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最後的結果……

自然毫無疑問是李欽遠他們贏了,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顧瑜並沒有在倒數第一,而是較傅顯快了幾步。

對於這個結果,最開心的莫過於是顧無憂了,她還坐在李欽遠的馬上,看著第四個到達的顧瑜,轉過頭,彎著月牙似的眼睛,毫不掩飾的誇讚道:“阿瑜,你真厲害!”

顧瑜矜貴的挑了下眉,拉著韁繩,沒說話。

但她的臉很紅,眼睛也很亮,顯然是又激動又興奮,尤其是看到晚她一步才到的傅顯,更是忍不住揚起下巴,握著馬鞭指著他笑道:“喂,姓傅的,還敢小看我嗎?”

“我……”

傅顯剛要說話,目光掃到顧瑜那張明媚的臉,還有那雙燦爛的雙目,不禁又想起先前她騎馬時的風姿,耳根一紅,後麵的話竟是說不下去了。

“……贏就贏了唄。”半響,他才晃著手裏的馬鞭小聲嘟囔。

顧瑜卻還不肯放過他,笑得十分肆意,“剛才是誰說的啊,最後一個到的,要請我們去寶賓樓吃飯,還得是最貴的酒席。”

“某些人可別說話不算話啊。”

傅顯氣得臉都紅了:“誰說話不算話了!”

齊序也在一旁笑著起哄道:“阿顯,我要吃寶賓樓的獅子頭還有鬆鼠桂魚。”

“吃吃吃,就知道吃。”傅顯沒好氣的懟他一句,餘光去瞥顧瑜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翻身下馬,朝顧無憂的方向走過去了。

看著她高高的馬尾,還有俏麗的背影,傅顯也不知怎得,心中竟然生出一個“這丫頭其實也挺好看”的念頭,等反應過來,他猛地紅了臉,忙轉過頭輕呸一聲。

他腦子一定是抽了,一定是的。

要不然剛才他也不至於一時失神,輸了比賽。

傅顯這番異樣,旁人沒發覺,顧瑜就更加不可能注意到了,她看到顧無憂和李欽遠還坐在馬上就覺得有些牙疼,直接衝著顧無憂說道,語氣也是不大高興的調子,“喂,走啦,上山啦。”

都膩這麽久了,還膩在一起?

不覺得煩嗎?他們這麽多人還在呢,也不害臊!真想把顧無憂拉到一旁指著她的小腦袋好好說教一頓,但……顧瑜覺得就算說了,這丫頭也不一定聽。

明明……

她才是年紀小的哪一個,偏偏還整天都要去操顧無憂的心。

“好。”

顧無憂見顧瑜擰著眉撅著嘴,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了,她也沒說別的,笑著應一聲就翻身下馬了。

李欽遠倒也沒在這個時候鬧人,由著她們姐妹邁步上山,他提著一大袋吃的,慢悠悠地跟在後麵,餘光瞥見傅顯還一臉形容不出是什麽情緒的坐在馬上,停下步子,疑惑道:“你怎麽了?”

“啊?”傅顯一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忙道:“沒,沒事啊!”

“真沒?”李欽遠皺著眉,不大相信。

“真沒!”

生怕他再問,傅顯說完就直接翻身下馬,然後拉著齊序先行上山了。

李欽遠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他轉頭去看京逾白,還沒說話,就聽到京逾白笑道:“你別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但心裏倒是能猜出一些。

不過……

京逾白笑笑,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走過去,拍了拍李欽遠的肩膀,笑道:“走吧。”

“嗯。”

……

早先他們還沒騎馬的時候。

傅顯就已經吩咐家奴過來布置中午要吃的東西。

等他們一行人爬到山上的時候,東西都已經布置好了,一溜的肉串和蔬菜,還有一些從外頭酒樓打包來的東西,並著果釀,酒釀。

家奴衝他們問了安,便問傅顯,“少爺,我們留在這服侍,還是……”

“我們自己烤,你們在旁邊烤,還有什麽意思?”說話的是顧瑜,她很久沒有這樣運動過了,這會大概是累著了,正倚著欄杆勻著氣。

跟顧無憂相處久了,她如今也是越來越不顧忌這些了,山上日頭好,她還脫了鬥篷放在一旁,直接席地坐了下來。

傅顯看她一眼,和家奴說道:“你們下去吧,我們自己來。”

“是。”

等家奴都退下了,這裏也就隻剩下顧無憂一行人了。

雖說都是金湯匙養出來的公子、小姐,可他們倒是誰也不嬌氣,直接打算自己上手,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一邊堆著柴火,一邊堆著吃的,甚至就連烤東西的架子也都準備好了。

可到底是富家家奴,估計以前也沒幹過這樣的事,李欽遠掃了一眼,就知道這些柴火不夠,他起身說道:“我再去找點柴火,你們先烤起來。”

