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戴譽假裝沒聽到蘇小婉的話,繞過她攔路的手臂就要往廠裏走。

發現戴譽是鐵了心不想理會自己,蘇小婉心下一急,從身後拽住他的襯衫,企圖將人拖住。

卻不料這一拽直接將襯衫從褲腰裏拽了出來。

戴譽:“……”

始終注意著他們,偷偷看熱鬧的孫師傅:“……”

戴譽對著一臉八卦的孫師傅無奈擺手,繼而轉向蘇小婉:“鬆手!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我要說的事對你而言簡單得很,你答應了我就鬆手!”

戴譽的神色和聲線都冷靜下來,“你先鬆手,去那邊說。”

將人帶到廠門口的一棵大樹下,遠離了孫師傅的視線範圍後,戴譽也不急著走了。

他倒是想借此機會開開眼,看看蘇小婉還能提出什麽無恥要求。

“說吧。”

“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像是怕他拒絕,蘇小婉趕緊補充,“五十就行!”

戴譽聞言,眉毛都沒動一下,隻冷淡道:“要錢你應該去找趙學軍吧?

他還能差了你這五十塊?”

“我現在暫時找不到他!”

不然也不會這樣厚著臉皮來找前未婚夫了,畢竟他們當時分手分得並不體麵。

戴譽心下一哂,慢悠悠道:“你不是已經回家待嫁了嗎?

要錢做什麽?”

蘇小婉心裏還是覺得那舉報信是戴譽寫的,便想再趁機詐他一次,答非所問地回:“我懷孕了!”

戴譽心裏正防著她這一手呢,聞言誇張地急急後退兩步,警惕道:“你不會是想說這孩子是我的吧?

你可別不要臉啊,我從來都沒碰過你!”

“我什麽時候說這孩子是你的了!”

蘇小婉氣結,“若不是你往學校寫我和趙學軍的舉報信,我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你少冤枉人,我可沒閑工夫給你寫舉報信!”

蘇小婉卻隻是反複絮叨,都是因為他的舉報才變成如今的局麵,根本不在意他的辯解。

心知舉報信隻是對方想心安理得賴上自己的借口,戴譽不想在這上麵糾纏,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有事就快說吧,別磨嘰了……”

蘇小婉忙將自己的情況說了:“因為你那封舉報信,學校政治處的人知道了我懷孕的事。

趙學軍為了保護我和孩子,跟他們說我倆是未婚夫妻,馬上就要結婚了。

不過,因為我懷了孕,便不得不退學回家專心帶孩子。”

戴譽嗤笑:“那趙學軍還真是個敢作敢當的好男人!你眼光不錯!恭喜啊!”

蘇小婉抿了抿唇,半晌無言。

戴譽見狀,心下暗忖,事情的走向已經開始偏離書中劇情了。

他之所以知道蘇小婉懷孕的事,不是因為蘇小婉在書中生過這個孩子,而是因為她打掉過這個孩子!

直至他穿書前,書裏的蘇小婉一直沒能生出一兒半女。

據蘇小婉回憶,問題就出在大二那年,她突然發現自己意外懷孕後,為了保住名聲和學籍,自行墮胎,從此留下了後遺症。

戴譽推算一下時間,猜測蘇小婉懷孕應該就在大學剛開學的這一二月間,這才炮製了一封當事人蘇小婉的實名舉報信。

若是他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戴譽也不想在這兩人身上浪費時間。

怪隻怪這二人突然發癲,無緣無故地跑出來給他找不痛快。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別想痛快了。

蘇小婉見他臉上明晃晃地嘲諷表情,心知剛剛那番說辭對方不信,隻好硬著頭皮道:“現在我退學回家住了,可是我家的情況你也是清楚的。

後媽聽說我不是大學生了,不但冷嘲熱諷,還將我帶回去的東西都搜刮走了,吃的也不好,營養又跟不上……”

戴譽心裏嗬嗬,這女人能將男人耍得團團轉,卻對付不了一個後媽,也是奇怪。

“你直接跟她說,你懷了廠長的孫子不就好了,她還能不供著你!”

蘇小婉眼中顯出恨意:“我怎麽能將這樣的事告訴她!她巴不得我過得不好呢,若是知道了我能嫁去廠長家,我這一胎都未必能保得住。”

她那個後媽又狠又毒。

因為有個苛待繼女的名聲,所以在大院裏的風評很不好。

又心知她們二人間的關係沒有任何轉圜餘地,幹脆破罐破摔,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了。

之前後媽聽說她考上了大學,就曾攛掇著父親阻止自己去上學。

這會兒要是讓她知道了自己能母憑子貴嫁進廠長家,非得想盡辦法搞破壞不可。

“我這些天身體反應有些大,害怕她發現我懷孕了,就想先搬出去自己住!”

