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鬱澧目光沉沉,仔細觀察著遠處寧耀與妖獸的一舉一動。

這就是這個人的能力?

無與倫比的親和力,甚至能在第一麵將凶獸馴服。

這是的確與他截然相反的特質,也是他從來不曾擁有過的能力。

鬱澧看著寧耀起身,與那妖獸告別,而妖獸死死咬著寧耀的衣袍,不讓寧耀離開。

鬱澧勾起一抹饒有興致的笑。

妖獸看上一個人,雖然不會再傷害他,可會將人圈養在自己的地盤裏,當做自己的所有物。

雖然和他最初的想象有些偏差,不過看來,他還是會在這裏跟這位小少爺告別。

妖獸出於占有欲不會放寧耀離開,他也會順手幫個忙,將這一片區域與其他地方隔離,把這裏變成真正的與世隔絕之地。

他的劫,困於此地,與他再不會相見,正好。

*

寧耀完全不知道自己隻是隨手擼個鴨,就引起那麽多的暗流湧動。他扯了扯自己的袍子,想讓小鴨子鬆口:“乖,我得走了,不然我怕有人要生氣了,到時候就把你做成烤鴨。”

妖獸當然不會鬆口,依然緊咬著寧耀的袍子。

“哎。”寧耀歎口氣,“好吧,既然你執意這樣,我隻能那麽做了。”

從小到大,這種情況他都不記得遇到過多少次。好多黏在他身上不肯走的小朋友小動物,就是要跟他在一塊。

小朋友可以交給小朋友的家長帶走,小動物就要另外找方法。

寧耀單手把小鴨子抱起來,圍著湖邊行走,尋找他想要的東西。

隻不過在即將踏入某個區域裏時,一直乖乖被寧耀抱在手上的小鴨子劇烈掙紮,跳下來咬住寧耀的衣袍,就要將人往外拖。

寧耀不明所以:“怎麽了,為什麽不讓我過去?”

前麵芳草萋萋,一棵形狀像柳樹的高大樹木生長在湖邊,整個畫麵美麗得如同一幅油畫。

妖獸還不會說人話,也沒辦法解釋,隻能拚了命的把寧耀往外拉。

而順著寧耀的行動軌跡將視線轉移過去的鬱澧,也發現了那一棵大樹,不禁皺了皺眉。

如果他沒認錯的話……那根本不是什麽普通可供觀賞的樹,而是極為少見的斬嬰柳。

這個嬰不是指嬰孩,而是元嬰期修士。

斬嬰柳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但如果有人踏入它的地盤,那麽斬嬰柳就會將人捆住絞殺。

妖獸緊張的要將寧耀拉走,這麽明顯的訊號,但凡寧耀長個心眼,就不會進入那片危險區域。

寧耀並不知道那一人一獸在想些什麽,他隻是想按照以前的方法把這黏人的小鴨子安撫住。

在以前,他如果碰到一定要跟著他的狗狗或者貓貓,就會拜托附近的植物幫他的忙。

寧耀踏入了那片屬於斬嬰柳的地盤,在小鴨子驚恐的目光之中輕聲詢問:“你好,請問能幫我陪這個小家夥玩一玩嗎?”

樹不會說話,風吹柳條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安詳和睦。

然而在下一刻,幾根粗壯柳條一甩,迅如閃電般朝著寧耀的方向射去!

在場人中能反應過來的隻有鬱澧,他眉頭一皺,劍氣就要衝出,將柳條砍斷。

在劍氣真正凝結之前,鬱澧意識到什麽,將劍氣打散。

斬嬰柳那幾根柳條,目標根本就不是寧耀!

柳條繞過寧耀,直取纏在他身後的黃鴨,將黃鴨緊緊捆牢了,這才又慢悠悠的伸出一根秀氣的柳條,遞到寧耀麵前。

在寧耀的視線下,那根柳條晃悠幾下,在頂端開出了一朵潔白的花。

黃鴨:“?”

這是什麽情況?

這個場景,不管修真界裏的誰看到都會驚掉下巴。寧耀倒是習慣了這個場麵,伸出手摸摸柳條後,笑著搖搖頭,拒絕了那朵花。

“謝謝你,但花朵是植物的……繁殖器官,我不能要。”這話說起來讓人有些尷尬,寧耀潔白的耳垂都染上了些許緋色。他定定神,再次拒絕柳樹贈與花朵的請求。

花朵被拒絕,整朵花都焉了。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朵花努力憋了一會兒,變成一顆紅色果實,上麵散發著濃濃的靈氣。

