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車正在安靜地駛向老宅的路上,遲三穗看了一眼手機,沈妄發來了兩條欠揍的消息:

【W:車裏剛剛是有人?】

【W:小遲同學和同桌摟摟抱抱要被家長棒打鴛鴦了哦。】

遲三穗:“.......”

還“哦”?

好氣!

有福同享有難互刪,他們的感情果然不堪一擊,如此脆弱。這人要是現在在她麵前,他倆非得打一架,打得他靈魂顫抖那種。

【CZYW:你算哪隻鴛鴦哦?認清你自己,你是個大鵬。】

【W:那小遲同學可別被家長說幾句就把我這隻大鵬給放走了,聽懂了?】

遲三穗壓著輕揚起來的唇角,慢悠悠敲了幾個字:

【CZYW:那得看你表現。】

【W:晚上還給你講睡前故事?】

遲三穗一愣,說到這個,她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隻兔子到底爬沒爬上去。以這人講故事的套路,能重複幾句話把人熬到眼皮往下拉。

“笑得要合不攏嘴了?”葛煙睨了她一眼,終於沒忍住要走中國家長的路線了,“被告人遲三穗,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此後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這就是有個執法媽媽的體驗,日常進行法庭審訊。

遲三穗迅速關了屏幕湊到葛煙胳膊邊:“法官閣下,您聽我狡辯、啊不是,是解釋。”

葛煙打開她的手:“你辯個試試,我看你能辯出朵什麽花來。”

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家談戀愛啊,遲三穗摸了摸自己的手,放棄掙紮:“反正就是您看到的那樣。”

“不得了,我女兒居然早戀,還是主動的那一方。”葛煙搖搖頭,無奈道,“以前還會和我說。現在長大了就是不一樣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遲三穗揉了揉太陽穴:“媽媽,您別戲精好嗎?我才十六歲。”

葛煙苦惱地靠在車窗邊問:“成績要是退步了怎麽辦?那個男孩子學習好嗎?叫什麽?剛剛是從家裏出來的?”

“不會影響學習,剛過去一起寫作業的。”遲三穗晃了晃包裏的書,想了想,看著自己容易心軟的媽媽,說,“他叫沈崽崽,家世比較坎坷,你也看見他住的地方了……是個勤工儉學的好孩子!”

在紅燈前緩緩停下正喝口水的黎輝聽見這話差點噎死自己,那塊地方不是拆遷區嗎?這小鬼就欺負夫人三年沒回國在這瞎編胡造呢。

人總是有共情心理的,聽遲三穗這麽一說,葛煙又想起當年自己的學生時代。她拍了拍遲三穗的肩:“在人家麵前說話要注意點,別耍小公主脾氣傷人自尊心。”

說完又嘀咕兩句,這男生看著挺高大帥氣的,怎麽名字這麽小巧,叫什麽崽崽。

遲三穗捂著嘴扭向一邊,差點沒笑出來。猛點頭,認同中帶著敷衍給沈妄回信息。

【CZYW:通知你一聲,你現在在我媽媽眼裏是一個貧窮貌美的高中生。】

【W:名副其實。】

遲三穗看著手機沉默了,他的名副其實是指貧窮還是貌美?

“穗寶,你上次托福成績過期了嗎?”葛煙突然問。

“沒有吧,我回來之前有去再考一次,還有一年多。”她把手機放進包裏,問,“怎麽突然說這個?”

車緩緩停在老宅巷子口,葛煙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邊解釋說:“我看了一下你之前在美高的成績,加上語言成績,申請斯坦福大學或者UCSF綽綽有餘,剛好媽媽工作單位可以調動。”

遲三穗越聽越不對勁,她皺了一下眉頭:“可是我已經回國了啊,而且我現在在啟才一中。”

“你的學籍還在美高,原始學籍依舊是安清的國際高中。”葛煙頓了頓,把包裏的工作簽證拿出來,“我已經通過了新澤西州律師委員會的推薦,接下來就是國會和州議會的聽證了。不出意外,能順利成為法官,終生任期。”

遲三穗看著那張紙,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問:“所以您不打算回來了,那我和爸爸呢?您也不管了?”

