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章 情商是個好東西
淩不是在逼小黑去回想那些陰暗的畫麵，而是想幫她分擔一些陰暗的情緒。
當陰雲稀薄一些，陽光就有照進去的可能……
可淩沒想到，小黑雙目無神哽咽講出的故事，會對他也造成了相當的心靈震動。
小黑的姐姐，淩沒見過，從林雄口中得知，那一朵玫瑰正盛開的年紀，埋葬在了感染體和變異體的潮水中。
隔著狙擊槍的高倍瞄準鏡，小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射出的子彈穿透姐姐的身體……
這種痛苦和折磨，小黑除了用酒精一遍又一遍的麻醉自己，又能做什麽？
其實為了讓小黑走出這段陰影，軍方、小黑的母親幫小黑做了很多心理治療。
小黑接觸酒，也是在最開始的治療中，醫生將一種鎮定劑溶入了普通的紅酒中，才讓她漸漸的產生了對酒精的依賴。——喝酒，就能不去觸碰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淩坐在小黑身邊，也是雙手捂著臉，盡量不去構想小黑之前講述的情形。
卻不由自主的浮現一幅幅畫麵:
滿是屍體的峽穀，感染體擁堵著，堵住了戰鬥人員的逃生的路線；變異體不斷的衝出，奪走一名名隊友的生命……
強大壓力下終於爆發的女戰士，在製高點不斷射擊的少女，噴出火焰的狙擊槍……
女戰士抱著和變異體同歸於盡的衝動，給了狙擊槍持有者最好的攻擊時機，給了隊友活下來的機會……
但女戰士也給了自己妹妹一份無法磨滅的陰影，讓自己妹妹陷入了長久的自責，不斷的精神失控……
“抱歉，”淩低聲說著。
小黑靠在床邊，輕輕的搖頭；她的雙眼是晶瑩的，晶瑩之下有一些絕望。“如果我芯片能早幾分鍾激活，如果我能帶著超限武一起，姐姐都不用去拚命……”
“你姐姐是為了讓你活下來才去拚命，你該帶著她的那份活下去。”
淩感覺自己的雞湯儲備是如此貧瘠，想安慰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很多人對我說句話，”小黑看著淩，目光中流露出的恨意，讓淩心中也有些忐忑。
小黑咬牙說著：“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永遠也不能原諒那些病毒體！我曾經發過誓，要去殺光所有的感染體、變異體，讓它們去給姐姐陪葬！”
“可你現在連扛槍的力氣都沒。”淩露出了些苦笑，“這也不能怪你，換做是我，可能早就精神崩潰了吧。”
小黑靜靜的靠在床頭，沒再說什麽，呼吸漸漸有些急促，麵色也有些發白。
“出去走走吧，”淩說。
“我去洗臉……給我帶些水吧，戒酒的時候，可能會渴。”
聽她話裏的意思，之前有戒酒的經曆。
“外麵有很多售賣機。”
“嗯。”小黑慢慢站起來，兩條腿似乎用不上力向前踉蹌了下。淩想去攙扶，但被小黑的手勢拒絕。
她就這麽搖搖晃晃的站著，原本無神的雙眼中慢慢出現了亮光，然後一步步的走向了衛生間。
林正淩看著她的背影，感覺她隨時可能倒下去，可最後，她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關門的時候，淩聽到了反鎖的聲響。
等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已經過了上課的時間，淩和小黑今天肯定是要翹班了。
盧班主動幫他們去給老師請了個假；任課老師們也對二班的特殊學生比較關注，同時，淩的檢測結果老師們也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得知了。
可能‘準超限體質’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一張不錯的檢測結果。
但對於淩這個從開學就被當做了‘天才’、‘強者’、‘強大的代言詞’的少年來說，其實是不小的打擊。
老師們都理解，惋惜之餘，在考勤表上給淩和小黑填了病假。
左香、盧班和溫鄒課間討論了下，他們都以為，現在的狀況應該是小黑在安慰淩。
