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戴譽不死心地想讓吳老師再堅持堅持,然而吳老師卻蹲在裏麵遲遲無法出來。

見狀,戴譽終於徹底熄了僥幸的心思,與他招呼一聲就跑了出去。

一路穿過後台擁擠的人群,撒丫子往舞台的方向飛奔。

第五個節目是秧歌劇,演員們已經在暗紅色的陳舊幕布後麵候場。

戴譽喘著粗氣在舞台入口站定,不顧後台管理員的阻攔,扒著門框便向台下張望。

順著吳老師所說的方位尋過去,果然在第一排靠邊一點的位置看到了夏露。

不過再往她旁邊的位置一掃,卻直接讓戴譽“臥槽”了……

夏副廠長他是見過的,可是,坐在夏副廠長與夏露中間的女人,他居然也見過!

夏露的媽媽竟然是何大夫?

之前差點坐上他自行車大梁的何大夫!

這是什麽神奇緣分狗血劇情!

當閨女的夏露還沒摟過他的腰呢,當媽的就已經先一步摟過腰靠過背了!

這個驚人發現,讓本就有些犯怵的戴譽更是頭皮發麻,在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若是記得沒錯,被何大夫詢問名字的時候,他還本著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則,向雷/鋒/同/誌致敬了。

這……

若是被何大夫發現他就是跟自己女兒傳緋聞的“二流子”……

想象一下他們二人相認的尷尬畫麵,即便戴譽自認臉皮夠厚,也不自覺地括約肌一緊。

不待他多想,後台管理員已經拽著胳膊將他拉了回來。

戴譽沒心思跟他糾纏,又馬不停蹄地跑向掃盲班所在的區域。

一把拉過還在人群裏高談闊論的胖嬸,商量道:“胖嬸,您幫我個忙成不?

回頭您閨女結婚的時候,我免費給她拍兩卷膠片的相片!”

胖嬸一聽還有這等好事,忙樂嗬嗬地應承下來:“行啊。

不過,你先說說,要讓我幫著幹啥!”

戴譽三兩句話把事情說了,才道:“她就坐在第一排,你過去幫我把人請過來唄!”

誰知慣常大膽的胖嬸,聽了他的話後,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兩卷膠片都**不了她了。

“第一排坐著的都是大領導,而且後麵烏泱泱的全是人,我這麽大的坨尋摸過去,人家不都得可著我瞧啊!不行不行,我不敢去!”

胖嬸連連擺手。

“哎呀,下麵沒人認識你,讓他們看兩眼又不能掉塊肉!”

戴譽搞不懂她怎麽突然就在關鍵時刻矜持上了。

“對呀,又不能掉塊肉,你跟小夏老師都那麽熟了,就自己去找唄!”

胖嬸嘀咕,“自己不去讓我去,我看你就是耗子扛槍窩裏橫!”

若是時間充裕,戴譽或許會有心情與胖嬸臭貧兩句。

可是眼瞅著快到他們登台了,伴奏還是出缺狀態,急得他孫悟空附體,抓耳撓腮的,哪還有閑心跟胖嬸掰扯。

抬頭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發現大家的神色都有些躲閃,連牛二彪都堅決搖頭。

戴譽別無他法,交代牛主任負責保管樂器,搓了搓手心裏的汗,重新跑回了舞台入口。

舞台側麵有個小過道,下了那條窄窄的樓梯可以通往觀眾席。

觀眾席的燈光被熄滅,後方一片漆黑,隻有前麵的幾排能借到舞台上的光亮。

此時秧歌劇已經表演到一半了。

越是瞻前顧後越容易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戴譽隻當自己是舞台工作人員,盡量不引人注意地沿著小過道快速衝出去,通過樓梯下到了觀眾席。

為了不影響其他人看節目,他貓著腰摸去了夏露所在的位置。

然而,他自認小心的動作,卻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

發現他的目標是自家所在的方向,夏家一家四口都將視線從舞台上收回來,轉向了這個突然竄出來的寸頭青年。

戴譽假裝沒看見坐在夏廠長腿上衝他做鬼臉的夏洵,硬著頭皮將視線專注在一臉錯愕的夏露身上。

他話裏帶著急切,以相鄰幾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小聲道:“夏露同學,你們學校的吳老師因為拉肚子上不了台了!他說你也會演奏手風琴,能不能請你幫我們廠的合唱節目伴個奏?”

