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信任(2)

我以為我會忍不住對她發火,對她大吼大叫,可是我沒有,此時我的心裏隻有濃濃的疲倦:“姐,你不知道祝融和林達西為什麽會打起來,可我知道,事情一點都不難猜。一定是祝融看到了你和林達西在一起,想讓林達西離開你,或許林達西說了什麽難聽的話,祝融按捺不住,所以對他出了手……”

“我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對上她色彩純淨的眸子,聽見她又呢喃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沒有接話,我們之間又陷入了最常見的沉默,這才是我們最原始的相處方式,不是嗎?

北風毫無規律地撩動地麵的落葉,偶爾還卷起風沙。我靠在垃圾桶上,忽然想起一個成語:多事之秋。

也不知在警局門口站了多久,或許是一個小時,或許才過了幾分鍾。我聽到許寶桐幹澀的,帶著試探的聲音:“寶榛,我想去看看林達西。”

我在這時才想起了林達西,很奇怪,當我聽到祝融襲擊林達西被送到警局開始,我一直不停地想著他會不會有事,會不會坐牢,我壓根就沒想過那個被襲擊的人。直到此時許寶桐再一次提起他,我才想起來問,“他現在在哪裏?怎麽樣了!”

她點點頭,又迷茫地搖頭:“我不知道,他流了很多血,看起來很嚴重。但是,他昏迷前還記得拿起手機報警,我想應該不會有事。”她的語氣非常的不確定。

“他被送到哪個醫院?”

“好像是人民醫院,救護車是那兒的!”她頓了頓,“你,要不要去看他?”

我聽到了自己一聲冷笑:“我為什麽要去看他?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要去自己去!”

“寶榛,對不起!”

“你和我道什麽歉?為了你和林達西打架的人是祝融,不是我!”我的語氣很差勁。

“我想去看看他,就看看,好不好?”她微微垂著頭。

不知為什麽,我突然覺得特別特別難過,不知道是為祝融,還是為我的姐姐。我朝她擺擺手,表示不想再說話,疲倦地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是竭盡全力跑了一場馬拉鬆。

許寶桐還是走了,然後易揚來了。

他許是剛睡醒,被我電話叫過來時衣服的領子都沒翻好。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寶榛,不要怕。”

我其實並沒有怕,我隻是覺得擔心,已經焦躁,在許寶桐走後這種情緒已經達到滿值,幾乎要將我燒毀。好在,易揚來了,我終於又有了主心骨。

在電話裏,我已經和他說了事情的經過。

“你姐姐呢?”他問。

“她走了,去醫院看林達西!”我聽見自己沒有起伏的聲線,“祝融還在警局,她卻要去醫院看林達西!”

“因為她知道,祝融不會有事,所以,寶榛,你也不要擔心!”他站在我身邊,手輕輕在我肩膀拍了一下,又快速地收起。

對話就進行到這裏,我們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沉默而平靜地等待。起初我們兩人像垃圾一樣靠著垃圾桶傻傻地等,後來陽光猛烈了一些,我們便移到大樓旁邊樹蔭下的花壇。我們一直沒說話,默契地將目光投遞在警局門口。在這漫長的沉默裏,有個規律的重重的心跳聲一直陪伴著我們,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的。

我們在警局門口等了很久很久,我甚至沒有去計算我們等了多少個小時,直到天慢慢地從天藍向灰藍轉變,來來往往出入警局的人中,總算有我們在等的人。

我們誰也沒站起來。

因為走在最前麵的是祝融的父親祝參謀,雖然我去過無數次僑香公館,也見過他無數次,但我對他仍是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畏懼。他走路的姿勢和祝融一模一樣,不,應該是說祝融走路的姿勢和他一模一樣,挺直著背脊,步伐很大,重重地毫不猶豫地落在地麵,刻畫出他雷厲風行的形象。

在他和兩個穿著常服的警衛員大步走出警察局後,緊隨其後的是祝融。他身上殘留著星星點點的泥土和暗紅色的血跡,但好在除了灰頭土臉沒有什麽精神,也沒有明顯的傷痕。

我想喊他,卻被易揚拉住了手,他輕輕對我搖頭:“別,別叫他。”

他們慢慢地走向路邊的車,而就在這個時候,祝融似乎感覺到我們的目光,猛地回頭朝我們這個方向看來。

他慢慢地朝我擠出一個沒有雜質,純粹的笑,好像他不是從警局出來,而是從籃球場贏了一場球賽出來。這個笑容撞進我的眼睛,像一隻突然飛來的蛾子,讓我忍不住伸出手揉眼睛。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已鑽進了那輛黑色路虎的後座。我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因為自始至終,他的手都屈成一個拳頭的形狀。

我回了學校。

易揚讓我先回學校去等消息,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他去打聽,他是男生,不至於吃什麽虧。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很少再露出這樣純粹的沒有雜質的笑。許是因為他的話,許是這個笑,我沒有再踟躕,乖乖坐上回校的公交車。

半個小時後,我接到易揚的電話。

我坐在最後一排,略微顛簸的車廂裏彌漫著汽油味、劣質香水味還有冷氣獨有的無法描述的味道,我從窗玻璃上看到自己蒼白的臉色。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低聲地開口,聲音很快被四周的說笑聲和噪音融化,但我知道他聽見了。

“我見不到祝融,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打起來,但還是打聽到一些消息。醫院說林達西剛醒,有輕微的腦震**,沒有什麽大礙……”他的聲音充滿了懊惱,“你說祝融那家夥怎麽隻長年紀不長腦袋,動不動就和別人動手!”

“那他現在怎樣,會有事嗎?”我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