葛煙看了看門口的管家,示意她先下車,聲音小了點:“我沒有說不管,你的成績完全可以上更好的大學,為什麽要拘泥於傳統,留在國內一成不變呢?還有,我先前就說過別離開我身邊,是你和你爸不和我商量就回國的。我以為你是想體驗一下國內高中的教育模式,既然已經上了幾個月課了,那我也不介意你把課上到高考後。”

“但是我想在國內讀,我的成績也有自信能考上國內最好的大學。”遲三穗捏緊了身上的包,覺得葛煙這一輩子的硬氣可能都放自己這個女兒身上了。

“那你就要四年不在媽媽身邊了,媽媽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媽媽對不對?”葛煙還想說話,看見迎麵走來了遲誌強就沒再開口。

遲誌強笑嗬嗬走過來牽過葛煙的手:“母女倆說什麽呢,大老遠就聽見爭論了。”

葛煙正想息事寧人,遲三穗迅速搶過話來:“媽媽想讓我回美國讀大學,可是我不願意。”

“你不願意是因為你現在在談戀愛!”葛煙拔高了聲音,氣憤不已,“你以前明明很聽我話的,才回來兩個月就變樣了。談的是什麽朋友?你剛剛支支吾吾不說他成績,就說明不怎麽樣。”

葛煙從小就是第一名,從中學到大學、再至工作也一直是自己領域的佼佼者,所以沈妄隻要不是前幾名在她眼裏都是不夠格的水平。

遲三穗還以為葛煙不會介意早戀這個問題,現在又覺得她好像隻是借此發揮,目的還是讓她回美國上大學。

她一瞬間替沈妄覺得很委屈,為什麽他這麽厲害的一個人要因為自己而遭到別人的否定。

“好了好了,別說了。”遲誌強把人拉開了點,“把阿穗都嚇著了,早戀什麽的,有分寸就行了。”

葛煙還沒停下來數落:“她就是沒交對朋友,都怪你串通她瞞著我回國!”

“對不起,我找奶奶有點事,先上去了。”遲三穗低著頭快步進了電梯裏,樓下還傳來他們亂七八糟的聲音。

遲三穗很煩這種中國家長式的威脅,尤其是葛煙這種一沒順到她心意就開始歇斯底裏地吼,吼完又軟弱地哭。這讓她想到了之前剛到美國的那一年,兩個人情緒都不好,心理醫生輪流看。

她沒厘頭地想,既然都在美國待這麽久了,為什麽不把別人放養孩子的教育方式也學一下。

大學四年就說舍不得了,當然她肯定也會想媽媽,但是以後她還要工作,還會要有自己的家呢?也一直以這個理由管著她嗎?況且明明是她自己決定留在美國的。

“剛剛你和舅媽在樓下吵架?聲音這麽響,生怕這房子不敞亮啊。”何溯從客廳走出來,拿著手機笑得跟朵花一樣。

你又知道是吵架了?遲三穗沒回答,瞥了他一眼:“你今天穿得好騷氣,打算幹嘛去?”

何溯和沈妄像是兩個對立的極端麵,一個玩世不恭的浪子,一個是鮮衣怒馬中卻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自持。

何浪子轉過身眨了眨眼:“吃完飯和我女朋友去約會。”

“女朋友是蘇荷?”遲三穗突然想起她給自己發的那個視頻,交代他,“我欠了她一個人情,替我請她吃個飯吧。”

何溯笑笑:“我女朋友幫你什麽忙了?”

遲三穗聽他一口一個女朋友就不爽,哂了一句:“她答應幫我出其不意地賞你一耳光,去約會的時候小心點。”

何溯:“......”

看見他這吃了屎的表情,遲三穗心裏平衡了點,慢吞吞地向老太太臥室走。

關於張渡攔著她的那個視頻,就是路過的蘇荷拍的。當然遲三穗不可能站在製高點上去質問她為什麽不過來扶一把自己,可能是不想沾這趟渾水,可能是害怕被報複,可能是沒來得及......總之這個視頻有幫到自己的忙就行了。

這女生一看就是不願意欠別人人情的,遲三穗給她發句謝謝的時候,她回了一句“兩不相欠”,估計是還記掛著上次生理期的事。

這麽外柔內剛的人,也不知道何溯什麽時候會被踹。

“咚咚”——

她敲了一下門,走了進去:“奶奶,麻煩幫我處理個人。”

*

周日晚上臨睡前,沈妄刷了兩套卷子,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正好接到了遲三穗的電話。

他看了看手表,十一點半:“還以為你睡了,剛剛在做題。”

遲三穗大概是起身拉了窗戶,隱約還能聽見風呼呼作響的聲音:“沒有呀,要聽你的晚安才能睡。”

“.......”

