻覺得他們仿佛熟悉了很多年,他知道她所有的喜好,知道她所有的忌憚,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就拿捏住她的七寸,這種感覺很糟糕,很討厭。

這輩子,她愛的人隻有許諾,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這種熟悉的感覺她知道是自己太思念許諾了,所以才總是在跟她走的近的男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找到許諾的影子,可是他們都不是許諾。

許言沒有掙紮,閉了閉眼睛,心跳歸於平靜,聲音也平淡下來,“左鋒,我不想跟你連朋友都做不了,鬆手,好嗎?”

“如果我說不呢?”左鋒湊到她的耳畔,嗅著她身上特有的味道,淡淡的不是任何香水或者化妝品的味道,而是她的身上生來就帶著的獨特的味道,屬於她的,任何人都無法複製的,他沉醉了,控製不住自己,吻住了她的耳垂。

許言的身體猛地一顫,下一秒,用力的將他從身後推開,一張臉不是通紅,而是慘白,眼中羞辱的淚一圈圈地轉著,她指著門口,身體在顫抖,嘴唇在哆嗦,“走!馬上走!”

左鋒知道今天將她逼急了,雖然他很清楚來日方長,可是從再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他沒有一刻不在思念她,想要將她抱在懷裏,再也不分開。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抬起手本想著揉一下她的頭發,最後卻又放下手,“好,我聽你的這就去相親,你別生氣,也別……哭。”

許言撇過臉,緊緊地咬著嘴唇,從知道許諾即將要離開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這輩子她再也不會做任何對不起許他的事情,當初的賭氣,意氣用事將他逼上了絕境,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的死她有很大的責任,如今他不在了,她要贖罪,要遵守承諾,要守著他們的愛,不離不棄,等到60年後,跟他再相見,她可以坦然地站在他麵前,對他說,許諾,我沒有背叛你,從來都沒有。

“晚上一起吃飯,你接完念念在店裏等我。”左鋒說。

“不了,念念說今晚想吃披薩,一會兒放學我帶他去吃披薩,你不用管我們了。”

左鋒的嘴動了動,沒再說什麽,轉身走出玩具店。

雲開到咖啡館的時候剛好四點,她環視了一圈,然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剛坐下就接到何老師的電話。

“親愛的何老師,你好啊。”

“少貧嘴,你到了沒有?”

“呀,我忘了今天要相親,怎麽辦?我現在還在餐廳呢。”

雲開聽到那邊叮叮當當地一通響,然後一會兒何老師氣急敗壞的聲音傳過來,“雲開你欠抽是不是?別以為現在沒人能夠管得了你了!明天我就回雲城!”

雲開抿著嘴沒忍住笑出聲響,“阿姨,您這威嚴不減當年啊,我都可以想象您在家裏將姨夫和表姐給摧殘成什麽樣了。”

“你,你騙我?你到咖啡館了?”

雲開深吸一口氣,環視了一圈,點頭,“對呀到了,不過您說的那個優質男怎麽還沒到呢?讓女士等就已經很不禮貌了,而且他居然還遲到,到現在還沒來,我最多再等五分鍾,他再不來我就走了。”

“你先別著急,我打電話問一下,肯定是路上臨時有什麽事給耽擱了。”

掛了電話後雲開有些無語地吐了口氣,餘光瞥到窗戶外經過一個人,她扭過頭看去,是剛剛在玩具店的那個男人。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她,走了幾步後卻又退回來,敲了敲窗戶的玻璃。

雲開禮貌地笑了下,然後就看到他繞到門口,走進來,徑直朝她走過來,“你應該不是在這邊住吧?”

“看來你是這裏的常客。”

“對啊,天天來。”左鋒打了個響指,一服務生走過來,“左總,老樣子嗎?”

左鋒點了下頭,服務生轉身離開。

雲開皺了皺眉,“這是你的咖啡館?”

“你說呢?”左鋒反問,隨即睨了眼她跟前的杯子裏的白開水,“雲小姐來咖啡館喝白開水,你這不是戳我的臉嘛,新進了幾款咖啡豆,要不要給你現磨一杯嚐嚐?今天我請客。”

雲開禮貌地道謝,“不用了,我喜歡白開水。”

左鋒剛要再說話,口袋裏的手機這時候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了看,紳士地開口說:“抱歉,我接個電話。”

雲開點頭,“請便。”

左鋒站起身後,走了幾步,這才將手機接通,“媽,嗯,我在店裏。”說著他朝四周環顧了一圈,“媽,她叫什麽名字?店裏這麽多女人,我怎麽知道哪個人是她。什麽?雲開?”驀地扭頭看雲開,他皺了皺眉,“好,我知道了,先掛了,媽。”

雲開也聽到了他說自己的名字,心裏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還真不是一般的狗血啊!

“那個……你是何阿姨的外甥女?”左鋒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

雲開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很意外。”

左鋒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是你,之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雲開反倒是一臉的坦然,沒有絲毫的不自在,“沒關係,我想不需要再聊了吧,你該知道如何跟你父母說這件事,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

“別,雖然我們不可能,但是你都來我的地盤了,請你喝杯咖啡還是要有的。”左鋒說著抬手招來服務生,又要了一杯咖啡,卻被雲開製止,“我不喝咖啡。”

“在生氣?”

雲開微微一笑,搖了下頭,“我已經很久不碰咖啡了,白開水就好,左先生的咖啡館開在這裏,很有情調。”

“謝謝,那個……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叫上阿言,就是許言,謝謝你和你父母三年前救了她和孩子,請雲小姐不要拒絕。”左鋒一臉的真誠,大概是真的想表達謝意,他難道是許言孩子的爸爸?