夏露一驚,趕緊壓低聲音問:“吳老師身體情況很不好嗎?

你們是第幾個節目啊?”

“下一個就是我們的,吳老師還在茅房沒出來呢!”

不著痕跡地睇了眼夏廠長與何大夫,撞上他們關注的視線,戴譽歉意地笑笑,補充道:“我們要合唱《我的祖國》和《咱們工人有力量》兩首歌曲。”

“這……”夏露有些不安地看向父母,似是想征求意見。

聽說是因為老師身體不適才推薦了自己閨女救場,夏啟航轉向女兒,沉聲問:“那兩首曲子你都會嗎?”

夏露點頭:“練習過幾次。”

聞言,何婕忙鼓勵她:“那你就上去試試,總比讓他們沒有伴奏清唱強!廠慶演出可不能出岔子!”

又跟戴譽提前說好:“我閨女沒有登台經驗,若是有什麽瑕疵,你們也別怪她!要不是我身體不方便,我也是可以上台幫你們伴奏的!”

夏露的手風琴還是她教的呢。

夏啟航與戴譽的聲音同時響起——

“胡鬧!”

“不敢勞煩您!”

夏啟航見台上的表演已經接近尾聲了,遂不再多言,衝著夏露二人擺擺手,催促之意明顯。

望著女兒跟隨那個寸頭小夥匆匆離去的背影,何婕一時有些晃神,扒著丈夫的手臂問:“老夏,你說我咋總覺的那小夥子有點麵善呢?”

夏啟航將胖兒子挪到女兒的空位上,揉著發麻的大腿,失笑道:“每天找你看診的患者多得是,這廠裏的人哪個看著不麵善?”

“也是。”

聽了父母對話的夏洵,兩隻眼睛滴溜溜轉,咧著嘴與被秧歌劇逗笑的觀眾們一起哈哈笑。

後台那邊,掃盲班的婦女們已經在牛主任的安排下依次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排好了隊形。

此時見到戴譽成功將夏露請了過來,集體放鬆下來,隨後就是一陣輕聲鼓掌。

戴譽趁著還有點時間給眾人打氣:“大家本就已經排練得非常出色了,如今有了與我們配合默契的小夏老師加入,簡直是如虎添翼!一會兒大家夥都好好表現,拿出咱們啤酒廠女工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保二爭一!得了豬肉獎勵,咱們今天當場就分!”

豬肉**屢試不爽。

果然,被他這樣一番動員,女工們各個昂首挺胸,精氣神十足,隻等著唱完歌就回家吃肉了!

戴譽讓牛主任領著婦女們上台,轉向一直在暗暗搓手指的夏露,鼓勵道:“別緊張,按照平時排練的節奏來,就算發揮得不好,也沒人怪你。

你這是幫我們救場的,大家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夏露心裏既有第一次上台的緊張興奮,又有即將被父母撞破二人關係的焦躁不安。

聽了戴譽的話,夏露隻剜他一眼,嘴硬道:“誰緊張了!你還是顧好自己吧,上台指揮的時候別出了岔子。”

“行行,一會兒還得仰仗小夏老師多多指教呢!”

隻要能把這節目順利完成,她說啥都行,隨便說。

此時,報幕員已經介紹完啤酒廠的合唱曲目走下舞台了。

沉重的幕布拉起,由二十幾個穿戴整齊的女工組成的小型合唱團,在全廠觀眾麵前亮相。

爾後,戴譽大步從舞台側麵走出來,脊背挺直,麵帶笑意,白襯衫的下擺被他整齊地紮進褲子裏,顯得腰板勁瘦,身姿頎長。

舞台上方的白熾燈散射下來,照亮他英俊逼人的眉眼。

台下觀眾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尤其是在後麵站著的一些小青年,口哨聲與喝彩聲不斷,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個電影明星到場了。

戴譽在舞台前站定,對著觀眾微微鞠躬致意,在第二波掌聲響起時,轉過身背對觀眾,將手舉到半空。

“天啊,優秀代表同誌可真俊呐!”

