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朱文禎卻十分認真道:“不用假意扮演什麽,小可你隻需將你對景王的那一腔愛意直接講出來與我聽便好,你寫這些話時是何心情,便以何心情讀出來。”

唐軻的笑容愈發僵硬了。

他心想自己對景王哪來的愛意,為了小說銷量賣人設是一回事,可若有一天當真能讓他遇上景王,他肯定是葉公好龍,那些情話打死他也講不出來的。

“耿老板要真的想聽,請個說書的或是唱戲的過來,不是更合適些?”

朱文禎搖頭:“戲子如何能演出你的真情?隻你對景王的那純粹的愛慕之情,世間絕無第二人能演得出了。”

看著朱文禎望向他的那滿含期盼的眼神,唐軻腸子都悔青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沒事偏偏要立這麽個人設,還非要講給這傻金主聽,現在自己挖的坑,哭著也得往裏跳了。

唐軻看看手上的書冊,再看看朱文禎盯著他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決定硬著頭皮上。

“湘君——”唐軻清了清喉嚨。

“嗯?”朱文禎輕柔應一聲。

唐軻:“……”

“不是,耿老板……”唐軻滿臉無奈,“你不必這樣配合我演戲。”

朱文禎拿掌心撐著下頜看他,“好,我不打擾你,你講便是了。”

唐軻咂了咂嘴,“湘君,我對你的感情,你還不——”

“——小可。”朱文禎又打斷他,“你講出這些話時,可以看著我麽?”

“……”唐軻嘴角有些抽,“我看沒看你,隔著兜帽你也看不到吧?”

朱文禎搖頭,“我可以感受得到。”

唐軻心道早死早超生,一咬牙,真就直勾勾盯著朱文禎的臉,“湘君,我對你的感情,你還不清楚麽?”

“我隻消看到你與其他男子走得近了半分,便心如刀絞,若有人膽敢碰你一下,我便連砍了那人雙手的心思也有了,我甚至常常生出陰暗的心思,想要將你禁錮起來,隻我一人可以欣賞到你的美,絕不許第二人看到。”

“湘君,我對你情已至此,你為何卻能視而不見?”

唐軻一口氣讀完,尷尬癌都快犯了,忍不住打個激靈,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心想自己半夜寫稿的時候怎麽沒覺得這對話恥度這麽爆表,為了賺錢他真是什麽都豁出去了。

朱文禎盯著唐軻那削尖的下頜和翕張的雙唇,聽他講出那些話,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久久方回過神,喃喃道:“小可,我沒有視而不見,我都知道。”

唐軻:“……?”

你知道什麽了?

朱文禎匆匆坐起身,將那小書冊從唐軻手中抽出來,“今日便到這裏罷,小可,這樣的版本,之後你有多少便都與我送來,我等著你。”

唐軻長長鬆一口氣,轉身正要上房頂,忽而想到另一茬,又轉回來問:“耿老板,敢問這莊子上之前常常看到的那位脾氣不太好的胖公公是誰?方便告訴我嗎?”

“管忠?”朱文禎脫口而出,說到莊子上脾氣不好的胖公公,怕是就隻有他一人了,“是跟著景王的老人了,原先在宮裏時皇上親自調撥給景王的。”

“皇上的人?”唐軻沒料到會得到這麽個答案。

朱文禎點頭:“怎麽?他有何事?今日衝撞了你麽?我讓他來給你賠不是。”

唐軻慌忙擺手,“隻是好奇問問。”又與朱文禎道別,準備離開。

“小可——”朱文禎卻再次叫住他,“我若將景王介紹與你認識,你可願意?”

唐軻聞言頃刻腿就嚇軟了,聲音都變得尖細起來:“別,千萬別!”

朱文禎眉頭擰在一塊:“為何?景王他……其實是個很易相處的人,或許知道你對他的愛意便會回應你也未可知。”

唐軻連連擺手:“大可不必,我先前便和耿老板解釋過了,我對景王的思慕完全是我單方麵的,我不想打擾他,也不願意打擾他,希望耿老板能體諒我的這片心,不要為難我。”

朱文禎不解:“可對一個人心動,不該希望對方知道,且給出回應嗎?”