蘇小婉楚楚可憐地懇求,“你能不能先借我五十塊錢,暫時租間屋子。”

這要是原身,見了蘇小婉這副模樣肯定就痛快答應了,不過戴譽才不吃她這一套,嘲諷道:“哦,那你可真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了,外麵租間平房頂多三五塊錢。”

蘇小婉一噎,重整一下思路才說:“不知道要在外麵住多久,我還要維持生活呢,等我聯係上學軍後立馬還你。”

擺弄著煙屁股的手一頓,戴譽若無其事地隨口問道:“你退學回來快半個月了吧,他怎麽還不跟你扯證?”

蘇小婉麵色微黯,不自在地別開眼。

戴譽語重心長地歎道:“你倒是能等,可你這肚子等不了吧?

萬一懷孕的事從省大傳回家屬院來,你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麽嗎?”

“趙學軍這麽一個大活人總不會人間蒸發了,你天天去學校等,總能碰得上。

見了麵跟他商量一下,哪怕是隻扯證不辦婚禮也行啊。

若是都這樣了,他還磨磨蹭蹭地不同意,就幹脆威脅他要去學校舉報好了。

你這又是退學又是生孩子的,犧牲這麽多,總不會是隻為了成全趙學軍吧?”

蘇小婉隻覺被他說到了心坎上,嘴唇抿起,過了一會兒才憂慮道:“我們以後還要一起過日子的,若是撕破了臉,這日子還怎麽過……”

戴譽沒搭腔。

蘇小婉又強辯道:“他因為這件事受到不小的影響,學生會競選的事也被耽擱了,而且我們要結婚了,他也要找時間通知家裏一聲。”

“嗬嗬,通知家裏?”

戴譽瞟她一眼,“你覺得他要是真的通知家裏了,趙家人能一直這麽安靜?”

蘇小婉頃刻無語。

“跟趙學軍上過炕的那些女的,哪個出身不比你強?

他能因為一個孩子就跟你結婚?

你做什麽美夢呢!”

戴譽也怕將這孕婦刺激過頭了,斟酌著用詞,“何況,趙廠長夫人還給他安排了副市長的女兒呢!我看你這事有點懸。”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被戴譽人為放大,蘇小婉蹙眉:“那我現在怎麽辦?”

戴譽不答,隻擺出隔岸觀火的姿態。

“我總不能真去學校和公安那裏舉報他。”

戴譽嘖嘖兩聲,嘀咕道:“有跟我耗的時間,還不如去找機械廠的趙廠長。”

“這能行嗎?”

蘇小婉雖覺這樣是最快的解決辦法,卻仍有顧慮。

“那你就繼續等著趙學軍主動找你唄,到時候娃都會打醬油了。”

說著也不待回話,扔下若有所思的蘇小婉,大搖大擺地回廠裏去了。

等蘇小婉回過神,再想追上去要錢時,戴譽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

沈常勝見到連跑帶顛竄進門的戴譽,指著他那一腦門的汗打趣:“總機不是說有女同誌找你嘛,看你這樣不像啊,倒像是被狗攆了!”

戴譽聞言哈哈一笑:“差不多!差不多!”

“你也別坐了,直接拿上本子走吧。”

沈常勝提醒道。

“去哪啊?”

“去工會那邊開個會,我就是在辦公室特意等你的。”

兩人結伴來到一樓工會所在的辦公室時,兩個科室的人已經到齊了。

說來啤酒廠的工會規模也實在是小,真正能幹活的隻有三個小卒,與宣傳科的人數相當,以致每次組織活動,都要借調外援。

此時,工會李主席,也就是沈常勝的親舅舅,站在辦公室中央。

吳科長和徐曉慧因為是女同誌,混上了兩個座位,像他們這樣的來晚的,隻能靠牆罰站了。

李主席見沈常勝進來了,一眼都沒有多掃,隻清了清嗓子,公事公辦地開口:“這是咱們兩個科室第一次聯合開會,時間比較緊,咱們先直奔主題。

郭憲勇,你先說說昨天聯誼會的情況!”

