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棋子(1)

“但我有,雖然後悔並不能改變什麽,但我還是忍不住一次次地想,如果當時我做些什麽,事情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我沒想過祝融會這樣說,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承認後悔就像認輸一樣。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卻很淡,輕描淡寫地盯著頭頂那輪明月,一動不動。

後來我才相信,生命還未結束,誰也不能理直氣壯地說“不後悔”這幾個字,說不定再過幾天,你便會被生活扇上好幾個響亮的巴掌。

像我一樣。

一轉眼,便是盛夏。

換句話說,也就到了期末。

最先讓我意識到期末的人是中國好室友李婉,在某個沒課的清晨我醒來後,發現她坐在我的床尾憂傷而哀怨地看著我,這讓我嚇了一跳,仔細想了一下我最近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她的事,不小心將她的衣服扔到樓下也是上個星期的事了。

“什麽事?”我小心翼翼地問。

“你怎麽能睡得這樣香呢!”她的眼睛下有足以與國寶媲美的濃重黑眼圈,還沒能我問為什麽不能,她已經幫我解答,“下個星期就期末了,你怎麽能這樣安逸!”

我虎軀一震:“怎麽這麽快!”

“現在十九周了,二十周考試。”她起身,像幽靈一樣飄向洗手間,“這次期末之後我們就告別大三了,你大一掛的無機與分析化學補考了嗎?你的學分修夠了嗎?英語四級似乎還沒有過吧?”

我愣了一下,恍惚地開始思考她提出的問題,她卻在扔給我一個炸彈後,像沒事人一樣輕飄飄離開了。

自開始去華宇兼職後,無論是專業課還是非專業課我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再加上繁重的作業,我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想到李教授最近看我越發痛心的眼神,我果斷打了個電話和薇姐請假,說我這兩周不能到公司上班,等到了暑假,我會把兩個月時間都用來與華宇共存亡,她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表示理解並給予了支持。

接下來的兩周,我陷入了水深火熱的狀態。

我仿佛回到了高三,每天醒來便往圖書館鑽,實驗室也成了我的常駐地,連吃飯都不忘抱著課本廝殺,睡覺前不忘過一遍專業名詞和含義,洗澡哼歌的習慣也換成了背誦各種化學公式,聽李婉說,我連做夢說夢話念叨的都是藥學英語。她告知我時的語氣欣慰至極,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我,猶如我得了諾貝爾醫學獎。她是個可愛的學霸,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和她一樣努力,學習和她一樣好。

在這學期末的十幾天,我幾乎沒有出過校門,見麵最多的人除了李婉大概就是易揚了—他來學校找了我三次,一次是送我們學校一個大一的女生回來順便來看看我,聽說是過馬路時不小心摔倒在他的車前;一次是給我帶來他家新換阿姨煲的湯,連帶慰問一下我;最後一次是告知我祝融的近況,法律專業的他臨近考試也是焦頭爛額,說完得不到我的響應後可憐兮兮地離開了。

至於我的男朋友林達西,因為兩人都忙,每天電話短信大大減少,我們也僅僅見了一麵。在他加完班的周末,他來學校找我,我忙著寫報告,他陪我幹巴巴地坐了兩個小時後離去。

我還收到李繆繆的十五條短信,兩條彩信。彩信是她最近看中的包包和她新剪的發型,五條短信吐槽最近工作好忙,客戶好難伺候,她要累死了,另外十條則是詳細地吐槽她最近遇到的各種極品客戶,語言之生動有趣,堪比紅遍微博的小段子。

另外,我還接到許寶桐的電話,還是像以前一樣幹巴巴地問我的學習和生活情況,我的回答永遠離不開三句話“還可以”、“我知道”和“你也是”。在那次爭吵後,我以為她不會再給我打電話了,但我還是猜錯了。完成詢問任務後,我能感覺兩人都鬆了一口氣,輕快地結束電話。

至於祝融,我們陷入了一個從未有過的糟糕境地,沒有爭吵,但我們誰也沒有與對方聯係,默契地延長著這場冷戰。

有好幾次,在收到李繆繆發給我的短信後我都想像往常一樣給他打電話吐槽,可一拿起手機,腦海中就自動浮現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時他遠遠落在我身上冷漠的冰冷的目光。想到這裏,我就狠狠地按下手機的鎖屏鍵,像是這樣就能平息心裏的怒氣,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憤怒什麽。

兵荒馬亂的期末後,接踵而來的是暑假。

以往我大多是搭易揚的便車,偶爾祝融也會讓他們家的司機兜遠路從博陵大學來到橋江,將我連同行李一起打包扔到我家門口。但這一次,我是一個人—易揚父母帶著不到四歲的弟弟去了澳大利亞避暑,回家與他一個人在公寓毫無區別,還不如留下來忙自己的事情。至於祝融,他說不定早已回到家正吹著空調吃著西瓜。我拖著行李箱背著雙肩包艱難地往樓下走,無比酸澀地想著。

樓道裏來來往往都是高矮胖瘦的男生,大多是來幫女友搬行李,我走到一樓的時候,林達西給我打了電話。所以,最後我是被林達西送回去的,雖然大巴沒有座位最後我隻能坐在行李箱上,但這依舊讓我感動—林達西是站著的。

天氣很熱,我的鼻腔充斥著難聞的汗味和汽車的油味,更讓人覺得憤怒的是有人在這密不透風空調還不怎麽好使的車廂裏抽煙。

“我覺得這一趟回家像孫悟空取經一樣艱難!”終於下車了,我站在小區門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帶著柏油味與汽車尾煙味兒的滾燙燙的新鮮空氣,雖然不怎麽好聞,但比在車上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