唐軻搖頭:“若隻是心動,或許會,可我愛得已經深入骨髓、卑微到塵埃裏去了,就不敢見他了,唯恐見了,便玷汙了那份愛意,耿老板,能明白我這份深情愛意嗎?”

嘴上這樣問,唐軻心裏卻道能明白才怪了,耿老板這樣突然發難,他來不及細想,隻能亂七八糟胡扯一通搪塞了,他自己都沒明白自己在講什麽,耿老板怎麽可能明白。

朱文禎卻認真點頭:“我明白了。”

唐軻:“……?”這都能明白?

朱文禎隻覺得似懂非懂,可他心下想,自己現時隻是對小可有些心動,尚且不知愛到深入骨髓是何感覺,所以才不能完全理解小可不願意見自己的想法罷。

但他願意尊重小可的選擇。

畢竟他對小可隻是有些情動,便已經日思夜想,那小可愛他深入骨髓,還不知夜夜孤枕獨眠時是何滋味,這心病他幫不了小可,便隻能等了。

朱文禎:“既如此,我便不勉強了,小可,你何時想要見景王,便與我說,我領你見他。”

唐軻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來,再三謝過朱文禎,一躍至屋頂,消失在朱文禎的視線裏。

唐軻這次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搜遍了鹿鳴山莊,尋到了管忠,蹲守在他的屋子外頭,直守到天色微亮,看到對方鬼鬼祟祟摸出了山莊。

唐軻一路不遠不近跟著,繞過了幾處隱蔽的山路,最後看到管忠進了一扇嵌於山腰中的暗門裏。

唐軻斂了氣息追上去,在那暗門邊查看一番,見門已鎖死,便將暗門邊角處的一個三角嵌套圖案記下來,又守了一陣,待到天色大亮不便藏身時方才轉身往回去。

唐軻連夜將那暗門上的圖案飛鴿傳書給師父,之後的兩天,除了趕更新抄書冊,他始終在鹿鳴山莊守著管忠。

可除了那晚之外,管忠再沒踏出鹿鳴山莊半步。

唐軻盯著管忠的空檔,也會遠遠看看書房裏的朱文禎。

朱文禎總是獨自一人坐在書房案桌邊上翻來覆去讀那小書冊,一讀便是一天,從大開著的窗扇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清瘦的側顏。

朱文禎常看著看著便自顧笑起來,偶爾也會拿了書冊起身,倚在窗邊怔怔望向屋脊方向,自言自語。

唐軻隻能遠遠躲著,不讓朱文禎發現自己。

有了前頭送禮那次誤會,他時刻都謹記自己的身份,不是送小說更新的時間,不敢隨意來與金主會麵。

但他卻控製不住自己趴在屋脊後頭悄悄盯著朱文禎看。

看到朱文禎笑時,便也忍不住跟著笑,心想耿老板是真的很喜歡他的書了。

唐軻再去銅鑼巷賣完更新的那個上午,再次在醉春風門前的酒桌邊看到師父。

冼愈這次沒罵他,肅聲將自己的調查結果說了:“可以確定這事跟鞏春海沒關係,但鞏春海賣了我一個消息,說那批人可能來自獄廠。我後頭又查過了,你那暗鏢確是出自獄廠,還有你給我送來的這圖標,也是獄廠的練兵所的暗紋。”

唐軻心有些沉。

獄廠是皇上的特務機構,僅聽命於皇帝一人。

當今聖上,為什麽會對他這麽個小寫手動手?難道是他先前刺殺景王的任務暴露了?可那都是幾個月前的事了,為什麽隔了這麽久才動手?

何況如果真是皇上要為自己兒子掃清障礙,那不應該去找買他出山的鞏春海,或者太子這個幕後黑手嗎?找他一個殺人工具有什麽用?

唐軻正想著,一個小廝站在了他麵前。

“您是小可先生嗎?我是棲鳳書局的夥計,來給您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