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134章
這廂李欽遠被人連忙迎進家中。
而另一頭,顧無憂也終於到家了,顧九非親自扶著她下了馬車,剛剛走下,白露、紅霜兩個丫頭就迎了過來,眼淚汪汪的看著她。
“你們……”
顧無憂剛剛出聲,就被紅霜“哇”的一聲抱住了,白露雖然沒她那樣動作,但也抹著眼淚走到了她身邊。
從她記事起,這兩個丫頭便一直陪在她身邊,無論是在琅琊,還是回到京城,從未分開過……這次一分開就是大半年,也難為她們了。顧無憂一邊拍著紅霜的背,一邊看著白露說道:“這段日子,委屈你們了。”
白露連忙說道:“不委屈。”
又看了人一眼,眼圈又紅了一些,“您都瘦了。”
顧無憂一聽這話就有些無奈,不過她這陣子的確是瘦了,剛去漢口的時候看到那樣的情形,她夜裏常常會做噩夢,那陣子李欽遠整晚陪著她,見她被驚醒便哄她睡覺。
後來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便每日在那邊幫忙,每天累得回到官衙隻知道倒頭就睡。
“阿姐,祖母和父親還等著你。”顧九非在一旁提醒。
聽到這話,白露連忙扯了把還哭哭啼啼的紅霜,抹著眼淚和顧無憂說,“您快去給國公爺和老夫人請安吧,他們已經等了您很久了,奴和紅霜先去給您準備熱水和花茶。”
“好。”
顧無憂朝兩人笑了笑,目光看向這座熟悉的府邸,心中更是無限感歎,怕家人等急了,她轉頭和顧九非說道:“走吧。”
……
正院。
除去早些日子出門還未回來的顧容以及今日有事公幹的顧長庸之外,其餘人都來齊了,顧瑜最是坐不住,時不時擰頭往外邊看,嘴裏還不住嘟囔道:“怎麽還沒來?”
柳氏見她這樣,就忍不住拍她的手,低斥道:“坐沒坐相,你祖母還在上麵坐著。”
顧瑜撇撇嘴,到底還是規規矩矩坐好了,嘴裏卻是忍不住輕聲說一句,“您怎麽不說大伯呢,大伯比我看得還勤快。”
“你咕嚕咕嚕在說什麽?”柳氏沒聽清楚。
“沒,”
顧瑜整整臉色,“沒說什麽。”
柳氏沒好氣地撇她一眼,到底也沒再說什麽。
傅絳看到身邊的男人一臉嚴肅,脖子卻時不時往外頭轉,有些好笑,“您先喝口茶,剛才九非已經派人遞了信過來,估計是在路上耽擱了,再過會就能到了。”
“管她什麽時候到。”
顧無忌嘴裏是這麽說,但剛剛拿起茶盞,聽到外頭說“五小姐回來了”便立刻站了起來,手裏的茶盞差點就全部灑出來了,等看到外頭走進來的熟悉身影,腳下步子連忙往那邊邁了幾步,後來不知想到什麽又強忍著倒退回到座位。
手裏的茶盞握也不是,擱也不是,還是傅絳接了過去放好了。
顧無憂一進來,看到這些熟悉的麵孔,就再也忍不住了,紅著眼眶給他們請安,微顫的兩片紅唇裏吐出幾個稱呼,“祖母,父親,我回來了。”
端坐在羅漢**,打先就一直轉著佛珠沒說話的顧老夫人看著跪在底下的淺綠色身影,一向不動聲色的麵孔也終於有幾分變化了,垂眸看了她一會,皺眉,“……瘦了。”
顧無憂一聽這話,眼眶愈發紅了,“孫女不孝。”
顧老夫人看著她歎了口氣,“先起來吧,地上這麽冷,也不怕凍著。”
傅絳也連忙起身,過去扶了一把,看著她心疼道:“快起來快起來,瞧這張小臉,怎麽瘦成這個樣子了。”牽著人往座位那邊走,邊走邊說,“等回頭我讓廚房多準備幾道滋補的菜肴,好好補補,可憐見的。”
“謝謝傅夫人。”
顧無憂輕輕道了一聲謝,目光掃到一直看著她的中年男人,眼圈又紅了一些,“爹爹。”
“哼。”顧無忌別過頭。
看他這樣,顧無憂整個人都變得無措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還是傅絳笑著說道:“別看你父親現在這樣,早先收到你的信知道你今天回來,便連朝都不去上了,今天天一亮就把常山派了出去,要不是怕外頭的人以為咱們家出了什麽事,他還想親自去接你呢。”
“你說這些做什麽?”
