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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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開兜兜轉轉的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好在路上買了吃的,她也不用再去做飯,脫了厚重的衣服換了一身輕便的居家服,她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吃炒板栗,雖然帶了一路,可因為在懷裏揣著,這會兒還是熱乎乎的。

坐在暖暖的室內,吃著板栗喝著果汁看著電視,不去管外麵寒風肆虐大雪紛飛,雖然是一個人,也要好好地過。

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是憨豆先生,好多年前的老片子了,以前的時候看著純粹隻是覺得好笑,如今再看,卻覺得那些“可笑”之處竟是那麽的可悲,令人心疼。

電視裏,憨豆一個人在過聖誕節,自己給自己郵寄明信片,給自己,泰迪熊和小老鼠都準備了襪子,自己送自己禮物,收到明信片和禮物時候的興奮和激動……

雲開看著電視笑,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從今以後她也要跟憨豆一樣,隻能一個人過節了,隻不過憨豆過聖誕,她過春節。

她不會給自己寄明信片,但她會給自己發郵件,郵件上寫著,親愛的寶寶,新年快樂,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她也不會給自己準備紅襪子,但她會給自己買禮物,卡片上寫著,親愛的寶貝,新年快樂,願你每天都快快樂樂。

……

手機突然響了,響了好一陣子雲開這才發現,慌忙擦去眼淚,扭頭去找手機,最後實在屁股下麵找到的,她居然坐在了手機上!

慌亂之中她也沒有看號碼就直接劃開了接聽鍵,“你好,我是雲開,請問哪位?”

等了半天電話裏沒人說話,雲開這才將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一眼,手臂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

電視裏還在播放著憨豆先生,雲開也沒有再說話,將手機開了免提放在一邊,繼續吃著板栗喝著果汁看電視。

遇到搞笑的鏡頭她就笑,笑得有多誇張隻有她自己知道,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掩飾她的緊張和不安,還有心裏的慌亂。

後來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停電了,可雲開還在笑,笑得眼淚一個勁兒地流,直到最後再也笑不出來,捂著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雲雲,你別哭,我掛電話。”我知道我不好,總是惹你生氣讓你流淚。

說著掛電話,可蕭寒卻遲遲不舍得按下那個紅色的鍵,她好不容易才接了他的電話,也許接的時候並沒有去看是誰打來的,所以他怎舍得就這麽掛了,他想好好聽聽她的聲音。

可他這個心思到底是沒能持續多久,因為雲開掛了電話。

望著掛斷的手機,蕭寒無奈地歎了口氣,將手機放在枕頭下,這才閉上了眼睛。

雲開又哭了一會兒起身去洗了把臉,然後打電話給物業,才知道不是她一家停電,而是整個小區都停電了,原來是雪太大,壓斷了電線,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電了。

眼看著天都要黑了,必須趕緊找點蠟燭出來才行。

雲開記得爸媽在的時候經常搞些浪漫,蠟燭什麽的都不是幾支幾支的買,每次都是成捆成打的買,而且必定是布置滿整間餐廳的,隻是這些蠟燭現在在哪兒呢?也不知道劉嬸前段時間收拾東西的時候有沒有給扔掉。

雲開在儲物間找了找沒找到,又去餐廳找依然沒找到,正犯愁,卻接到了喬易的電話。

“雲開,聽說你家那兒停電了,你在家嗎?”

確定隻是聽說,不是跟蹤?

雲開這會兒再也沒有了平日裏的不耐煩,放佛就跟來了個救命神一般,立馬諂媚地笑了起來,“喬易啊,是呀是呀,停電了,我在家呢,正在找蠟燭,也不知道我爸媽在世的時候把蠟燭都藏哪兒去了。”

“別找了,我正好路過超市,我一會兒買一些給你送去。”

雲開眼睛骨碌轉了幾圈,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可嘴裏卻又假惺惺地推辭,“那多不好意思呀,外麵這麽大的雪。”

“正好順路。”

真的隻是順路嗎?雲開挑了下眉梢,就聽喬易又問:“晚上你想吃什麽?吃火鍋吧,在你家做,我順便在超市買點菜,你想吃什麽?”

