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嫉妒(2)

“寶榛,她是你姐姐!”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我姐姐,我們戶口本上的名字一直連在一起,她叫許寶桐,我叫許寶榛,從名字上都看得出我們是姐妹!你不用一直對我重複!”

這句話,他並不是第一次對我說。

我在他麵前說起我媽疼愛許寶桐更多於我的時候,我自嘲成績糟糕比不上許寶桐的時候,我咬牙切齒扔掉小提琴再也不願在別人麵前表演的時候,許寶桐生日我不願意回家替她慶生的時候,他都對我說這樣說:“寶榛,她是你的姐姐。”

僅是一句話,便將我堵得啞口無言。

我推開陽台的門,夜風冷冷地灌了進來,我不願再和他談下去。轉身走向陽台。

可他卻不願放過我。

“許寶榛,你別總是這樣帶著刺,你為什麽就不能和平地和她相處呢?她一直都很關心你的,知道你的頭受傷了,還讓我給你帶藥!”他不知從哪摸出一小管的藥劑,上麵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我看不懂。

來了,終於來了。

在遇見許寶桐後的這個星期,我一直都在等著她回家告狀,然後姚琳女士便憤怒地打電話來數落責罵我,末了捶胸頓足號啕為什麽我不能像許寶桐那樣省心省事。祝融話音剛落,我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平安歸位,但同時,我又覺得惱怒。

“她告訴你了?”我“嗤”了一聲,“我就知道,許寶桐永遠是這樣子!隻要我發生什麽事,她一定會找人說,不是我媽就是我爸,現在還找到你這裏了!嗬嗬嗬,下一次,你說她會找誰……”

“許寶榛!”祝融打斷我,微微皺眉,“她沒有找誰告狀,是昨天,我在學校遇到她,她知道我們關係好,就讓我來問問你,她很擔心你!”

“夠了,祝融!”我猛然拔高聲音,“我們能不能不要再提許寶桐了?你願意對她好是你的事,你想做什麽都行,但是能不能不要在我麵前提起她!”

“你就那麽討厭她,把她當成了仇人!”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

我咬著唇,血腥慢慢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我沒有把她當成仇人!我隻是不喜歡每次談論起她你總是為她說話。我們是朋友,最好的朋友,至少在我內心深處是這樣覺得的!”

他似乎愣了一下,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笑,可眼睛卻靜如死水。

“是啊,我們當然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他一字一頓地重複了我的話,從他漆黑的瞳孔裏,我讀出了嘲弄的意味。

我望著眼前的祝融,突然覺得他是陌生的。

和祝融一起長大的人是我,我和他上同一個小學同一個高中,我們一起捉弄過老師,一起受過罰,許寶桐幾乎沒去過祝家,也沒和他玩過幾次,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特別起來呢?我努力地回想著,卻得不到一個答案。

我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把藏在心裏的話問出口:“祝融,你是不是喜歡許寶桐?”

回應我的是他挺拔的背影和一聲巨大的關門聲。

我在陽台上站了許久,腦子裏一片混沌,直到易揚和李繆繆的爭吵聲將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扯到現實。

在我的記憶裏,易揚和李繆繆永遠是針鋒相對。

幾乎每一次見麵,他們都要吵上一架,偶爾還要大動拳腳。當然,每次都是因為一些小事情,比如飲料是冰還是熱,天氣預報準不準,天橋下的乞丐夜晚在哪裏過夜,簡直比聯合國領導人操心的還要多。

這一次他們不知又因為什麽而爭吵起來。

我走進房間時易揚正在對著李繆繆冷嘲熱諷:“我們是說去看漫展,不是時裝秀!那裏沒有名牌包包,也沒有高富帥,你跟著湊什麽熱鬧!”

“什麽破漫展,我還不稀罕!”

“所以,您就別去了!”

“我還偏要去了,怎樣!”

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兩個小孩一樣鬥嘴,我壓了壓眼角,懶得勸解,反正他們吵著吵著就會停下。果然,不到十分鍾便偃旗息鼓,李繆繆摔門而去,易揚賤兮兮地摸到我身邊,塞給我一張門票。

“許寶寶,周末去看漫展吧!”

“什麽漫展?”

“星河漫展,博陵幾個遊戲公司都擺了展位,華宇還花了大錢請了一批妹子扮演騎士部落裏的角色,聽說傾倒眾生!”一談到網遊,他便兩眼放光,開口閉口都是一些我聽不懂的詞匯。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半句也沒聽進去,可我不舍得打斷他,因為在易揚的眼睛裏,我看到了一種名為“夢想”的東西。

他出生於富有的家庭,許多像他一樣出身的人要麽拿著父母的錢花天酒地,要麽靠著家業逍遙安逸,而他卻不同。大老遠跑到美國念工商,回國後卻不願做父親接班人,聯合祝融搞了個遊戲工作室,正式員工也就兩三個,加上編外成員,幾乎每個月都在倒貼。可他仍舊樂在其中。

“小爺我可是花了高價才弄到這麽幾張票,你到底要不要去?”

我還沒接腔,祝融低沉的嗓音已輕飄飄落下。

“一起去吧,反正你不用上課。”

我抬起頭,祝融不緊不慢地操控著鼠標,畫麵從城堡轉向了懸崖,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往我們這個方向看,但我知道他在和我說話,這是他的妥協,打破我們原先的僵局。

“好啊。”我踩著他給的台階走下來,卻不知為何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疲憊。

我和祝融在某些方麵是相似的,比如爭吵之後我們永遠不會道歉,無論錯的是誰,我們都會用另外一種方式將這一頁掀過去,繞過這個坑。可下一次,我們仍舊會因為這個問題而爭吵,一遍一遍,惡性循環。

我用力地將自己扔進沙發裏,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