雲開想了想點頭,“好吧,這樣也好給我阿姨一個交代,不過我們的事還就麻煩左先生解釋咯,你應該知道的,我阿姨這個人……太專製,太難對付了。”

左鋒失笑,點頭,“深有體會。”緊跟著卻又盯著她反問,“你有喜歡的人吧?今天過來純粹是迫於**威?”

雲開隻是笑笑,沒有回答,模棱兩可。

左鋒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聊起了三年前許言跟她相遇的經過,剛剛聽許言跟他說了一下,可他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果真如此,都差點流產了。

“冒昧問一句,許言是單親媽媽?”雲開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問出口,可一問出來卻又發現左鋒的臉色變了,便知道自己踩了雷區,連忙又改口,“那個我就隨口一問,其實--”

“我知道雲小姐其實想問的是念念是不是我跟許言的孩子。”左鋒打斷了她的話。

雲開訕訕地笑,打哈哈,雖然她的本意是這樣的,女人嘛,愛八卦是天生的。

“念念是阿言跟許諾的孩子。”

許……許諾?

雲開皺眉,好像那會兒聽許言說她兒子叫許念諾,應該是這三個字吧?許言,許諾,許念諾,老天,聽起來好複雜的感覺。

左鋒看出了她的疑惑,輕聲解釋,“許諾是許言的哥哥,但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原來如此,兄妹戀啊!不過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感覺也好怪。

不過這世界上最難讓人弄懂的便是男女感情了,其實也很正常,朝夕相處又沒有血緣關係,產生感情,然後在一起,再正常不過了。

隻是……似乎許言跟許諾沒在一起吧?

不然孩子怎麽叫許念諾,念,思念,想念,惦念。

怎麽有種……天人永隔的感覺?

雲開忽地感覺脊背一陣冷風刮過,冷颼颼的,沒等她把這猜測表現出來,左鋒已經將這事主動說了出來,“許諾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雲開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嘴巴動了動最後又閉上,端起桌上的白開水慢慢喝了起來。

“你不好奇我跟阿言的關係嗎?”左鋒主動又問。

雲開抬頭看他,沒說話,卻在心裏開口,好奇呀,你會告訴我?

“我愛她,從第一眼看到她,這個念頭就很堅定,我要跟她在一起,我要跟她結婚,我要做念念的爸爸,親爸爸。”

看著左鋒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雲開突然笑了起來,不知為何,她竟然在這個人的身上看到了這個年紀的蕭寒,隻是很可惜,她錯過了。

“你笑什麽?”左鋒的臉驀地紅透,盯著她,“是不是你也覺得我很幼稚?”

雲開搖著頭,斂起笑,“不是笑你的,隻是想起了我愛的人。既然你愛許言,那為什麽還要相親?”

“相親是被我媽逼的,而且阿言還沒接受我,我不敢逼她太緊,怕逼得緊她帶著孩子消失讓我找不到,可是一直這麽單著,我爸媽也著急,所以就有了今天這事。”

“冒昧問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27。”

“你爸媽是太心急了,估計著急著抱孫子呢,27歲的男人正是玩的時候,怎麽能催著結婚呢,我覺得男人30歲結婚剛剛好。”

誰知左鋒卻搖了搖頭,“我不讚同,隻要阿言同意,我現在都想跟她結婚。”

雲開扯了下嘴角,“你們的事我也不好說什麽,但是我相信時間是最好的禮物,隻要你用心了,付出了,它會讓許言慢慢將許諾淡忘,將心騰開一個位置,讓你住進去。”

左鋒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看著窗外,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幸福得嘴角都彎成了美麗的弧度。

如果真的愛了,年齡什麽的都不是問題,三歲而已,三十歲還能牽手白頭,三歲又算得了什麽?

晚上雲開跟許言和左鋒還有許言的兒子許念諾一起吃了晚飯,吃的火鍋,卻外帶了一份披薩,因為小家夥想要吃,可是卻隻是吃了一小塊就嚷嚷不吃了,要吃火鍋裏的蝦丸蓮藕和海帶片,吃得津津有味,滿頭大汗。

孩子長得很漂亮,像許言,但不是特別的像,應該是像爸爸多一些。

這一晚上左鋒基本上沒怎麽吃,一直都是給許言夾菜,喂許念諾吃飯,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看著孩子的眼神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父親看著兒子,根本就不是為了討好或者博得許言的好感特意表現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自然的感情流露。

這個發現讓雲開有些震驚,愛情的力量果然是偉大的!同時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反正有些怪怪的。

飯後許言要開車送雲開回家,左鋒說還是他送吧,不過他要先把許言母子送回家,誰料小家夥特別喜歡雲開,嚷著要跟車一起送她,許言隻好也跟著。

從火鍋店一出來,雲開便看到了停在路邊的車子,無聲地歎了口氣,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真是陰魂不散!

可等車裏的人出來,她卻又使勁地在心裏呸呸呸了幾下,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雲阿姨,你在幹什麽呀?”許念諾眨著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對自己“施虐”。

雲開尷尬得紅了一張臉,“阿姨打哈欠呢。”說著做了個很浮誇的動作,發出了一個很不自然的聲音。

許念諾咯咯地笑了起來,學著她的動作。

許言看了看雲開,微微笑了下,繼而看向走來的男人,打招呼,“蕭先生,好巧。”

“許言?”蕭寒似乎是走近了這才看清楚許言,明顯一怔,“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回來幾個月了,蕭先生這是過來吃火鍋?”

蕭寒沒有立馬回答,而是朝前又走了兩步來到雲開身邊,很自然地將手摟住她的腰,“沒想到你跟雲雲竟然認識。”

“你們是……情侶?”許言驚訝地看著親昵的兩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蕭寒淡淡一笑,剛要開口,車門這時候打開,蕭騰走了下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