提起火鍋雲開又想起車禍前的那天晚上,那是她最後一次肆無忌憚地揮霍著父母的愛,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有人會不計回報沒有私心地寵著她愛著她。

人總是觸景傷懷,可流了淚依然需要擦去,即便前麵的路再難走,跪著也必須走下去。

“喂?雲開,是不是信號不好?”喬易等了半天也不聽她說話以為掛斷了,看了看還在通話中,推開車門下去,“雲開,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呃,喬易,你剛說什麽?”雲開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哭了,她抬起手擦了眼淚,接著又說,“你看著買吧,我吃什麽都行,葷素都要點,還有啊,我家裏冰箱什麽菜都沒有了,你既然順路那就多順點吧,還有啊,再給我買一箱牛奶,XX牌子的,要高脂高鈣的,還有啊,再給我買點鍋巴薯片水果糖餅幹之類的零食,大雪天出門不方便。”

喬易一一記下,然後問:“還有嗎?對了,巧克力要不要?女孩子不都喜歡吃巧克力嗎?”

雲開義正言辭地咀嚼,“不要,我媽說吃巧克力容易發胖,女孩子要注意自己的體型。”

喬易扶額,難道鍋巴薯片水果糖餅幹就不發胖?再說了,都瘦成一把骨頭了,早該吃點巧克力增增肥了。

於是等兩大袋子的蔬菜肉啦等一係列的東西提到屋子裏的時候,雲開就看到了一大堆巧克力,有夾心的,酒心的,實心的,黑的,白的,大概是超市裏所有的種類喬易都買來一盒。

“不是說不要買巧克力嗎?”嘴裏說著,雲開已經打開了一盒白巧克力,是一個個心形的巧克力,白白的胖乎乎的,很是可愛,捏一顆放進嘴裏,入口即化。

“太好吃了!喬易,你的眼光不錯嘛!”

喬易勾唇笑了下,還是跟以前一樣嘛,那麽愛吃巧克力。

他將袋子裏的東西一一取出來擺放在餐桌上,歸類,哪些是今晚吃的不需要保鮮或者冷凍,哪些是需要保鮮或者冷凍的,哪些隻需要常溫保存即可。

做完這些後,他問雲開,“有收納盒嗎?”

雲開嘴裏塞滿了巧克力,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不清晰,她想了一會兒說:“都在冰箱裏,你自己找。”

喬易抬眸看她,是誰說吃巧克力發胖?又是誰這會兒已經拆開了四盒在吃?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家夥,他可是清楚地記得上學那會兒她的書包裏每天都放有巧克力,而且還都不是一塊兩塊,每次都是一大盒,每節下課她就吃巧克力,當然也不會少了他。

他就是那時候知道她是喜歡巧克力的,而且應該還是超喜歡的那種,因為她的豪言壯語至今都還都在他耳邊回**--如果以後哪個男生天天給我買巧克力吃,我就嫁給她!

隻是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當年的誓言,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呢。

雲開拆到第六盒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問題,雖然都是不同口味的巧克力,而且牌子也都不是同一個,可居然都有一個共性--都是心形的巧克力塊!

她看向喬易,那個男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將買來的食物分類放入收納盒,動作嫻熟而又專注,放佛這樣的事情他早已經做過千萬遍。

這樣一個捏著畫筆的男人難道不應該是那種壓根就不會進廚房,就算是進了廚房也一臉懵逼的人嗎?

心裏忽然騰升出一股異樣的情愫,像是柳梢拂過臉頰,柔軟又陌生。

“喬易,你會做飯?”

喬易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平靜地點了點頭,“嗯。”手裏繼續忙碌著,大概過了三四秒鍾的時間他才發現了什麽,重新抬頭看向她,“怎麽?我不像會做飯的樣子嗎?”

雲開眯著眼笑,“像,當然像,居家好男人嘛,收拾東西都這麽的有模有樣,今晚的廚房就交給你啦!”說完抱著一盒巧克力大大咧咧地就出了餐廳,邊走邊往嘴裏塞。

喬易望著她的背影笑出聲響,雖說巧克力增肥,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就提醒她,“你晚上還吃不吃火鍋了?”

“當然吃啊!”雲開高聲應道,“不能都便宜了你。”

“巧克力少吃點,一次吃太多不容易消化。”

“吃出毛病了也怪你,誰讓你買,還一次買這麽多。”

“……”喬易徹底無語,還是他的錯了?

