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裂痕(4)

我不得不踩著雨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下江堤,雨越來越大,在細碎的雨聲中,我聽到一聲巨大的轟隆,不是打雷,而是易揚踹倒了垃圾桶。

我回過頭時,他還站在雨霧裏,整個人都已經濕透。

出租車的遠光燈照得我無法將眼睛睜開,我用手擋住,很快卻發現自己的手心有越來越多的水。

或許,那是眼淚。

那場雨一直下了許多天,淅淅瀝瀝的,我幾乎都要懷疑它要將博陵淹沒。

從前總覺得不夠用的時間,一下子變得充裕,幾乎都要滿了出來。

每天清晨我都會醒得很早,然後和李婉一起去跑步,沿著塑膠跑道一圈又一圈地跑,隻有這樣大腦才能短暫地放空,接著是吃早餐,再然後上課,沒課的時候便在寢室裏寫我的論文,或者直接去實驗室當免費勞力。緊接著我發現,係裏的老師看我的眼神愈發變得熱烈:“小許,你幫我把這文件複印一下!”“你幫我看看這份報告,我要去開個會!”“哦,小許你來了,沒什麽事對吧,G號桌的器材幫忙整理一下,順便遞交一下申請,實驗室的氰化鈉沒有了。”

我就這樣枯燥地日複一日地生活著,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空虛。

終於在某個周末,我在無人的實驗室待了一天之後憋不住了,我給祝融打了電話,我想約他談一談我們大家最近的狀況—很奇怪,每次遇到什麽事,是好是壞,我第一個想到的人總是他。當然,這一天並沒有發生什麽事。

我給他打了電話,可是他並沒有接聽。我又打了許多個,他仍舊沒有接聽,最後我決定坐車去博陵大學。在去找祝融之前,我耗費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在下車沒多久,我就在熙熙攘攘的校道裏遇到了許寶桐,以及林達西。

前一天剛下了雨,校道上還是濕的,他們站在校道上梧桐樹下的長椅邊,兩人正在說話,看起來還挺愉快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覺得惱火,恨不得衝上去將談笑甚歡的兩人撕扯開來,可是我還是沒有。

這裏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並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她或許也還不知道林達西騙了我這件事,我不能使她太難堪。

所以我低頭給許寶桐發了短信,告訴她,如果沒事下午就回家吧,我有話要和她說。遠遠的,我看見她低頭看了手機,很快,她回了我一個好。

我沒有離開。我想我看起來可能有些奇怪,我就這樣坐在離他們一百多米遠的長椅上,像偷窺者一般猥瑣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我已經想過了,要是林達西對許寶桐做些什麽,我一定要衝上去狠狠地教訓他,讓許寶桐看清他的真麵目。

說不上是可惜還是慶幸,他們倆一直保持著禮貌的距離,直到到了午飯時間,一起去了食堂。

我折返,去教師公寓找祝融。

可我最後仍舊沒有見到祝融。

我坐在教師公寓樓下的花壇邊,屋子裏說話聲越發激烈,最後甚至趨向爭吵。我並沒想過偷聽,我知道來到這邊發現祝融家裏的車停在這兒後想可能他家裏來了人,想等人走了再進去,便坐在花壇邊休息。可惜公寓的隔音不好,或許他還開了窗,所以我能清楚地聽見他和他媽媽的對話。

“你應該聽你爸爸的,他是為你好。”

“我有我自己想走的路,我不想像他一樣……”

“像爸爸一樣有什麽不好,去軍隊有什麽不好,總比你整天玩遊戲混日子好吧!寶貝,你聽爸爸媽媽的沒有錯……”

“像他有什麽好?我說了,我不想去參軍,不想離開博陵……”

“是不是因為許家的兩個女孩,我說過,我不喜歡你和她們混在一塊!她們不能帶給你什麽幫助,隻會拖累你,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整天和女孩在一起玩像什麽話……”

“媽,我已經成年了,你別總把我當小孩行嗎?還有,這不關她們的事……”

我沒有再聽下去,因為我怕越聽會越不開心,索性起身離開。

回家的車上,祝融給我回了電話,可我沒有聽,就任由手機一遍又一遍在衣服裏震動。因為我知道他媽媽說得並沒有錯,我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幫助,我隻會拖累他。我當然不會因此就斷絕與他的聯係,隻是暫時我還需要靜一靜,任誰像我一樣聽到朋友的媽媽這樣說自己,心裏都不會太好受,都需要平靜下。

可惜,我還是沒有平靜下來。

就在這個下午我回到家後,我和許寶桐吵了一架。

是的,吵架。

我單刀直入地告訴她我和林達西在一起之後,他騙了我,竊取了騎魂的資料以及最後造成的傷害。可我沒想到,在我說得激動不已口幹舌燥後,她隻是冷冰冰地問了我一句:“那又怎樣?”

“什麽怎樣?我和你說了那麽多都是白說嗎?他接近你是有預謀的,就是因為他想報複祝融才接近你的,你傻嗎?我已經當了一次靶子,你還想繼續試一次?你也想試試被騙的感覺?”每次麵對許寶桐,我的脾氣總是非常不好,特別是她總是一臉平靜淡然,好像天塌下來都不關她的事的時候。

“我沒有什麽好被騙的!”她說。

“你沒有,你是沒有,但他會利用你去傷害祝融!”

“我不會!”她篤定得很,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寶榛,當初是你自己要接近林達西的,是你把劍放在他手中賦予他傷害你的權利!你根本不喜歡他,如果你喜歡他的話,你會更執著於他欺騙你這件事,而不是他欺騙你而造成什麽後果!你太過想要利用他來打擊我,打擊祝融,所以造成今天這樣的後果。可是我不是你,我喜歡他。”

“所以你明明知道他可能會騙你,還是願意和他在一塊嗎?”或許她說得並沒錯,可我卻無法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