顧無忌有些羞惱,可那副冷硬的樣子到底是裝不下去了,回過頭,看著人,見她身形纖弱,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讓你好好待在家裏就是不肯,非要跑出去,現在高興了?”
想到她寄來的那一份又一份信,不由又關切道:“原本不是說十月初就能到?路上發生了什麽?沒出什麽事吧?”
顧無憂坐在椅子上,輕聲回道:“本來出了嶽陽便想直接回京的,沒想到路上碰到難民。”
“難民?”屋子裏發出一陣驚呼,顧無忌是朝廷重臣,自然比他們要知曉一些,便問:“是漢口那邊的?”
“是。”
丫鬟奉上茶水,顧無憂口幹舌燥,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嚨,這才繼續說道:“我們看到那些難民,怕出什麽大事,便想著過去看看,沒想到到那邊才發現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那邊的知府和知縣都不作為,耽擱了好幾天眼見事情越發嚴重,瞞不住了,這才向朝廷這邊遞了折子。”
“這群混賬東西!”顧無忌氣道,“那道折子,我也看過,隻說那邊發生洪災,需要朝廷撥放銀兩,其餘情況一概沒說。”怕自己麵上的嚴肅嚇到顧無憂,他又緩和了一些神情,問道:“後來呢?”
顧無憂便又說,“虧得那位沈禦史也在漢口。”
“沈禦史?”顧無忌一愣,“哪位沈禦史?”
顧無憂笑道:“就是那位沈紹,沈禦史。”
話音剛落,顧迢手中握著的那盞茶便掉在了地上,地上蓋著厚實的地毯,茶盞沒碎,可裏頭的茶水卻全部倒了出來,有不少都濺到了她的衣裙和鞋麵上。
原本還想繼續往後說的顧無憂,聽到這道聲響便轉頭看去,詫異道:“二姐,你怎麽了?”
“啊?”顧迢目光錯愕地看著自己的鞋麵,好半天才啞著聲音說道:“沒事,我就是……這陣子沒睡好。”
顧老夫人看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麵上卻沒什麽變化,隻吩咐人,“先扶二小姐回去。”
顧迢也沒推辭,朝眾人告了一聲罪,便由自己的貼身丫鬟秋月扶著往外走了,身後有丫頭收拾茶盞,還有顧無忌的詢問聲,“後來呢,怎麽樣?”
顧無憂便又斂了心神,答道:“那位沈禦史和我們是同一天到的,他先召集漢口那邊的官員,後來又和李欽遠想了個法子,讓漢口商會的人捐款,這才有了緩衝的餘地等到了朝廷撥款,要不然等朝廷撥款下來,隻怕那邊的情形早就不成樣子了。”
而後是漢口那陣子,眾人的所作所為。
顧無憂有私心,自然也替李欽遠說了不少好話。
“小姐……”秋月看著站在外頭一直不肯走的顧迢,輕輕喊了人一聲,“回去吧。”
“嗯,”顧迢看了一眼自己裙擺和鞋麵上的茶漬,麵上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回去。”
……
到底是記掛著顧無憂坐了這麽久的馬車,怕她一路辛苦,也沒讓她在這邊久待,讓人扶著她先回了摘星樓。
顧無憂這段日子也的確是累了,等回了摘星樓由白露、紅霜替她沐浴完又睡了一小會,等到精氣神足了,這才拿著路上買來的特產跑到爹爹那邊陪人說了好一會話,後來又和顧瑜九非說了好一陣話,這才回了自己屋子。
十五早在夜裏吃晚飯的時候便被顧九非著人送過來了。
本來還擔心大半年沒見,十五都要不認識她了,沒想到它倒是個念舊的,起初進來的時候雖然還睜著一雙小眼睛四處打轉,也不親近她,等到顧無憂耐心等了它一會,它就又跟以前似的自己摸索過來了。
拿著小鼻子嗅了嗅,等到聞見熟悉的氣味,便直接跳到了她的懷裏。
它現在的重量可不是以前能比的了,這一下差點沒讓顧無憂直接倒趴下。
“小姐!”
