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搖籃曲(2)

她氣喘籲籲地追上,喊他的名字,他卻像沒有聽到,直到方星島整個人攔在了他麵前,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隻是埋頭認真地解釋。

“我沒有騙你,沒有覺得好玩,童禹喬知道我們吵架,希望我們能夠和好。她沒有惡意。”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玩笑,但真的,我們沒有惡意。”

“對不起,真的不是故意耍你。”

她說了很多,可麵前的人卻始終沒有出聲,她驀地抬起頭,才發現他的眼睛是紅的,咬著牙,像在壓抑著什麽。

“你不舒服嗎?”方星島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伸出手,卻被他擋開。

“方星島,不管這個玩笑是不是你開的,我希望以後不要再有第二次。”醫院這個地方,對很多人來講都過於沉重。傅一曾在這裏送走了父親,又送走母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是從這裏離開的,所以他恨透了這個地方。

當他收到方星島的短信時,他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當時他正在上課,甚至顧不上對學生們說抱歉就衝了出來,彼時手機已經快被短信和未接來電塞爆了。當他看到方星島好好地站在那裏的時候,驚喜轉化成憤怒和羞惱。

原來又是一個可惡的玩笑,自己卻又一次方寸大亂。

方星島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話。

“真的沒有想要欺騙你的意思。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我從來就沒有惡意。很多事情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但對你,我始終沒有惡意。”

“方星島,我不喜歡冒險。”

他沒頭沒腦的一句,可她還是聽懂了。

“我喜歡按部就班,我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在我的掌控中。可你出現了,不顧我的意願將我拉上了過山車,每一天都提心吊膽。”他看著她,“我想要平靜的生活,我不想再猜忌,去猜有人莫名其妙接近我,到底是因為欺騙還是同情。”

“如果我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如果我知道有一天自己會愛上你,當初我一定不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你的生命裏,我一定不會欺瞞你。可惜,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後悔藥這東西,我無數次悲傷、痛苦,也無法改變我們的相遇。”她矗立在他麵前,像一棵小小的樹,“這些天,我沒有一刻不在後悔、自責。我也想過彌補,可更怕被你當成別有用心。畢竟,我在你心中早就沒有信用可言。”

傅一的拳頭越攥越緊。

牙齒傳來的尖銳疼痛慢慢掩蓋了心口的鈍痛,他沒有回答方星島的話,徑自往公路走。方星島是醫生,怎麽會看不出他不舒服,小跑了兩步:“你是不是牙又疼了?應該是上火了,止痛藥不能多吃,明天我給你帶些石斛粉讓你衝水喝,順便把傘還給你,好不好?”

她就這樣一步步靠近,用溫柔侵襲他毫無防備的心。他不想再聽下去,猛然拔高聲音,“方星島你不要再跟著我了,那天我就說過,讓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你不記得了嗎?”

方星島倉皇地停住,終於又想起那一天。

辦公室的灰暗,傅一的憤怒,父親的悲傷。

傅一看她滿臉的淒然,後知後覺才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那一天他知道她是方振明的女兒,也就是那一天,她的父親去世了。

可話已出口,無法再挽回。

一連幾日,曲悠揚明顯感覺到傅一的心不在焉。

和她同寢室的女孩子知道她與傅一的關係,知道曲悠揚不愛提起這事便覺得兩人關係應該不怎麽樣,也極少在她麵前提起傅一,這廂卻忍不住了,問她:“你有沒有覺得傅老師最近挺不對勁的。”

曲悠揚心想:我當然知道,還不是失戀了。表麵卻不動聲色:“怎麽會,沒注意。”

“這麽明顯你都沒注意,你沒發現他最近瘦了嗎?而且黑眼圈好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好。這幾天上課還不停地看手機、看時間,我昨天去辦公室交作業,敲了好幾次門他都沒有聽見,我以為他在工作呢,結果在對著綠油油的電腦屏幕發呆。”室友分析得頭頭是道,“這種情況持續好久了,你說傅老師是不是失戀了?李竹不是住在教師公寓附近嗎,他說前陣子看見傅老師女朋友經常來,最近都沒看見她了。你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呀,竟然把我們傅老師給甩了。”

傅一是他們學院最受歡迎的男老師,年輕帥氣又學識淵博,雖然總是板著一張臉,放在別的老師身上古板嚴肅,放在傅老師身上卻深沉內斂。就連理科男們對傅老師也服氣,聽說傅一心算極其厲害,幾個男生組團挑戰,無一不一敗塗地,自此,傅一成為他們學院學生心目中的男神。

曲悠揚聽她這麽一說,心生不滿:“你怎麽知道他被甩?說不定是他甩了那女人。”

室友一聽,眼神亮了:“哦?你見過傅老師女朋友,她長什麽樣?是不是很漂亮,有大長腿?”

“醜死了,別問我。”她用書本擋住臉,不理會室友的糾纏,心裏卻想得明白:最近傅一的確很反常,經常在課上走神,以前隔三岔五還會回家吃一次飯,現在連門都不出了,這樣下去是不是要得抑鬱症?

越是這樣想,她心底對方星島的厭惡就又多了幾分。

下午沒有傅一的課,曲悠揚知道他大半時間都在辦公室,果不其然,他正坐在書桌前寫東西。她在他這裏向來橫衝直撞,門也沒敲就衝進去,他卻像沒聽見一般。她不以為意走到他身後一看,才發現他正在寫教學報告,但上麵卻被畫了各種奇怪的符號,傅一坐得筆直,手卻像無意識一樣地在文件上畫。

“你在幹嗎?”

他像突然被驚醒,蹙眉看她:“你來做什麽?”

曲悠揚被這麽劈頭蓋臉一問,底氣不足:“我怎麽就不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