喬易將需要冷凍的食物放進盒子後抱著走出餐廳,雲開還在吃巧克力,一盒已經所剩無幾,他歎了口氣叫她,“過來給我幫忙。”雖說這麽冷的天不想讓她出去挨凍,可是再這麽吃下去,別說晚上她吃不進去了,再吃她都要去醫院了。

雲開看他抱著一摞裝得滿滿的盒朝門外走,也很好奇,“你幹嘛呢?給我買的食材你還打算再帶回家啊?帶回家就算了你幹嘛把我家的保鮮盒都帶走?你這人也太不厚道了。”

喬易給了她一個白眼,“雲大小姐,現在停電了好不好,這些東西不放在外麵凍著估計等來電的時候都壞了!”

“哦。”雲開撓了撓頭,這點她還真沒想到,不過在雪地裏冷凍食物,她還真是頭一次做,於是興致勃勃地跟著喬易出了門。

喬易一回頭見她就穿著身居家服,羽絨服都不穿就出來,忍不住嗬斥她,“你不冷是不是?穿上衣服再出來,穿厚點!”

“又不冷。”

“不冷是不是?那你站在院子裏呆一個小時試試。”

“好吧好吧,真囉嗦。”雲開回屋套了件長款到腳踝的羽絨服,換了雙靴子這才出來,喬易已經將盒子放在雪堆裏蓋好了,氣得她跺著腳嚷嚷,“你都不說等等我,我衣服都換好了!”

喬易兩手一攤,挑釁的眼神瞅著她,“那你說怎麽辦?我扒出來你重新埋一下?”

雲開憤憤地咬牙,橫了他一眼,“臭綠豆芽!”

轉身回屋走得急,一個不留神腳底一滑,等喬易發現要去扶她的時候已經晚了,她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隻聽“嗵”一聲,就連喬易都忍不住皺了皺眉,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屁股,真疼啊。

雲開被摔得半天沒緩過勁兒,自從長大她都沒在雪地裏摔過了,這一摔,她感覺屁股都要被摔碎了,骨頭都被摔斷了,簡直疼死她了。

這鬼天氣!這個討厭的喬易!

喬易將她扶起來,看她眼淚都要出來了,明明心疼得不行卻又忍不住責備,“你說你慌什麽呀,摔到哪兒了?嚴重嗎?”

“都怪你!”雲開推開他,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地朝屋裏走,喬易跟在她身邊,“對對對,都怪我,是我不好,要不這樣--”

話沒說完,“嗵”一聲,喬易也華麗麗地蹲坐在了地上。

雲開扭頭去看他,冷哼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才不像他,還去伸手扶她,她都還想繼續落井下石過去補兩腳呢,“正所謂得意忘形,就是說你的。”

說完傲嬌地一甩頭,進了屋。

喬易坐在雪地上沒有立馬起來,而是無奈地苦笑,真是個傻女人,難道她都沒看出來他這是苦肉計嗎?

哎喲,媽呀!屁股真疼!這可是實打實地摔在地上啊,估計明天走路都不正常咯。

沒辦法,為博得美人一笑,這苦肉計還是很有必要的。

“雲開,你真不拉我一把啊?”喬易衝著屋裏喊。

好一會兒才聽到屋裏傳出一個不清不楚的聲音,不用想都知道說話的人嘴巴裏塞得滿滿的。

喬易很頭疼,巧克力真有那麽好吃嗎?能當飯吃?

“要麽自己爬起來,要麽就挺屍,反正我才不會髒了我的手,我還要吃巧克力呢,跟你說,以後別買心形的巧克力,看著這難看。”

喬易撇嘴,難看?

他伸出手在雪地上畫了一顆心,然後又在旁邊畫了一顆裂開的心,最後又畫了一顆碎成了渣渣的心。

在心裏默念,雲開啊雲開,你把我的心都吃進了肚子裏這會兒你說難看了,難看也就這麽看吧,除了心形的,沒別的了,愛吃不吃。

喬易絕對稱得上心靈手巧,瞧瞧這刀工,藕片土豆片切得比機器切得都勻稱,擺在盤子裏也相當的有造型,絕對的賞心悅目。

雲開由衷地伸出了大拇指,“喬易,你實在是太厲害了!這以後哪個姑娘若是嫁給了你,那可就有福氣咯!”

