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嫉妒(4)

“對,陰沉,你也有這種感覺對吧!我真懷疑他的皮囊下是不是換了一個靈魂。”

“那又關你什麽事?”李繆繆打斷我,“你不是對那個林什麽有所圖謀吧?你搞清楚他和你姐的關係沒有?上次見麵我就想說了,他們看起來好像是男女朋友。”

我頓時語塞。

“如果他是你姐男朋友就算了吧許寶榛,天涯何處無芳草!”李繆繆卻不想放過我,語氣從懶洋洋突然轉化成教務處主任般的語重心長:“我說,許寶榛,你們兩姐妹的關係怎麽這麽糟?說出去是親姐妹也沒人信,真比陌生人還糟糕!”

“我難道沒有告訴你,我和許寶桐不是親姐妹嗎?”

許寶桐是我的姐姐,或者說,名義上的姐姐。

她隻比我大一歲,是三歲那年來到我家。

我並不清楚許寶桐的身世,在小時候,我一直以為她和我一樣是姚琳女士從垃圾堆裏撿回來的後,後來再長大一些,鄰裏間的閑言閑語中聽說自己的姐姐並非父母的親生女兒時還不信,梗著脖子與人辯駁。再後來,直到我們都懂事,我才知道她是許知同誌戰友的女兒,父親因公犧牲,母親丟下才幾個月的她改嫁,一直照顧她的奶奶又去世了,所以許知同誌將她抱回家領養。

這並不是影響我們關係的主要原因。

我周圍的同學幾乎都是獨生子女,有個姐姐,還是個漂亮優秀的姐姐讓我在同學之間顯得特別有麵子。即便她不是我爸媽的孩子,可在我有記憶開始,她已經是我們家庭的一員,從小一個被窩,一起長大,我對她的依賴仍舊是存在的。得知這事後,我更是加倍對她好,唯恐說錯話將她刺傷。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是上了小學之後,她一次次滿分的成績和我亮了的紅燈對比?還是姚琳女士言語中恨鐵不成鋼的一字一句的“你看看你姐姐”、“你成績要是有她一半好我就該去燒香拜佛了”、“你真是不爭氣”?又或者是小提琴的老師的目光在她和我之間徘徊了許久,然後麵露難色地勸我下周還是別來上課了?

我始終想不起,我對她的怨念何時滋生。

我記得特別清楚,大概是在九歲的時候,姐姐過生日,姚琳女士給她買了一個大蛋糕。我們的生日相差不久,我生日隻得到了兩個雞蛋,而她卻有一個大蛋糕,這讓我特別的憤怒。於是我當著所有人的麵質問媽媽,到底誰才是她的親生女兒?為什麽對親生女兒那麽差,而對別人家的女兒那麽好?這對我公不公平?最後我得到的是許知同誌的冷臉和姚琳女士的一頓好揍,而以往我做錯了事挨打總會替我求情的姐姐卻紅著眼眶站在一旁看,沒有勸解,隻是緊緊地抿著唇,冷冷地看著。

我們沒有明麵上的爭吵,但我的心裏已埋下了怨恨的種子。我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應該為我求情,即便我說錯了話,她也應該原諒我,因為她是我的姐姐,她應該讓著我。

可是她沒有,她甚至在我躲在被窩裏哭的時候沉默冷靜地在一旁拉小提琴。

那之後我與許寶桐進行了一次為期一個月的漫長冷戰,最後是如何和好的我記不得了。總之很快,我們又回到了以前那樣,還是一起上下課,一起回家,一起做作業,一起去上補習班,看起來與從前並沒差別。但我再也不會半夜鑽到她的被窩,不會再拉著她的手可憐兮兮地叫姐姐,不會在被媽媽揍的時候躲到她的身後。

我們之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條小小的裂縫,它在時光裏慢慢地擴大,最後裂成鴻溝。我們變得陌生、客氣也疏遠。

而我們是什麽時候開始不說話,我想不起了,也不願再去回想。

四月初的周末,我回了一趟家。

橋江大學離家隻有三個小時車程,姚琳女士對我的要求是兩個星期回家一次,我總是拖了又拖,仔細一數,我一個學期回家的次數一隻手就可以數完。

四月九日是祝老將軍的生日,在過去的許多年,我都會隨許知同誌去祝壽。就在幾天前,祝融還特意打電話告訴我,老爺子要生日了,他要回家,會順便來接我。

我下樓時祝家的路虎已經停在寢室樓下,而我沒想到的是,坐在車裏除了祝融,還有許寶桐。

我從車窗玻璃看到自己陡然變得僵硬的表情,但僅是一瞬,它就變得自然。我越來越佩服我自己的演技。司機幫我將行李放進尾箱,我鑽進後座,喊了聲“姐”後在許寶桐身邊坐下。她朝我笑笑,遞給我一瓶未開封的水:“要不要喝水?”

我其實是口渴的,但還是搖頭。

“怎麽那麽慢,等了你好久。”坐在副駕駛的祝融說話時頭也沒回,他的頭發長了一些,像刺蝟一樣豎著。

“我又沒叫你等我!”我低聲抱怨著,他似乎沒聽到,依舊低頭玩手機。

從博陵大學回家是兩個小時路程,從橋江大學回去則要三個小時,以往回家大多是我自己回去或搭易揚的順風車,我也知道祝家派車接祝融回去時大多會捎上許寶桐。隻是這一次我沒想到他們繞一圈來接我車裏還坐著許寶桐,如果知道,我寧願自己坐車。

在這三個小時車程裏,我都是沉默的,司機沒有放音樂,車廂裏隻有祝融和許寶桐說話的聲音,偶爾伴隨著幾聲笑。我埋頭玩手機遊戲,耳朵卻灌滿了他們的聲音,他們說著新近的娛樂新聞,他們聊起了博陵的大事件,他們又說起了彼此的最近。我是偷窺者,也是局外人。

我從包裏掏出耳線,音樂築起了高牆,把我和他們阻擋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