孟姝與郭憲勇並排立在台下,仰頭看著被燈光鑲上一層亮邊的戴譽,小聲喃喃。

“小戴這樣打扮一下確實很英俊!”

郭憲勇點頭附和。

為了不引起過多關注,夏露出場時已經盡量低調了,在戴譽站定後,她便悄無聲息地坐到了舞台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然而,她的出現還是引起了台下觀眾的一陣**。

待她抱著棕色手風琴準備好,與作為指揮的戴譽點頭示意後,尖銳的口哨聲和此起彼伏的起哄聲簡直有掀翻屋頂的架勢!

兩人的名字接連在禮堂後方響起……

即便前排的領導們不知那些人鼓掌喝彩的原因,但是他們大多認識夏露,這會兒紛紛向夏廠長夫婦看去,也很給麵子地配合著鼓起了掌。

何婕一臉驕傲地任人打量,不時還要與相熟的人點頭示意。

繼而轉眸看向丈夫,問:“後麵的那些人亂糟糟地喊什麽呢?”

耳力不錯的夏啟航,已經從那些起哄聲裏聽到了戴譽的名字。

此時鐵青的臉上正透著一股陰間氣息。

千防萬防,居然還是讓這小子鑽了空子!

若不是為了顧全大局,他都想直接竄上台去,把那個因為大家起哄而滿麵紅霞的女兒從上麵拽下來了!

閨女大了真是不省心啊!

“沒什麽,估計就是第一次見咱們閨女登台,看熱鬧起哄呢!”

媳婦這胎的胎相不穩,還是別告訴她真相了。

這麽想著,夏啟航又瞪了一眼吃裏扒外的胖兒子一眼。

這小子肯定早就認出戴譽了,居然敢一直憋著不說,眼睜睜看著他姐就那麽被人哄騙著上台共同演出去了!

不理會周圍人探究的目光,夏啟航視線漠然地轉向舞台上的二人。

為了出席廠慶活動,夏露今天是特意打扮過的,紅色立領布拉吉搭配白色針織開衫,腳上是白色小皮鞋。

這樣的裝扮,哪怕是上台演出也是綽綽有餘的。

此時,手風琴的風箱還沒拉響,隻是安靜地含笑坐在那裏,就已經有一種脫俗的文藝女神氣質了。

所有人準備好,起哄的人也漸漸安靜下來,全場進入演出開始前的寂靜時刻。

戴譽身姿挺拔地站在台前,手臂抬起,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劃出一個精致的弧度,手風琴飽滿明亮的聲音響起,《我的祖國》優美的前奏旋律緩緩流淌開來。

緊接著便是牛洪彪的獨唱部分,牛主任果真沒有讓人失望!開口唱出第一句,觀眾席就已經捧場地送出了熱情的掌聲。

不知是不是牛主任和戴譽的自信也影響到了婦女同誌們,今天的合唱發揮得尤其出色。

戴譽心中大定,唇角便不自覺彎了起來。

夏露感覺今天的戴譽身上有一種罕見的冷靜又矜貴的氣質,被他那笑意盈盈的大桃花眼注視著,她手下險些彈錯了音。

趕忙低頭定了定神,不再與他對視。

觀眾席的第一排,何婕心情愉悅地用手指在大腿上打著拍子,嘴裏也跟著合唱團的女工們一起哼唱。

她盯著戴譽的側顏看了一會兒,忽而停下動作,伸手去搖夏啟航的手臂。

“老夏老夏!我想起來了!”

夏啟航麵上沒什麽表情地問:“什麽?”

語氣很是寡淡。

何婕沒察覺出他的異樣,隻驚喜道:“台上那個指揮的小夥子就是我跟你說的,在馬路上幫過我的雷同誌!”

“哦。”

夏啟航眉毛都沒動一下。

“這小夥子把頭發一剃,我都沒認出來!他之前頭發這麽長呢!”

何婕用手指比了一個長度,繼續低聲道,“他之前幫過我,這回我們家露露又幫了他!還挺有緣的!”

夏啟航麵上笑應著妻子,心裏卻不痛快極了。

這姓戴的小子果然奸猾!