那個叫郭憲勇的是李主席的秘書,也是工會唯一的男幹事,與戴譽一起給掃盲班上課,兩人還算熟悉。

戴譽琢磨著,一個聯誼會有啥可講的,無非是跳跳舞,聊聊天,搞搞曖昧,三兩句就能講清楚了。

不料,這位郭幹事不愧是整天寫材料的秘書出身,一個聯誼會被人家描述得精彩紛呈,聽者仿若身臨其境,足足講了二十多分鍾才停下來喝口水。

聽得同樣在現場的戴譽懷疑自己去了一個假聯誼會……

“小戴,你昨天拍照了吧,照片拍了幾卷?

剛剛小郭說的那些有趣的畫麵都拍下來了嗎?”

吳科長見人家工會的同誌口才這麽好,就想把自家科室的優秀代表也拉出來亮亮相。

戴譽冷不丁被問到,還愣了一下。

他昨天光顧著給他姐相親了,聯誼會臨近結束,大家都開始跳集體舞了,他才瞅準時機抓拍了兩張。

但這會兒被領導提問到,他不能說隻拍了兩張啊……

“考慮到膠片相紙和顯影液定影液的成本比較高,本著節約不浪費的原則,我昨天有針對性地挑選了兩組比較有代表性的場景。”

戴譽略微停頓,見兩位領導都點頭表示肯定,才繼續道:

“像那些青年男女湊在一起聊天,摟摟抱抱跳舞的,雖然有趣,但沒什麽宣傳意義。

萬一人家沒談成,卻被咱們掛到宣傳欄裏去了,不是給大家找麻煩嘛。”

吳科長:“哦,你就說說你拍的吧,之後找出兩張有針對性的送去日報當個圖片新聞。”

戴譽含笑道:“那我拍的這兩張肯定能被報社選上!一個是大家圍成圈,手拉手跳集體舞的畫麵。

還有一個是聯誼會快結束時,我組織大家在聯誼會橫幅下麵拍的一張大合照,氛圍非常和諧!”

“行,既然已經留下影像資料了,那中秋的聯誼活動就不多談了,後續事宜還由小戴幹事跟進一下。

咱們今天主要探討的是機械廠十周年廠慶演出的事。”

李主席沒想到能在聯誼會的事情上浪費這麽多時間,隻想趕緊進入下一項議題。

廠慶演出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距離國慶節還有半個月,咱們啤酒廠預備選送四個節目。

當然了,這四個節目不可能都上,到時候還要去機械廠做預演和選拔的,爭取可以留下兩三個。

我們今天把任務分配下去。”

戴譽看了一眼節目單,除了他之前報備過的掃盲班婦女同誌的大合唱,和一個車間主任的二胡獨奏,居然還有舞蹈節目和男女對唱。

大家還挺多才多藝的呢!

李主席將除了二胡以外的三個節目分配下去,讓幾人跟進節目進度。

“小戴,尤其是你們的那個合唱,一定抓緊時間聯係排練老師,認真排練!雖然合唱不稀奇,但是掃盲班學員的合唱是有一定政治意義的,你最近就主要抓這件事,多組織女同誌們排練幾次,爭取能登上廠慶的舞台!”

戴譽沒想到李主席還挺信任他的,居然安排他獨自組織掃盲班的合唱。

畢竟他的秘書和外甥還都沒領到任務呢。

“除了演出節目,報幕員的名額,我們廠也要努力爭取一下。

我之前打聽了一下,原本是隻要一個女同誌,後來變成了一男一女。”

徐主席的目光在辦公室眾人臉上掃過。

“有意向的可以主動報個名啊。”

徐曉慧,沈常勝和郭憲勇這三個剛剛沒有領到任務的,都主動舉手。

李主席對此表示滿意,剛要勉勵幾句,就聽吳科長問:“戴譽,你怎麽回事?

咱們科裏三個人,就你不舉手!”

戴譽:“……”

這他娘的不是這麽算的吧?

戴譽輕咳一聲,解釋:“科長,我還要組織掃盲班的合唱,而且也已經答應女同誌們,到時候給她們做指揮了。”

在吳科長看來,剛才舉手的三個人,除了徐曉慧這個廣播站播音員勉強能有點勝算,其他人去參加報幕員的競爭,那就是陪跑的。

而且,人家機械廠規模那麽大,肯定有自己慣用的女報幕員,徐曉慧被選上的概率也比較低。

吳科長拿出萬金油理由:“你長得那麽精神,不去當報幕員不是可惜了嗎?”