顧無憂本來已經準備坐下了,一聽這話也跟著站了起來,毫不避諱的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李欽遠自然不會拒絕她,拿起她放在一旁的鬥篷要給她穿上。

“熱。”顧無憂往旁邊一躲,不大想穿,她爬了這麽久,後背都開始冒汗了,實在不想穿這厚實的鬥篷。

可李欽遠的態度卻很堅決。

他平時都很順著顧無憂的話,有時候還會衝人撒嬌,但隻要涉及到小姑娘的身體,他又會變得嚴肅起來,這會便沉聲道:“山裏冷,穿上,免得待會被風一吹,回去又得感冒了。”

顧無憂說不過他,隻好撅著嘴巴讓他給披上了,等到李欽遠仔細給她打了結,又替她戴上兜帽,這才仰起頭,還是有些不高興的抿唇道:“這下好了吧?”

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臉全藏在帽子裏,臉因為走了一路的緣故還有些紅,鼻尖上也還冒著些晶瑩的汗水。

他看得心裏一動,忍不住抬手擦了下她的鼻尖,甚至……還想親她一口。

在她驚詫的目光下,李欽遠收起自己的小心思,隻是抬手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然後朝她伸出手,“走吧。”

顧無憂看了看那隻手,也沒覺得身上的鬥篷有那麽難受了,笑著把手放在李欽遠寬厚的掌心上,嗓音甜甜的應道:“好……”

對於傅顯等人……

大概經曆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以前或許還要嘖上幾句,現在連嘖都不想嘖了,尤其傅顯今天自己的心思都不大對,哪還有這個閑功夫去理他們的事?他一邊扒拉著柴火,一邊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餘光瞥見顧瑜,手上的動作便是一頓。

顧瑜正在找吃的,瞥見傅顯看她,皺了皺眉,直截了當的問道:“你看我做什麽?”

“誰,誰看你了!”

傅顯結結巴巴說完,就低下頭,繼續挑揀柴火了。

顧瑜皺著眉,又看了他一會,才輕聲嘟囔道:“奇奇怪怪。”

……

山裏柴火還是挺好找的。

兩個人手牽著手,慢悠悠的走在小道上,倒也不急著找柴火……小情侶就是這樣,見不到的時候總是惦念著彼此,好像有數不盡的話要同對方說,時時刻刻都想在一起。

但真的見到了,便發現,其實就算什麽都不說,隻是這樣安安靜靜的待在一起,就已經很好了。

兩人誰也沒說話,手牽著手,繞著小道走了一圈後顧無憂的步子便漸漸慢了下來。

雖然穿得是爬山專用的靴子,底下的墊子也很厚實,可她到底嬌養慣了,剛才從山下一路走上來,就已經耗費她不少力氣了,現在……她皺著眉,低頭看了一眼鞋子,總覺得腳後跟可能是被磨破了。

疼得厲害。

“怎麽了?”

李欽遠見她停下,也跟著停了步子,見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便問道:“腳不舒服?”

“嗯。”顧無憂點點頭,“估計今天走得時間太長了。”

話剛說完,她整個人突然被騰空抱了起來,顧無憂嚇了一跳,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掛在李欽遠的脖子上,確定自己被人牢牢實實的抱著,不會摔下去,她這才睜著還有些受驚的眼睛,呆呆地看著李欽遠,結結巴巴的說道:“幹,幹什麽?”

李欽遠本來隻是緊張她的腳,想找個地方給她看一看,沒想到低頭卻看見小姑娘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

他突然……就有些想逗逗她。

餘光掃了一眼小道,發現不遠處就有一座亭子,他腳下步子不動聲色地往那邊走,聲音卻壓得十分低沉,仿佛透著無邊的情欲似的,“你說,我要做什麽?”

他一邊說,一邊低頭湊近人,聲音又曖昧又喑啞,“這兒就我們兩個人,我就算欺負了你……也沒人知道。”

顧無憂睜著圓滾滾的眼睛,像隻受了驚嚇的小貓,她兩隻白嫩的小手還呈交叉的方式掛在李欽遠的脖子上,眼睛也睜得大大的,似乎在分辨他說話的真實性。

但她看了很久,也分辨不出來,最終隻能眨了眨濃密的睫毛。

她還是有些緊張和害怕的,卻沒有去掙紮抵抗,而是乖乖的把眼睛閉了起來,用細若如蚊的聲音說道:“那……那你欺負吧。”

“什麽?”這次,反而是李欽遠先呆住了。

顧無憂羞得不行,她也不肯睜開眼睛,把臉往李欽遠的懷裏又埋過去一些,甕聲甕氣地說道:“你欺負吧。”

李欽遠隻覺得心中那塊平靜的湖麵突然翻起了驚濤駭浪,他垂眸看著懷中那個緊閉著雙目,怕得睫毛都在打顫的小姑娘,心中有著無法言喻的滿足。

得多喜歡他,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忍不住,停下步子低下頭,大概是突然的湊近讓小姑娘更加害怕了,她濃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抖得更加厲害了,就連小臉也緊張的都發白了,卻還是沒有露出一絲掙紮的跡象。