為了不讓妻子認出他來,居然在演出前把頭發剃了!這若不是因著戴譽名聲響亮,被那麽多人起哄,他恐怕還不知道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戴譽”呢!

何婕對於丈夫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眼睛盯著台上,嘴上還在念念有詞:“既然露露已經跟人家認識了,以後有機會也可以將人請到家裏來坐坐。

一碼歸一碼,感謝之意還是要表達的!我估計他剛才肯定認出我來了,都不好意思與我對視呢,嗬嗬嗬……”

夏啟航被她念叨的心煩,打斷道:“行了,安靜看節目,你女兒難得登台表演一次!”

兩首歌合唱結束,從觀眾席間傳來山呼海嘯的掌聲,間或夾雜幾個口哨聲。

戴譽一時也分不清,這到底是給他們演出的喝彩,還是對他與夏露的起哄,反正場麵看起來異常熱烈火爆,合唱節目的受歡迎程度遠超前麵的幾個節目。

如果評獎標準是按照現場觀眾的熱情度打分的話,估摸著一等獎的五十斤豬肉非他們莫屬了!

掃盲班成員們從舞台上退下來以後,一個個都興奮得滿麵通紅,抓住身邊的人交流心得。

戴譽幫夏露提著手風琴停在走廊的一角,二人對視著笑了一下,氣氛說不出的微妙。

不知是不是吊橋效應起了作用,戴譽現在心跳得特別快,總有一些危險的想法冒出來,特想跟人家女孩子產生點身體接觸……

不過上次被拒絕的事他還沒忘呢,怕自己唐突了小夏同誌,他清了清嗓子,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今天多虧有你救場了,不然那群女同誌準得因為得不到豬肉回家哭鼻子。”

夏露抿嘴笑了一下:“哪有那麽誇張,大家表現得很好,就算清唱也沒問題,有伴奏隻是錦上添花罷了。”

戴譽被她笑得,有些想法更危險了,趕緊說點掃興的話題轉移注意力:“那什麽,我跟你說個事,你心裏也有個數。”

“嗯?”

一五一十地將與何大夫見麵的經過講了,戴譽撓頭:“我估摸著她也認出我了,你想想回家怎麽說吧!”

夏露不以為意:“認出來就認出來唄,反正她又不知道你就是戴譽。

我媽這次懷相不好,家裏沒人會跟她說這些的!”

“何,何大夫懷孕啦?”

戴譽傻眼,“那上次還真挺危險的,早知道她是這個情況,我哪能讓她坐自行車後座,肯定讓她坐我自行車大梁上!”

夏露:“……”

戴譽見她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嗬嗬笑著讓她趕緊回台下坐著去了,隻說周末去省圖書館的時候還請她喝汽水。

送走了夏露,戴譽在後台轉悠著搜尋自己要找的目標。

拉過後台管理員問了許晴的位置,戴譽慢悠悠地尋了過去。

許晴剛通知了下一個節目候場,渾身充滿幹勁地要去找再下一個節目的負責人。

她就喜歡這種大權在握指揮若定的感覺!

戴譽找過來時,她以為對方是來與自己對峙的,不屑地輕哼一聲就想繞過他離開。

出乎意料的,戴譽並沒有提節目排序的事,而是問:“你是不是以為那次在老飯館吃飯,我提起趙學軍胎記的事,是在故意陷害你?”

聽他提起這件事,許晴就是一肚子氣,聞言也不急著走了。

嘲諷道:“哦,你不是陷害我,難道還是在幫我?”

“對啊,我是看你被趙學軍騙得團團轉有點可憐,尋思著幫你脫離苦海,誰知你這人不識好歹,沒事總針對我!”

戴譽無奈歎道。

“你少跟我胡扯,趙學軍根本就沒騙過我!”

雖然最近在與趙學軍冷戰,但還是下意識替他說話。

“哦,他已經結婚了,新娘卻不是你,你知道麽?”

戴譽一臉憐憫。

“你說什麽?”

許晴的聲音陡然拔高。

戴譽不厭其煩地重複:“他結婚了,奉子成婚,女方懷了快三個月了。”

許晴定在原地,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戴譽,仿佛他才是那個拋棄她的惡人。

“我那時候就知道趙學軍和對方有一腿,尋思那也算是給你提個醒了,早點幫你脫離苦海。

誰知你不識好人心!”