“……”戴譽無語半晌,才道:“領導啊,那禮堂裏幾十排座椅,後排的人看向舞台上的人都跟蠶豆似的,誰能看清我長啥樣啊!小沈和郭秘書一個嗓音好聽,一個文采出眾,都比我這半吊子強,肯定有一個能選上!您就放心吧!”

李主席滿意點頭。

戴譽是真的不想當報幕員!

他上輩子隻當過一次報幕員,還是在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那時他是班裏的中隊長,手臂上別著兩道杠的班幹部!

班主任計劃參加全省的優秀班會評選,便先從班裏挑出最好看的一男一女當小主持人。

戴譽幸運地當選了。

被選中後,他心中充滿了自豪感和集體榮譽感,積極排練,稿不離手。

渾身充滿了幹勁和班幹部的使命感!

那場班會辦得非常成功,他們拿到了省級一等獎。

不過因著被打造成樣板,名頭響了,全省各校的領導老師都要過來觀摩學習,那場班會幾乎每周都要給這些觀光客們重演一遍。

最要命的是,每次演出結束後,他都會被前來觀摩的老師們叫到跟前,揉頭摸臉!

他小時候還是白白淨淨的小男孩,有一頭自來卷,每個老師見了他都要問一遍這孩子是不是“二毛子。”

那些老師離開後,他的臉蛋總會變成小豬佩奇同款紅臉蛋。

氣得他回家就把頭發剪了……

童年的主持經曆實在是不太美好,幾乎成為他的慘痛回憶。

他從此再也沒當過任何活動的主持人,也沒讓人揉過臉!

吳科長雖覺戴譽說的有一定道理,卻還是強硬道:“那你也得去試試,萬一能選上呢。

也能給咱們廠上個雙保險!”

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們六個幹脆都去吧,都是咱們廠的人,無論誰被選上了都行!”

戴譽與另兩個被趕鴨子上架的倒黴蛋對視一眼,隻能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

散會以後,先將報幕員的事放在一邊不去管,戴譽隻一心撲在組織掃盲班的合唱上麵。

跟吳科長招呼了一聲,戴譽拎著包就去了機械廠高中。

走近校門的時候,他還生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終於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可以光明正大走進學校了!

“誒,戴譽,你小子都畢業一年了,咋又回來了?”

在高中看大門的退休老教師將戴譽叫住。

“劉老師,我現在在啤酒廠上班呢,這次可是公對公啊,回來找母校老師幫忙的!”

“呦,真上班啦?

不在外麵亂晃啦?”

劉老師對於戴譽的頑劣印象深刻,根本不信,“你不會是憋著什麽壞呢吧?”

劉老師上下打量他一眼:“嗬嗬,穿得還挺像那麽回事的,既然工作了,先把工作證拿出來吧!”

戴譽知道自己名聲不好,但沒想到能臭成這樣!這都快被人當成破壞分子了!

無奈歎口氣,將工作證遞過去。

在他反複查驗並連連感慨戴譽“改邪歸正,浪子回頭”後,終於被放進了校門。

此時正值午休,再過半小時才是下午第一節課。

所以操場和樓梯過道裏的學生不少。

戴譽算是高中和機械廠的知名人物,不少跟他在大院裏一起玩過的淘小子見了他,都湊過來打招呼。

拉上一個小子,讓人將他帶去音樂老師所在的辦公室。

然而,剛上了樓梯,轉個彎進入走廊,就見那辦公室門口站著一排七八個學生,看樣子是罰站呢。

有男有女,都挺眼熟。

最眼熟的就是站在第一個的夏露。

夏露瞄到戴譽的身影後,直接就傻了眼,這家夥跑他們學校幹啥來了?

不會是找她的吧?

這時機找得也太準了,居然正好趕上了她人生的第一次罰站!

“戴哥,你到我們學校幹啥來了?”

一個瘦竹竿似的男生主動開口跟戴譽打招呼。

戴譽對他沒啥印象,但還是客氣道:“過來辦點事。”

“啥事啊?

不會是找夏露的吧?”

瘦竹竿調侃。

這倆人的緋聞大家都知道,他們這些高中生又正是愛湊熱鬧愛八卦的年紀,聞言紛紛跟著起哄。

戴譽看都沒看氣紅了臉的夏露,隻疑惑問:“夏露是哪個啊?”