“您沒事吧?”
兩個丫鬟急急忙忙跑過來,扶住她。
顧無憂笑笑,抱著十五起來後,搖搖頭,“沒事。”又摸了一把一直往她懷裏拱的十五,笑道,“九非倒是把它養得很好,瞧著竟是比以前要壯實許多。”
紅霜抿唇道:“您是不知道,現在九少爺每天練武都帶著十五,九少爺跑步,它也跟著在後麵,長久以往的能不壯實嗎?”
“還有這樣的事?”顧無憂有些詫異,又摸了摸十五的頭,才感歎一句,“我離開實在是太久了。”
不過也隻是感歎罷了。
即便讓她重新選擇,她也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
坐回到軟榻上,接過白露遞來的秋梨湯,喝了一口,才又問人,“我離開的這半年,京城這邊怎麽樣,可有其他事?”
“我和白露也是前陣子才被國公爺著人接回來的,不過這陣子我讓紅霜派人去外頭打聽了一番……”白露坐在一旁的圓墩上,拿著根美人錘,替人輕輕捶著腿,“您走之後,京城先是議論了一陣,不過後來見咱們國公府跟從前無異,也就沒人再說道什麽了。”
“對了,代王府的那位前陣子從寺廟回來了。”
“蕭意?”顧無憂一愣,算了下時間,倒也差不多了,她跟蕭意之間並無很深的仇怨,聞言,也隻是撫著十五的毛發,隨口道,“回來就回來吧。”
“還有嗎?”
“還有……”
白露似乎有些猶豫,還是紅霜開了口,她是不喜歡趙承佑的,一番話說得譏諷十足,“永安侯重病,陛下念他這些年勞苦功高,特地準了那位趙世子的請折,讓他們一家搬來了京城,現在他們一家……就在京城住著。”
再次聽到永安侯三個字,顧無憂的眉頭還是忍不住輕輕鎖了起來。
好像自從永安侯出事之後,很多事就和前世不一樣了,前世趙承佑高中之後並沒有走入翰林的這條路,而是回了琅琊,做了個外放的官員,永安侯也沒出事,趙家也沒搬到京城。
是等到他們和離後。
趙承佑才帶著王昭回到京城。
“主子……”白露見她不語,隻當她又是想起了從前的事,便輕輕喊了她一聲。
顧無憂斂神笑笑,麵上的表情其實沒什麽異樣,驚訝是一回事,但也隻是驚訝罷了,她跟趙承佑早就沒什麽關係了……笑著又喝了一口湯水,問,“還有其他的嗎?”
“還有一件事……”
這次卻連紅霜也抿了唇,不大想說的樣子。
顧無憂見他們這樣,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脫口問道:“趙承佑和王昭訂親了?”
白露驚詫道:“您怎麽知道?”
紅霜雖然沒說話,但是那雙眼睛也瞪得格外大,顯然是很吃驚。
還真是……
顧無憂有些錯愕,又覺得有些好笑,果然,這世上有些事即便再怎麽變,最終的結局也還是一樣的。
……
而此時的永安侯府。
這是陛下賜下來的宅子,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這三進的宅子雖然位置不是很好,但規格已經很好了,趙承佑今天散值比較晚,到家的時候已經快戌時了。
門前小廝見他下了馬車,連忙迎過來,恭聲喊道:“世子,您回來了。”
“嗯。”
從前溫潤如玉的趙承佑如今卻仿佛全身上下籠罩著一層黑氣,整個人看起來都陰沉沉的,有時候和人眼神相觸的時候,都會被嚇到,他不鹹不淡應了一聲,走進府中,看到盛澤,麵上表情才有些許的變化,可也隻是掀了下眼簾罷了,“盛叔。”
“哎,您今天怎麽又這麽晚?”盛澤上前接過他手中的官帽,言語關切,“您吃過沒,我讓廚房給您把飯菜都熱著。”
“不用。”趙承佑聲音很淡,“府裏怎麽樣?”