戴譽裝模作樣地搖頭。

許晴冷笑:“你會這麽好心地幫我?

你憑什麽幫我?”

“誰讓咱倆同病相憐呢!”

反正蘇小婉的事早晚會爆出來,他也不在意自曝其短,“那女的是我前未婚妻蘇小婉!”

許晴:“!”

見他這麽說,許晴是真的信了。

她白著一張臉,問:“他倆是什麽時候的事?”

“不知道,誰知這對狗男女啥時候勾搭上的,反正在老飯館吃飯之前就有了,不然我咋知道趙學軍有胎記的?

我知道他屁股上的是青龍胎記,當時就是想膈應膈應他!哼哼!”

戴譽擺出惹了我別想痛快的流氓模樣。

“我是問,他倆什麽時候領證的!”

“昨天。”

蘇小婉昨天下午去了戴家一趟,將自己結婚的事說了,還跟戴母哭訴了自己的身不由己,想讓她當自己的娘家人出席婚禮。

把戴母氣得都忘了做晚飯……

若不是戴母念叨這件事,他還不知道蘇小婉已經順利嫁進廠長家了。

“蘇小婉那娘們已經因為同學舉報她懷孕,被大學退學了。

為了保住趙學軍的學籍,他們才結婚的!”

戴譽在“舉報”二字上加了重音。

“你突然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我看你也沒安什麽好心!”

許晴雖然已經被氣得手抖,眼睛裏也現出水光,但腦子還是清醒的。

“還不是你總找我麻煩!因為那點破事,又是不讓我當報幕員,又是給我們廠的節目換順序的,總是公報私仇有什麽意思!”

戴譽的話裏七分真三分假,“我就是想告訴你,冤有頭債有主!不用你記著我的人情,但也別亂咬人行吧!”

“行了,言盡於此,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這次是看你被趙學軍騙了,有點可憐你,就算了。

下次你要是再這樣以公謀私,我就真得去找你們領導掰扯掰扯了。”

留下許晴獨自怔愣在原地,戴譽聳聳肩,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

國慶節一過,戴譽徹底清閑下來,除了寫寫新聞稿,畫畫宣傳欄的板報,日子過得愜意得很。

因著白天在辦公室實在是有些閑,他還把夏露給他劃過重點的政治課本帶到了辦公室,趁著每天午休的時間背一背。

這天吃過午飯,戴譽正獨自在辦公室嘀嘀咕咕地背誦呢,許廠長的秘書李敘就找上了門。

熱情地將人引進來坐了,又是泡茶,又是遞煙地好一通招待廠長秘書,戴譽才問明對方的來意。

李敘沒正麵回答他,隻是拿起他放在課桌上的高中課本翻看了幾下,頗感興趣地問:“小戴,你不會是想考大學吧?”

戴譽沒否認,一邊上班一邊想著複習重考的人多得是,既然人家問了,他就承認了。

隻有所保留地說:“就自己複習複習,我文科不咋好,未必能考上。”

李敘繼續翻看他的課本,頭也不抬地問:“那要是一直考不上呢?

還一直複習著考啊?

我當年也打算複習考大學來著,結果一上了班,想繼續上學的心思就全消磨沒了。”

“考不上就繼續複習重新考唄。”

戴譽隨口答道。

李敘合上書,盯著他沉吟半晌,直到快把戴譽瞅毛了,才說:“我被廠裏推薦去參加省裏組織的青年幹部培訓班……”

“呦,這是大喜事啊!恭喜了李秘書!你這是要高升啦!”

戴譽不知道他為什麽向自己透露這樣機密的事,這個什麽培訓班的名額應該是廠領導內定的。

這種事情向來如此,某些消息往往隻有特定群體知道,等到領導公布最終人選的時候,基層普通職工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哦,原來自己居然錯過了這樣一件事……

李敘謙虛地笑笑:“培訓確實是好事,但高不高升的,得由組織決定!”