沈妄愣了愣,或者說他直接傻了。

兩個人其實在那天晚上告白之後沒正兒八經確定關係,也沒膩膩歪歪地準備好談一個戀愛。

他又是那種懶散慣了的人,不會總想著和她膩在一起。遲三穗也挺直的,沒這麽多小女孩的心思。

但他覺得今晚的遲三穗有點軟,軟得過分了。

“男朋友,快點跟我說晚安呀。”

手機裏傳來小姑娘的聲音,嬌氣得很。

放平時他肯定得調笑一句,但真在耳邊傳過來的時候,他心想著去他媽的嬌氣吧,老子的小女友也太招人疼了。

他磕巴了一下,像極了這個年紀的男生獨有的青澀感:“好,晚、晚安。”

電話掛斷,他往**隨意一撲,床墊陷了下去,手機都不知道甩哪兒去了。

一大早起了床,他一打開門,遲三穗半跪在沙發上,穿得是昨天那套紅裙子。長腿襪被她脫了丟在地毯上,露出兩條又白又直的腿,仰著頭喊他:“早上好啊,男朋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姑娘跳到他身上來,輕輕貼上他的唇瓣,摩挲著問:“男朋友,接吻嗎?”

“遲、遲三穗。”他舔了舔下唇,想讓她冷靜點,話卻被她堵在了嘴裏。

他潛意識是不想推開的,小姑娘嘴唇軟軟甜甜的,身上說不出來的香。他平時湊近一點就能聞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女孩子身上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花香。

遲三穗往後退開一點,眼裏水光瀲灩,嬌聲嬌氣地說:“哥哥,你接吻不知道伸舌頭的嘛。”

沈妄有點受不了了,眸光沉沉,啞著嗓子問:“想哥哥親你了?”

“你不想嗎?”小姑娘手指勾成圈,軟軟地摸索上他的腰。

沈妄挑起她的下頷就吻了下去,灼熱滾燙的呼吸交促著,唇舌交纏,朦朦朧朧的不真實感。

........

兩個人吻著吻著躺到了**,身下的少女香汗淋漓,烏黑的發絲黏在緋紅的臉上,貓眼兒迷離,又純又媚。

叮鈴鈴鈴,叮鈴鈴鈴———

手機的鬧鍾響起,不到早上六點。

“........”

沈妄從夢裏不情不願地醒來,下身一片濕膩,低低罵了一句髒話,滾進了浴室衝涼水澡。

這個年紀的少年難免在早上有些燥熱,精力充沛。沈妄平時算得上很清心寡欲的人,江然他們聚在一起聊些有顏料的東西時,他從不參與,甚至連片都不怎麽看,他覺得這些東西沒勁。

怎麽能突然做了個這麽荒唐的夢,夢裏還挺像模像樣的,實在有些難堪。

想起夢裏的遲三穗問他“你不想嗎”,那雙迷離又水汪汪的眼睛,像隻乖巧溫順的貓咪般撩人,這個女孩是他成年以來唯一的性.幻想。

大清晨的浴室還帶著股涼意,花灑裏的冷水稍稍讓他克製了點胡思亂想。

遲三穗還太小了點,不到十七歲,想一下都跟犯罪似的。他連親都不好意思親,怕嚇到她。

姓遲的表麵上大大咧咧,實際上是個捏捏耳垂就能臉紅半天的人,他比誰都清楚。

他單手撐在鏡麵上,身子往前傾了傾,抹開那層霧氣,看見了自己冷峻的一張臉。

“老子真沒想過做禽獸。”他頹然地往白瓷牆上打了一拳,哪能是那種人啊。

窗外天光大亮,他和鏡子裏的沈妄對視了幾秒,相互瞪著眼。水珠浸潤了他深邃高闊的眉骨,順著流暢的下頷輪廓滴落在洗手台上。

遲三穗也曾用過這個浴室,也曾光著腳丫踏在這塊地板上,渾身氤氳在水蒸氣裏.......

半響,他這個人頹喪地把頭抵在鏡子上磕了磕,認命地低喃一句:“好吧,就想過一點點。”

一定是昨天晚上姓遲的一反常態影響了他,慢著,他心裏湧起一陣不太好的感覺。

套上條長褲走出去看了看手機的消息,才鬆了口氣,電話是真實存在過的。

沈妄啊沈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他歎了口氣,打開門。

沙發上坐著一個少女,穿著整齊的校服,茶幾上擺著兩份早餐。

遲三穗側過頭來看他,兩隻眼睛笑得眯起來:“早上好啊,男朋友。”

“哐鐺”一聲,沈妄把門關得震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