喬易抬眸看她,“是嗎?既然你這麽羨慕,不如你嫁我好了。”

周圍原本溫馨的氣氛瞬間變了味兒,好在喬易反應的比較快,隨即便又說:“這也省的我再禍害別的女人了,反正咱倆也這麽熟,搭夥過日子跟誰不是過。”

雲開一聽這話,覺得他是純粹的隻是胡謅開玩笑,也就暗暗鬆了口氣。

其實女人都是相當敏感的,這段時間喬易幾乎每天都來找她,不是早上來送早飯,就是晚上下班無聊過來找她出去吃飯,總之每次都是這樣那樣的理由,也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一開始她並沒有在意,想著老同學之間也沒什麽,可是前兩天金子突然那麽一說她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沒她想的那麽簡單,畢竟一個正常的男人有事沒事的總是找你,不是送飯就是請你吃飯,他去買衣服還叫著你一起去說什麽用女人的眼光給他參考參考,這不是明擺著的那個意思嘛,也就她這個白癡神經大條什麽都沒發現。

“呀!”她突然叫了一聲。

喬易正尷尬著,他知道現在不是表明心跡的時候,畢竟她才離婚不久,他這時候提出來交往她肯定隻會反感,剛才他是腦子一熱就說了出來,正懊惱這被她這麽一驚一乍給嚇了一跳,“怎麽了?”

雲開瞪著眼睛,指著一桌子的菜,“沒有電,我們怎麽吃火鍋?”

隻見喬易神秘一笑,將鍋放在了燃氣灶上,“誰說沒電就不能吃火鍋了?”

雲開目瞪口呆地盯著他,“我們就站在灶台邊吃啊?”

喬易一副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表情,“不行嗎?這樣才有感覺呢,哦對了,我記得你家還有幾把吧椅,我去拿兩個過來,高度應該剛剛好。”說完就離開了廚房。

沒一會兒回來,一手抱著一隻吧椅。

“雲開,我跟你說,坐在吧椅上吃火鍋,你絕對沒試過,今天保準讓你吃了以後隻要一吃火鍋就能想起我喬易。”

雲開卻一臉不信地哼了一聲,接了一個調好高度,催著喬易點火,看著這一盤盤的菜,她早就饞得要流口水了。

終於等到湯底滾開下了菜一會兒就能吃的時候,雲開放在客廳的手機很沒眼力價地響了起來,她屁股黏著椅子不願意動,裝作沒聽到。

喬易看看她,提醒,“你手機響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鍋底,手裏的筷子隨時待命,逮準時機,毫不猶豫的就出手,“哦,估計也沒什麽事。”

“你都不去看看誰打來的就知道沒事?”

“那你去幫我把手機拿過來。”

“你自己有手有腳的你幹嘛不去?”喬易也已經好久沒吃過火鍋了,正眼巴眼望著要吃第一口呢,所以怎會在馬上就開始吃的時候離開?

“喬易,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懂不懂紳士兩個字是怎麽寫的?虧你還在國外呆了那麽多年。”

“沒辦法啊,人比較笨,一直都沒學會。”

雲開翻了他一眼,手機實在是煩人得要命,她不情不願地從吧椅上下去,“你不許先吃,要等著我,聽到沒有?”

喬易盯著鍋裏已經準備翻滾的羊肉,擺了擺手,“聽到了,你就趕緊去接電話吧。”

這邊雲開一轉身,那邊喬易的筷子就已經伸進了鍋裏,夾了一筷子羊肉吹了吹放進嘴裏,唔,味道真的很不錯!

趁著雲開去接電話,喬易一連吃了幾大口,眼看著鍋裏的羊肉越來越少,他有些不好意思,趕緊重新又下進去一些,然後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擦擦嘴,人模人樣地坐在那兒。

坐了半天才發覺雲開這個電話接得有些時間長,他皺了皺眉,衝著外麵喊了一聲,“雲開,你再不來吃我就開吃了啊!”

等了半晌也沒人應他,怎麽了?

於是他就將火關小走出廚房,就見雲開站在落地窗邊在接電話,由於停電,客廳裏就點了三根蠟燭,光線十分的暗,隻能看到她一個模糊的背影站在那兒,也沒說話,隻是偶爾應一聲,“嗯”,“好”。

不知為何,他覺得此時她的背影顯得十分的落寞而又孤寂。

“雲開?”他低聲叫她。

雲開聽到聲音,猛然扭回頭,在她的臉上有明亮的東西在閃動,刺著喬易的雙眼,他猛地一僵,怔怔的看著她,她哭了?

喬易朝她走過去,“你怎麽了?”

雲開放佛這才意識到家裏除了她自己還有人,連忙擦去臉上的淚,“我沒事。”然後她又對著電話說了一句,“沒事我先掛了。”隨即就收了手機,“呀,火鍋是不是都已經好了,趕緊去吃吧!”