戴譽點頭,隻給他茶杯裏填了水,耐心地等待下文。

見他還挺沉得住氣,李敘抿了一口茶,歎道:“原本這是件挺好的事,可是這個培訓時間正好與許廠長去北京出差的時間撞車了!許廠長建議我把握住這次機會,他去出差的時候,可以找一個臨時秘書隨行。”

戴譽總算回過味來了,對方這是想讓自己代替他陪著領導出差去呀!

果然,隻聽他繼續道:“我看你平時為人挺靈活的,辦事也認真,就想把你推薦給許廠長。”

戴譽將對方進門以後的前後事情串聯起來,稍稍一想就明了了。

李秘書的這次培訓很關鍵,沒準回來以後就高升了,但是這事的概率是五五之數。

若是他高升了,皆大歡喜。

若是沒升上去,就還得回來給廠長當秘書。

他的矛盾點就在於,既要找個在能力上能讓領導滿意的,又不能真的頂替了他的位置,讓他培訓回來以後沒了著落。

估摸著自己並不是第一個被他考察的人了,要不是看自己考大學的意誌堅定,心思沒放在廠裏邊,這老小子不可能這麽輕易吐口。

想清楚了這些,本就對當秘書沒興趣的戴譽利落表態:“李秘書,你就放心地推薦我吧,去出差的這一路上我保準把許廠長照顧得妥妥帖帖。

到時候肯定將咱許廠長完璧歸趙,要是掉了一根頭發,你找我算賬好了!”

李敘見他上道,心下滿意,交代道:“這次是陪廠長去參加全國糖酒會,咱們廠要跟著省糖酒專賣公司的人一起行動,秘書的任務就是照顧好許廠長,偶爾還要幫他應酬交際,你為人比較靈活,我還是很放心的!”

“行,我都記下了。

你先征求廠長的意見吧,這事我保管守口如瓶,等你通知!”

戴譽連連保證。

雖然隻要自己推薦了人選廠長就不會拒絕,但李敘對他這樣嚴謹的態度還是表示肯定的。

“這個禮拜六就出發,你回家也跟家人說一聲,將家裏安頓好!”

李敘叮囑。

戴譽麵上鎮定地頷首,心裏卻已經開始歡呼開了!

太好啦!他終於有機會去北京公費見世麵啦!激動!

送走了李秘書,戴譽在心裏盤算著出差要準備的東西。

家裏那邊倒是沒什麽,聽說他可以去北京,肯定是全家人鼎力支持的。

隻是夏露那邊,自己還得去打聲招呼,禮拜天不能去圖書館赴約了,總要提前跟人家說一聲。

於是,下班以後,戴譽沒有多留,跟顧江海借了自行車,騎上車就往家屬院大門去了。

坐在收發室裏跟陳師傅閑聊了二十來分鍾,總算看到了夏露騎車進門的身影。

正是下班時間,人多口雜,夏露見他一副有事相商的模樣,便帶著人往小洋房那邊走了一段。

來到一處安靜路段,戴譽才將因為要出差無法按時赴約的事情說了。

“你家裏老人不是都在北京生活嘛,我尋思著過來問問你,有沒有要捎帶的東西。

若是有需要,我就順路幫你跑個腿!”

戴譽語氣誠懇。

夏露想了想,確實有兩件給外婆織的坎肩和毛褲還沒有送給她,眼瞅著就上秋了,正是能用得上的時候。

隻是讓戴譽幫她帶東西,萬一被外婆寫信告訴媽媽,家裏少不得又得鬧出是非官司。

正琢磨著怎麽開口拒絕呢,夏露就聽到一陣叮鈴鈴的自行車鈴聲。

兩人回頭瞧過去,不約而同錯愕開口——

“媽!”

“何大夫!”

何婕老遠就看到自己女兒跟個寸頭青年在這條小路上聊天呢,她一看那發型就認出這是誰了!

將裝著青菜和豬肉的自行車推到二人麵前停下,何婕熱情道:“雷同誌!咱們又見麵了!上次你將我送回來,又走的那麽急,我都沒能好好感謝你!沒想到你跟我家露露也是認識的!”

戴譽尬笑了一下。

“既然來了,就去家裏坐坐吧!我剛買了菜和肉,今天也嚐嚐我的手藝!”

戴譽amp;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