盛澤答道:“西屋那位鬧騰著要去見侯爺,我讓人攔下了,至於二公子……他倒是還跟從前一樣,整日窩在屋子裏,既不出門也不開口,隻拿著一本書看著,吃得也少,送過去的東西幾乎都沒見他怎麽動。”
“我這二弟比他那個母親可聰明多了。”趙承佑譏嘲一句,麵上表情倒是沒什麽變化,隨口吩咐,“西邊那位再鬧,明天就喂了啞藥送去莊子,至於我那二弟,他要還是和如今一樣便不必管他。”
盛澤輕輕應了“是”。
趙承佑又問,“那人呢?”
盛澤皺眉,歎道:“派了人去伺候,吃喝不斷,藥也沒斷,隻是脾氣還是很大。”
聽到這話,趙承佑還是沒什麽反應,“我去看看。”
“小少爺……”盛澤看著他的身影,不由喊了他一聲,他握著手中的官帽,看著麵前青年比從前更為高大的身影,竟瞧出了幾分陌生,“您……”
趙承佑知道他要說什麽,不等人說完,便開了口,“盛叔,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可這些,不是他們欠我的嗎?”
他負著手,站在這深深庭院,兩側燈籠搖晃,厚實的雲層遮擋住今晚的月亮,竟讓這條小道都變得昏暗起來,趙承佑就這樣站在庭院裏,任由寒風拂麵,語氣平平,“我不過是拿回屬於我的一切罷了。”
他說完就不再停留,隻留盛澤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世子。”
正院唯一的丫鬟見他回來,連忙起身問安。
“嗯。”
趙承佑解下披風遞給她,看到暖爐上還煨著的藥,淡淡道:“好了?”
“好了,奴正要送進去呢。”丫鬟把手裏的披風放到架子上便去倒藥。
“給我吧。”
趙承佑接過後,“你先下去。”
現在整座永安侯府都在他的手中,誰敢不聽他的話?丫鬟連問都不敢多問,就匆匆退下了。
很快。
這偌大的正院便再無旁人。
“吱呀……”
有些年歲的門在夜裏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但足以讓屋子裏的人聽得真切,從前那位英勇無畏的永安侯,打起人來連氣都不喘,此時卻隻能躺在**。
他除了頭還能動,脖子以下竟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
本來以為是丫鬟,沒想到轉頭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趙升瞳孔微縮,想說話,但張口卻隻能發出“啊啊”的聲響,可即便如此,也能從他的聲響中聽出他的憤恨,眼睛更是死死盯著趙承佑的身影。
憤怒。
不甘。
恨不得啖他的肉飲他的血。
趙承佑卻像是沒有察覺一般,沉著一張臉,如幽靈一般一步步走到趙升的麵前,而後就跟從前一樣,坐在圓墩上,喂他吃藥,看到趙升死死抿著唇,不肯張口,他似乎是覺得好笑,嗤聲,“怎麽,您怕這是毒藥?”
“放心,我還不想讓你死呢,你現在就死了,那多沒意思。”
趙升哪裏會信他的話?便是信,他也不肯張口,仍舊目光怨恨地看著他。
“你是在想,為什麽當初不把我殺了?”趙承佑手裏的湯勺一晃一晃的,在這光線昏暗的室內,他卻有很好的閑情雅致和人說話,“還是在想,我到底是用什麽法子讓你中毒的?”
眼見趙升眼中神情微變,他便笑了,“真想知道啊?可我怕你知曉後,更生氣啊。”
趙承佑看著人,眉眼溫和,有一刹那,他好像又變成了從前那個溫潤如玉的趙世子,言語款款,“你一向對我有防備,不,除了那對母子,這世上,你對誰沒有防備呢?”
“你那個兒子多聽話,多孝順啊,看你咳嗽一聲就要給你端茶送水。”
“你呢,一向是最疼愛他的。”
“所以我啊,就每日往他送過去的茶水裏加料,一天一天,連續幾個月。”
眼見他的神情變得越來越難看,趙承佑卻笑得更加開懷了,“怎麽樣,我親愛的父親,每天喝著你那個最疼愛的兒子送上來的毒藥,高不高興?”
趙升麵色猙獰,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地方滿是青筋,他看著趙承佑,恨不得張口咬死他。
可他縱然臉能動,又有什麽用處呢?