說完,也不管喬易,她自顧自地就朝廚房跑去。

喬易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廚房裏傳出雲開叫他的聲音,他這才苦澀地扯出一抹笑,到底是誰讓她接電話都能哭成這樣?

這天晚上雲開和喬易吃著火鍋喝著啤酒,等兩人吃完火鍋,也都有些微醉,雲開催著喬易離開,她鎖了門躺在沙發上想著晚上的那通電話。

電話是傅達打來的,說是他知道了雲開父母出事的原因,表示很悲痛。

經過了這麽久,雲開雖然還未從失去父母的陰影裏走出來,但是也不至於聽到一個外人提起父母的事就流淚,隻因為傅達說了一些事讓她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每到晚上一個人躺在這個空****的大房子裏,她就忍不住的想流淚,人前她可以假裝無所謂,可隻有在一個人的時候,她才能撕開自己的偽裝,舔舐傷口。

流著淚就這樣在沙發上睡了一夜。

後半夜,雲開是被凍醒的,停了電,室內的溫度也一點點降下去,她雖然蓋了條毯子卻依然擋不住周圍的寒意侵襲。

好在醒來後已經是淩晨四點了,燃了一夜的蠟燭火苗都有些無力,她坐起身盯著跳動的火苗又出神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吹了蠟燭,來到院子裏。

雪已經停了,地上是一層厚厚的積雪,雖然天還沒亮,但由於雪的緣故,周圍卻看起來並不黑,一片白茫茫的。

寒風迎麵襲來,雲開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不過人倒是清醒了不少,她彎腰捧起地上的雪在臉上揉了揉。

真好,新的一天開始了!

轉身準備回屋子,卻不經意瞥到了大門口停著一輛車,像是黑色的車。

她眯著眼看去,心裏納悶,大清早的,不對,淩晨呀,誰在那兒?

雲開站在雪地裏看了好大一會兒才決定去大門口看看,但實際上,當她走到大門口看清楚那輛車以及車裏的人時,她竟然開始後悔自己的好奇了。

轉身就要走,車門從裏麵推開,走下來一個人,著急地喚她,“雲雲!”

雲開猛然頓住,這個聲音太過於沙啞,陌生得令她不敢置信這居然是從他喉嚨裏發出來的。

他還在生病嗎?

這段時間她已經在刻意的回避他任何的消息,可總是不經意的還是會得到,比如偶爾從新聞上,偶爾從金子嘴裏,甚至有時候站在擁擠的地鐵上也有人議論他,真不知道他也就一個普通人,怎麽就有那麽大的名氣呢?真不知道他到底哪裏好,看上他對他有想法的人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眼睛有問題。

雲開站在那兒低頭摳手指,想了幾秒鍾,決定還是回屋,他生病不生病,跟她有什麽關係?更何況他生病了,關心他的人那麽多,幾時輪到她瞎操心。

腳剛打算抬起來,身後的聲音再度響起,一股寒風掃過,帶動了院子桂花樹上的積雪,雪借風勢,哧哧溜溜地就往脖子裏狠命地鑽,並且打得眼睛都睜不開。

雲開閉了閉眼眼睛,將領口的衣服又緊了一下,無聲地歎了口氣,凍著吧。

“雲雲,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能不能……聽我跟你解釋。”

是的,是解釋,在這之前蕭寒從來沒想過解釋也不屑於解釋,一個太過意驕傲的人會認為解釋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他覺得如果那個人跟他一樣的動了感情,她就應該明白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始終都在用自己的標準要求她,衡量她。可是結果呢?隻是讓他和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昨天剛子跟他說了很多,其中有一句他記得尤為的清楚,也是那句話讓他忽然意識到在愛情裏不需要所謂的公平,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可也從來不能否認那是一個人的事。

--先生,愛情和廝守,前者是勇氣,後者是運氣。

他一直都覺得剛子是個粗人,卻沒想到居然能夠說出那麽煽情柔軟的話,他震驚之餘更多的隻剩下深思和反思。

也許他一開始就把愛情定位錯了,他們的初遇並不愉快,雖然後來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可最終分開卻是用一種最殘忍的方式。他跟她結婚,是出於贖罪責任,從來都不是愛情,所以他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塌糊塗。

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起碼他要試一試,不試試如何知道對與錯?