李欽遠的心突然軟得厲害。

倘若此時有第三人在場,一定能看到他那張冰雪消融般的臉,所有的寒冰都被暖日消融,就連心中的陰霾也一絲不剩,他沒有說話,隻是在她殷紅的嘴角輕輕留下一個溫柔的吻。

然後。

他就站直了身子,繼續抱著她朝亭子走去。

顧無憂似乎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她偷偷眯開一條眼縫,看著暖日下,少年俊美無儔的年輕臉龐,“你……”

李欽遠把人放到石凳上才分出手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少年笑容燦爛,唇角輕翹,笑道:“小丫頭,你這小腦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呢?”

知道自己是誤會他了。

顧無憂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又羞又臊,別開臉,小聲道,“那你剛才幹嘛……幹嘛那樣說?”明明是他害她誤會的,偏還要說她。

李欽遠笑看她一眼,也不說話。

他當然是想欺負她的,狠狠地欺負,最好把夢裏的那些方式都演練一遍才好。

可是……

怎麽舍得呢?

他啊,舍不得這樣欺負她,起碼得三媒六聘把人娶回家才能欺負啊。

李欽遠笑笑,半蹲在地上,先幫她把鞋襪褪了下來,然後把她的腳架在自己的腿上,仔細看了一回,腳後跟那邊果然磨皮了,其他地方倒是還好,可就這麽一小塊地方也夠讓他心疼的了。

他試探著伸手碰了碰,小丫頭疼得直接把腳往後縮。

李欽遠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她一眼,“疼?”

顧無憂向來是最怕疼的,她兩隻小手緊攥著鬥篷,眼圈都紅了起來,可看著李欽遠擔憂的雙目,卻還是咬著牙,搖了搖頭,很小聲的說道:“……不疼。”

不疼才怪。

李欽遠又不是瞎子,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從懷裏掏出一個藥膏,他平時出門都有帶這些的習慣,這會便小心翼翼的從裏麵勻了一指,然後抬頭和顧無憂說道:“我給你擦點藥膏,有些疼,你忍著些。”

顧無憂咬著唇,點點頭,她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喊疼。

藥膏不是她慣常用的那些,而是帶著一股子草木香,剛剛抹到傷口處的時候,先是有些火辣辣的疼,讓她不由自主地就皺起了眉,但很快那股子疼就被一股子清涼所替代。

她原本僵直的脊背也鬆緩下來,就連緊咬的嘴唇也分開了。

“疼嗎?”

李欽遠問她。

“不疼。”這回,顧無憂倒是回答的很幹脆,她聞著那股子青草香,有些好奇,“這是什麽藥膏,挺好聞的。”

“是師父給我的。”

師父?

顧無憂有些怔楞,大概看出她的疑惑了,李欽遠便和她解釋道:“金台寺的了無住持是我的師父,我幼時在寺廟待過一段時間。”

這是顧無憂不知道的事。

雖然前世她跟大將軍是在金台寺相遇的,成婚後也經常去那兒,但那個時候了無法師已經圓寂了,她自然不知道他們還有這一層關係。

“等過段日子……”

李欽遠這話說得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怕她會拒絕,又輕輕添了一句,“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在這個世上,最疼我的……”

他頓了頓,替她穿完鞋襪後,才輕聲說道:“便是師父和祖母了。”

他說完便低下了頭,少年清俊的麵龐還帶著些稚氣,他似乎並不大願意坦露這樣的事,對這個年紀的李欽遠而言……

有些東西、有些事是他不願輕易啟齒的。

他小心翼翼,把自己的過去藏得很好很好,好到讓所有人都以為,即便真的隻有他一個人,即便這世上真的沒有人疼他、愛他,他也無所謂。

他是李欽遠。

是瀟灑孤傲的李七郎,是人見人怕的……李七郎。

他才不想要那些人的憐憫。

他不屑……

也不要!

他寧可自己一個人在無人知曉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也不要那些人用“這孩子真可憐”的目光望著他。

可是,他想告訴她。

他所有的好,所有的不好,他都想……都想告訴她。

縱然不知道她會怎麽看她,可李欽遠還是在這寂寥的天地間,在這簌簌落葉的動靜下,抬起頭,他的眼睫有些濕潤,狹長的鳳目卻透露著無聲的倔強。

可他還是強忍著所有的情緒,仰著頭,衝她笑,用拖長的語調說道:“好不好嘛?”

眼前的少年明明是笑著的。

可顧無憂還是看出他強撐下的支離破碎,她看著他卷翹的睫毛在破碎的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看著他明媚笑容下的悲傷……

她突然抬起手,在他詫異的目光下,捧著他的臉,忍著內心的酸楚和哽咽,彎著眼眸,衝他笑道:“哥哥,以後我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