同時,柳條將被捆著的黃鴨舉起來搖晃,大有寧耀不收下禮物,就不幫忙看寵物的意思。

寧耀無法,隻能接下紅果,告別柳樹與黃鴨,返回馬車。

馬車依然停在原處,寧耀打開車門,驚恐的發現他害怕的大魔頭還在車廂裏。

鬱澧不僅在,看著他的眼神也與之前不同,帶著一種莫名的打量。

寧耀頗為摸不著頭腦:“怎麽啦,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鬱澧沒有說話。

他大概猜測到了,為什麽天道會將這個人當做能要了他性命的劫。

驚人的親和力與魅惑力,不僅能在瞬間馴服凶獸,還能馴服向來不會與人交流的殘暴靈植。

甚至……

“手給我。”鬱澧冷冷道。

寧耀哪裏敢反抗,乖乖把手遞到鬱澧跟前。

鬱澧手指搭上寧耀脈搏,從指尖輸出一絲靈力探入寧耀體內,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甚至,寧耀並不擁有木靈根。

不是依靠靈根靈力,單純的隻是一個照麵,便能將無數修士避之不及的恐怖靈植收歸麾下。

擁有這樣的能力,天道將其視為救星,覺得能推翻他這個魔頭也不奇怪。

鬱澧放開了寧耀的手腕,啟動了馬車後,抱著劍將視線轉向窗外。

或許是天才的傲氣,又或許是早已對生死看淡,鬱澧發覺自己竟然對寧耀的能力沒有產生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就算聯合了三界一起來對付他又如何?上一輩子,他也不是沒有經曆過這種事。

鬱澧看著天邊的雲卷雲舒,就感覺到胳膊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

或許是見他沒反應,那東西再次重複動作,又戳了一下。

鬱澧皺著眉轉過臉,就見寧耀坐在車廂角落裏看著他,一隻手伸到了他的旁邊。

那隻手上拿著半個通紅的果子,正是斬嬰柳送給寧耀的那一顆。

“給你一半。”寧耀小聲道。

鬱澧也沒想到他還能再見到這個果,他以為寧耀在回來的路上,便已經把果子迅速吞吃入腹。

不知為何,鬱澧在這一瞬間,想起了許多曾經經曆過的,類似的場景。

曾經喜歡偷懶耍滑的師弟與他共同執行任務,說讓他將任務完成大部分,完成任務的獎勵也大部分屬於他。結果回到門派之後,立刻就向師父告狀,說他的功勞全是欺壓搶奪而來。

曾經救下的妖族幼獸,說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要給他報酬,結果扭頭就想把他引入封印陣,想要吸收他的道骨之後當上妖族之王。

曾經……

鬱澧沒有動,寧耀隻能再次鼓起勇氣,顫顫巍巍的開口:“拿著呀,我想要開始吃了。”

“做什麽?”鬱澧聲音冰冷。

“這……這也要問嗎?”寧耀有些茫然。

寧耀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標準,比如不能吃獨食,要把東西跟同行的人一起分享。他從小到大,身邊的人也都是這麽做的,對他而言這件事簡直就像人要吃飯一樣理所應當。

所以這次對象雖然是自己害怕的人,寧耀依然按照多年習慣,把這套標準貫徹了下去。

他才不要因為怕死,就變成一個讓自己都討厭的人!

寧耀大概的解釋了一下,聽完後的鬱澧沉默,許久之後嗤笑一聲:“修真界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

“……是嗎?”寧耀微微睜大了眼,皺起眉想了想,嚴肅道,“我覺得,可以有。”

寧耀小聲比比:“雖然……雖然我們關係不太好,你要殺我,又逼我天天哭,但是合理的相處規矩還是可以存在的吧。”

寧耀說完後也發現他作為一個寶石製造機,試圖建立規矩有多荒謬。於是迅速將半個果塞進鬱澧手裏後,馬上坐得遠遠的。

鬱澧垂眸看向紅豔果實,有黏膩而甜蜜的汁水滲進他的指縫:“這是斬嬰柳多年修為靈氣結晶,吃完一整個果實,或許可以修為大增。”

為了這樣一枚小小的果實,修真界不知多少人願意妻離子散,兄弟成仇。

實力是永恒的,但情誼不是,所謂的做人規矩,更不是。

“哦哦。”寧耀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點評道,“味道還可以。”

鬱澧的視線轉移到了寧耀臉上,仔細打量這個平時看起來很怕死,偶爾又很不怕死的小少爺。

……這個人的行事,似乎脫出了他的掌控。

寧耀通過這個眼神,瞬間聯想到許多淒慘死狀,流淚道:“我為了把果子掰開分你一半,手指都掰痛了,這你還要殺我,好歹也讓我把這半個果吃完吧?”

鬱澧沉默,視線又移到寧耀指尖。

那細細白白的指尖上確實泛著紅,看著有些可憐。

“現在不殺你。”鬱澧沉聲道。

寧耀眼睛一亮,察覺鬱澧心情不錯,立刻趁著這個機會給自己謀取福利:“今天手好疼,明天可不可以不哭半箱寶石了?”

鬱澧看著寧耀,唇角一勾,吐出兩個冷酷的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