然而雲開並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但她知道,她跟這個男人必須不能藕斷絲連,斷了就是斷了,就像她跟鄭君傑,說清楚之後,他們之間連朋友都不能再做。

以前的時候她也曾天真的幻想過所謂的分了手、離了婚,依然可以做朋友,但是後來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本就沒有那樣寬容豁達的心,還想做看似寬容豁達的事,隻會讓自己疲憊,越來越力不從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軟,更何況這條路是單行道,隻能朝前走,無法回頭。

“沒什麽好解釋的,你走吧,別堵在我家門口,讓鄰居看到了不好。”

淩晨時分,她清冷的聲音如同這周圍的溫度,冰冷徹骨,縱然是身上披著厚大衣,可依舊凍得蕭寒渾身禁不住的顫抖,但他沒有走,今天既然來了,便一定要走進這扇門,這也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骨節分明的大手抓在落滿了積雪的鐵門上,緊緊地,似是用盡了渾身所有的力氣,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站穩,他怕自己會摔倒。

在年初的時候他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覺得自己還很年輕,可是不過一年的時間,他便有了一顆遲暮的心和一副早已壞透的皮囊,蒼老得像是個八十三歲的老頭兒。

這世間,人可以戰勝很多東西,可偏偏老、病、死是誰都無法逃脫和戰勝的。

他也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有七情六欲,想要的從來都隻是一份簡單的生活。

很早很早以前,早到他還是個男孩的時候,他曾畫過一幅畫,一個小小的家,家裏有男主人,女主人,還有兩個可愛的寶寶,那是他心底最美好的願望,隻是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實現。

在蕭家,從他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便已經對生活失去了所有的熱情,抱著的是一種得過且過,活一天少一日的心態,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直到那潭死水被擲入一顆石子,**起了一圈圈的波紋,他才知道原來也有令他心動的時候。

而她,便是擲入水中的石子,最終落入的是他的心田,埋在最深處,成為了他心髒的一部分。

“雲雲,我跟蘇言溪那晚,就是蘇言溪和蘇勵成過生日的那晚,我以為我跟蘇言溪發生了什麽,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是老爺子夥同其他人設的局,連阿九……都騙我。”提到阿九,蕭寒隻覺得心口很疼,二十多年的朝夕相處,情同手足,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居然會是站在他對立麵的那個人。

背叛、欺騙、玩弄的滋味他嚐了個遍,隻覺得心都涼了。

一股冷風迎麵吹來,蕭寒下意識的偏了下頭,可還是喝了口冷風,咳嗽起來,他連忙從大衣的口袋裏掏出手帕,可還是晚了一步,手心裏已經沾上了血絲。

剛子連忙從車裏下來,“先生--”

剛要說什麽卻被蕭寒抬手製止,並且示意他離開。

剛子皺著眉頭看他,最後還是決定放棄,這個人固執起來一輛車都拉不住。

剛子又看了眼院子裏背對著門站著的雲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先生這幾天身體一直不好,動不動就咳血--”

“小剛子!”蕭寒急急地叫住他,然後咳嗽得更加的厲害。

剛子看他一眼,今天他非要把話說完,之前不讓他說就算了,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說,反正都是咳嗽,大不了多咳嗽一陣子。

他不理蕭寒,繼續說:“尤其是一吹冷風,就不停地咳嗽,昨天見了你之後先生就住院了,晚上原本睡得好好的,卻突然要出院,我跟院長怎麽勸都勸不住他,這不,淩晨就到這兒了,又怕吵醒你,所以就一直在門外等,怎麽著看在先生這麽誠懇的份上,你也不能把他拒之門外吧?再怎麽說他現在也是個病人,如果你還有點公德心的話--”

蕭寒咳嗽得一直停不下來,好不容易壓製住咳意這才吼了一聲,“小剛子!”