他連靠近都靠近不了……
他就像是一隻提線木偶,隻能由著人擺弄。
“你是想說,我會遭報應吧?”趙承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眉眼溫柔,緩緩言道:“可我早就遭報應了。”
話音剛落,他突然就變了臉,先前臉上的笑容消失得幹幹淨淨,變得陰鷙、沉鬱,趙承佑直接捏著趙升的下巴,也不顧他會疼,兩隻手指用力就直接卸了他的下巴,手裏的藥直接往他嘴裏灌。
看著趙升上氣不接下氣,眼睛瞪大想掙紮的樣子,也沒有手軟。
等一碗藥喂了個幹淨,這才施施然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白瓷碗隨意扔到一旁,握著一方帕子擦拭著手指,目光掃向**那個男人,看著他臉上衣服上連帶著底下的被子也全是藥水。
他嗤笑一聲,“真應該讓外頭的人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
“大名鼎鼎的永安侯,現在居然成了這樣一個廢人……”趙承佑最知曉他的軟肋在什麽地方,看到他麵上流露出的害怕、惶恐,繼續說道:“知道府裏的人是怎麽說你的嗎?”
“他們說你沒用,說你現在連吃喝拉撒都得靠人。”
“剛剛走出去的那個丫鬟,之前還在和人抱怨呢,你說,不如我讓人直接拿幾塊尿布給你好了,也省得你這樣麻煩別人。”
剛才還有些氣勢的趙升此時聽到這番話,瞳孔猛地瑟縮了下,眼中竟然帶起了懇求……趙承佑看他這樣,突然就覺得有些沒意思了,他看著人,神情淡淡,“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我又何必受你這麽多年的氣呢。”
他似乎懶得再和他說,把人下巴裝了回去就站起了身。
臨走的時候,他回過頭,沒有錯過趙升眼中流露出來的憤恨和惡毒,趙承佑似乎愣了下,好笑道,“你是在等那對母子來救你嗎?”看他神情微變,他突然又笑了起來,重新踱步回去,站在他的床前,居高臨下地和他說:“別做夢了。”
“西邊那位,我明天就要送去莊子了。”
“至於你那個好兒子,他可比你們聰明多了,每天龜縮在房子裏,一步都不敢往外邁。”
“我的好父親……”趙承佑彎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臉,直直望進他的眸子裏去,突然想跟人說說別的話,“想知道前世發生了什麽嗎?”
看到趙升猛地瞪大的瞳孔,他緩緩說道:“前世你一死,那對母子就打算帶著錢逃跑,這怎麽能行呢?你這樣疼愛他們,我這個當兒子的,總得替您看好他們啊。”
“所以我啊,把你心愛的女人喂了啞藥,讓她活著跟你一起埋到了地底下。”
“至於你的那個兒子……”
趙承佑笑道:“他別的沒學會,識時務者為俊傑幾個字倒是學得很通透,他就像一條狗一樣跪在我的腳邊,哭著求著讓我放過他……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兩個兒子。”
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不悲不喜,“高興嗎?”
趙升在一瞬地呆怔後,眼中竟然流下了淚水,可趙承佑的表情卻始終沒有什麽變化,隻是看著他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看著那猶如惡煞一般的麵孔,突然有了一絲顫動,他不知是在跟自己說,還是在跟趙升說,“我不能再變成那樣,她會害怕的……”
“把你們解決了,都解決了,就好了。”
“就……好了。”
晚風拍打著木頭窗欞,趙承佑坐了許久,這才轉身離開,回到屋子後,他從博古架上把那隻女娃娃握在手上,臉上竟然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沒有一絲偽裝和瑕疵,帶著情真意切。
“蠻蠻……”手指憐愛地撫過女娃娃,眼中的柔情遮也遮不住。
這一次……
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他了。
……
永安侯府發生的這些事,顧無憂一概不知,她正等著李欽遠登門呢。早間就派了紅霜去外頭打聽,她自己也穿戴一新坐在屋子裏,快到巳時的時候,紅霜打了簾子跑進來了,手撐在膝蓋上,氣喘籲籲。
她連忙起身,問道:“怎麽樣?”
“來,來了。”
紅霜跑了一路,說話都不利索,等接過白露遞來的水喝了幾口,這才繼續說道:“這會已經去見國公爺了。”
知道爹爹肯見他,顧無憂心裏那塊石頭終於落了下來,步子想往外邁,但剛走出一步,又退了回去,坐在軟榻上,說,“先讓他們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