這些男生都以為他們早就認識,甚至已經處上對象了,不料這兩人居然見都沒見過……

“你快別裝了,都聽過人家的牆角了。”

有人機靈地喊。

“牆角確實聽過,但沒見過本人呀!”

戴譽一本正經地扯謊。

謔,這倆人居然還真不認識啊?

一個痘痘臉男生傻乎乎地伸手指向站在最邊邊的夏露,給戴譽介紹,“站在第一個罰站那女生,就是夏露!”

夏露:“……”

“哦哦,”戴譽越過一個女生晃悠過去,笑眯眯地看向漲紅著臉的高中生夏露,“你好啊,小夏同學!”

六七雙等著看大八卦的眼睛齊齊望過來。

夏露故作鎮定地點點頭,“你好!”

戴譽賤兮兮地一把抓起人家姑娘的手握住,上下搖晃兩下,招呼道:“久仰大名啊!小夏同學!今天終於見麵了!”

被知道內情的丁文婷看著,夏露頭頂都快冒煙了,一點也不想配合他表演,用力將手抽出來,背過身去,狠狠瞪他一眼。

戴譽沒忍住,低笑出聲,又趕緊憋回去,轉過頭對著那幾個男生女生嚴肅道:“我找教音樂的吳老師有點事,先進去了。

你們在這慢慢罰站吧!”

特意在“罰站”二字上加了重音。

夏露輕哼一聲,撇過頭去不理他,自己也覺得今天頗沒麵子。

戴譽沒再耽擱,笑著進了辦公室。

他要找的吳老師,是個中年男老師,頭發有些稀疏,這會兒正捧著個挺薄的唱本搖頭換腦地唱戲呢。

吳老師見到戴譽,並不像其他老師那樣如臨大敵,反而很熱情地與他握了握手。

這其實也很好理解。

像戴譽這樣不愛學習又貪玩的男生,往往能與體育老師音樂老師這種科任老師和諧相處。

吳老師詳細詢問了戴譽的近況,又問了問他今天的來意。

二人談話間,夏露那一行七八個人,已經被一個肅著臉的老師喊進了辦公室。

因著夏露走在第一個,所以進辦公室以後也是最靠近裏麵的,跟戴譽和吳老師隻隔著不到兩米的距離。

戴譽豎著耳朵聽那老師對這些學生的訓話。

“都是高三的學生了,考試居然還敢打小抄!八份數學卷子同一個分數!連做錯的題都是一模一樣的!抄都抄不明白!”

數學老師聲調提高,語氣嚴厲,“已經罰站這麽久了,都反省清楚沒有?

到底是誰抄誰?

想好了就主動站出來。”

六七個學生跟彈簧似的,一會兒彈出來一個,最後隻剩夏露自己在原地站著。

數學老師早知道這些人是抄夏露的,臉上沒多少驚訝,對著剩下的幾個人,就是疾風驟雨的一通狠批。

戴譽跟吳老師看夠了熱鬧,又轉回剛才的話題。

“機械廠不是要舉辦十周年廠慶演出嘛,我們啤酒廠也想出幾個節目為國慶獻禮。

目前,我在組織廠裏掃盲班的婦女同誌們參加合唱演出。

不過大家的水平實在有限,就想請您過去幫我們指點指點,順便在演出的時候用手風琴伴個奏。”

吳老師有些為難,實話實說:“不瞞你說,學校也在組織高一高二的學生參加文藝演出,我最近在給他們排練,還得充當伴奏。”

戴譽不死心道:“您抽出一點時間幫我們指點一下就行,我是個音樂門外漢,沒有半點藝術細胞,除了您,我是真找不到能幫忙的人了!”

“幫著指點一下唱法,安排一下聲部之類的還行。

這樣吧,我盡量抽個時間,先去你們啤酒廠看看大家的情況。”

吳老師遲疑道,“不過,手風琴伴奏的事就不好說了,兩場演出的時間,恐怕會撞車。”

戴譽撓頭,這可咋整?

吳老師話鋒一轉,建議道:“不過你們要是要求不高的話,我倒是可以推薦我們學校的一個學生過去,這孩子的手風琴演奏是童子功,就是演出經驗不太豐富。”

戴譽這時候哪還敢挑三揀四,連忙點頭應承下來。

“行行,您幫我引薦一下這位同學吧,我親自去請他!”

吳老師一指還在前方罰站的夏露:“就是那位夏露同學!你一會兒跟她商量看看。”

早就偷聽到他們談話的夏露,瞥向戴譽:“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