剛子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我這是在幫你你知不知道?不過卻也沒再說什麽,乖乖地閉了嘴,轉身默默地回到車裏

蕭寒又咳嗽了好一會兒這才漸漸止住,咳嗽過後就跟大病一場,虛弱得渾身無力,他轉過身靠在鐵門上,因為是整個身體都撐在上麵,鐵門似乎有些不堪重負,發出了吱吱扭扭的聲音。

他用手帕擦了擦嘴,低頭看了看上麵的血漬,還好還好,沒有昨天咳得多,看來輸了幾瓶藥水吃了一把藥丸子還是有點效果的。

靠在門上休息了一會兒,他緩過來勁兒,將手帕折疊好重新放在大衣口袋裏,再次轉過身,看到雲開還在那兒站著,他這才突然意識到這麽冷的天讓她站在寒風雪地裏聽他嘮叨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尤其是她還穿得那麽單薄,肯定已經凍得不行了吧。

他連忙拍了拍門說:“雲雲,你快回屋吧,外麵太冷了。”

停了幾秒鍾雲開依舊站著沒動,他正要再開口,卻聽她說:“你不是要給我解釋嗎?解釋吧,你隻有這一次機會。”

雲開承認聽到他的咳嗽聲她就已經有些心軟了,剛子又說他咳血,她聽了後更是覺得心口堵得難受。

“可是……”蕭寒聽得出來她說話的時候牙齒都已經在打顫,即便是真的隻有這一次機會,他也不希望她凍出病來,“你回屋吧,外麵太冷。”

可是他怕自己真的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就這樣放棄了以後就再也沒有能夠讓她原諒的可能了。

有時候明明是高智商的人,卻有時候總是表現出一副我是白癡的模樣。

隔著一層玻璃看著外麵都快要糾結死的男人,剛子實在是於心不忍,看不下去了,從窗戶裏探出頭,“先生,您就不會用手機打電話嗎?”

蕭寒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一門之隔的院子裏雲開的身上,聽到後麵剛子說話他隻是本能地“哦”了一聲,可沒過幾秒鍾他反應過來剛子剛才說了什麽,猛然扭過頭,剛子正衝他一臉得意的笑,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果真是一病就傻掉了。

於是連忙去口袋裏摸手機,可摸了半天,卻又聽到剛子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先生,您手機在這兒呢。”

蕭寒抬眸去看他,一雙眼頓時沉了下去,剛子連忙將頭縮回車裏,推開車門一路小跑恭恭敬敬地將手機雙手奉上,“先生,您的手機。”手機遞過去之後,轉身就跑,一溜煙又回到車裏。

蕭寒望著那麽身影,憤憤地咬著牙在心裏冷哼,算你小子今天跑得快,再晚一步,非一腳把你踢個狗啃地!

等他捏著手機轉過身的時候,院子裏哪兒還有人?

回屋了?

於是蕭寒就連忙撥號碼,等了半天那邊才接起來,但是兩人誰都沒先說話,透過無線電波傳入彼此耳朵裏的除了呼呼的風聲就是兩人都有些不穩的呼吸聲。

他們誰都不願打破這一刻的安靜,甚至對蕭寒來講,像這樣隔著空間和距離隻是聽著她的呼吸聲,都那麽的令人滿足和心安。

最後是雲開先開的口,“你說吧,我聽著。”

“好。”雖然她看不到他,可他依然還是點了點頭,扭頭又看了眼身後車裏的人,剛子一下子便明白那眼神的意思,連忙將車窗戶給合上,卻在他轉過身的那一瞬,又悄悄打開了一個小縫隙,狀似靠在車窗戶上休息,實則是豎著耳朵在偷聽。

別說女人好八卦,有些男人也不例外。

剛子這人是那種典型的悶騷男,平日裏冷冷酷酷一本正經的像個人,實則內心極其的陰暗,一肚子的壞水。

蕭寒的聲音不高,但是因為周圍很靜,所以即便是他的聲音沙啞而滄桑,雲開卻依然能夠清楚地分辨出每一個字。

他說:“雲雲,離婚手續是我昏迷的時候老爺子辦的,等我醒來,也沒人告訴我,我收到銀行的到賬信息,可那時候還沒聯想到我們已經被離婚這件事,直到我又收到你退還回來的婚戒。雲雲,那戒指不是悅悅說的你已故婆婆留下來的,而是我多年以前在一場拍賣會上一眼就看上拍來的,是一套,還有兩隻耳釘,一條項鏈,耳釘我很早以前就給你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想著等我們結婚一周年的時候再把項鏈送給你,這樣就是一套了,可你把戒指還給我了,那是我們的婚戒,尺寸我沒有讓人改過卻恰恰就是你的尺寸,我不知道究竟是巧合還是緣分,可是你給退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那戒指的時候我的心就像是……我很難過,戒指是屬於你的,就算是我們離婚了,哪怕你扔掉不戴就行,你不可以還給我你知不知道?”

雲開的腦袋裏這會兒已經開始亂了,她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了,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因為時隔久遠,那些記憶都模糊不清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