隻是他們沒想到，淩在昨天就重新振作了起來，現在主要被安慰的對象，是禦風嵐。
課間的時候，宋奇石也來找過淩，表情有些失落。
宋奇石今天已經正式轉入了超限班，昨天的測試中宋奇石大放異彩，成為了真正的天之驕子。
某超常規型超限芯片百分之八十六同步率，已經完全可以裝載成熟超限芯片……
得知淩今天沒有來上課，宋奇石歎了口氣，撓撓頭，也隻能讓盧班帶句話給淩:
‘振作些，以後和你打的時候，我都不開芯片！’
盧班當時就差點抽凳子砸人，宋奇石有點懵逼，他這不是在鼓勵淩嗎？
也對，依照這塊石頭的情商，這種話絕對是在鼓勵，完全沒有其他意思。
宋奇石隻是露了一次麵，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就沒了影子。
作為新生中資質最好的一塊璞玉，宋奇石去了超限班，普通課程對於穹幕之光已經沒意義了。
接下來，宋奇石會在一個月內完成芯片的裝載，將在泛穹幕軍校爭霸賽中帶領蓋爾軍校的種子隊出戰。
其他聖字名號學院的種子隊，都是清一色的超限者，隻有聖蓋爾軍校不同。按照往年的慣例，蓋爾軍校的種子隊也隻有兩到三名超限者，並不會組成完全超限者的參賽小隊——這也是蓋爾軍校常年名次不高的原因。
但蓋爾軍校堅持這種傳統，理由也很充分:
在真正的戰鬥中，超限者因為數量稀少，也不可能出現從輔助攻擊、後勤保障到尖峰小隊清一色超限者的情況。
尊重真正戰場的模式，是蓋爾軍校的原則和底線。
反而言之，蓋爾軍校根本不去在意在普通人眼中十分重要的軍校排名，所以才會導致招生變得越來越困難。
然而，今年蓋爾軍校要怎麽搞還不一定。新生總人數沒過一千，對於蓋爾軍校的高層來說也是挺沒麵子的一件事……
意外跌下神壇的淩，意外崛起的宋奇石。
命運，總是喜歡充滿落差感的玩笑。
……
上午九點，天藍藍。
禦風嵐，小黑今天表現的特別文靜，走在路上，左手扶著右手臂，素色的裙擺輕輕晃動著，淺綠色的長發也沒了多少活力。
旁邊的林正淩，眉間多了些傷感和憂鬱，手插在短褲的口袋中，帶著平日裏難得的少許懶散。
他們走在學校一層的樹林中，沿著一條石頭砌成的小路。
“小黑，我應該對你說聲對不起，”淩目光不敢去看小黑，“你的事我其實不是猜的，我讓父親幫我調查了下……抱歉。”
“哼，就知道你沒這種智商。”
小黑一開口就打破了她那種恬靜美好的氣場，不過並沒有氣憤。
淩歎了口氣：“咱們也算是一對苦命、咳，難兄難弟！”
口誤，口誤，差點就說成了苦命鴛鴦，淩還稍微臉紅了下。
“為什麽不是難姐難妹？”小黑不滿的反駁。
“難兄難姐，這樣行了吧？”淩多少有點無語，這家夥的關注點為什麽永遠都不再正題上。
剛想煽點情，瞬間沒氣氛了。
小黑滿意的點點頭，也不知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那有些無神的目光中多了些笑意，“知道了我這麽多事，不想被我滅口，你就隻能做我的……”
“什麽？”
“奴隸！”
“去，”淩沒好氣的嗆了她一聲，“我這好心好意的安慰你，幫你走出人生低穀，你倒想把我也拉下去？良心呢？”
“被你吃了唄。”
“我……行吧，我說不過你，”淩瞬間口頭認慫，心裏誹謗了句‘不過是讓著你’。
小黑輕輕笑著，踢踏著涼拖鞋的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昨天淩和韓信動手的地方，看著那壞掉的長椅，淩多少有點做賊心虛。
“這裏能看到好遠的地方……”小黑喃喃著，背著手，亭亭玉立般，站在學校設置的欄杆後。
“看到的天地越遠，心胸也就越發開闊。”淩打了個響指，“發泄下？我聽人說，對著遠處大喊，心裏的鬱結就能抒發很多。”
小黑頓時嗤之以鼻：“我才不做這麽中二的事。”
淩深吸一口氣，對著遠處用盡全身力氣呼喊著：“我要幹掉最強的變異體——”
小黑噗的一笑。
“笑什麽笑，有本事你來。”
“怕你？姐姐我就是受不得激！”小黑哼了聲，也吸了口氣，對著遠處呼喊著：“我要幫他幹掉最強的變異體——”
淩稍微愣了下。
小黑嘴角一撇，解釋了句，“這樣羞恥感稍微低一點。”
這解釋，淩還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