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軟硬相碰

此去滬市,要往北上行百八十公裏,一路跋山涉水,路途遙遠,這一趟前途未卜,凶險難測。芫荽尚且不知自己能否一路平安,何況身邊多帶一個人?

他倒不是嫌棄香菜是累贅,隻擔心他這個水靈的妹子吃不了背井離鄉的苦。

想了想,芫荽做了決定,“香菜守家,我一個人去找爹!”

林二叔一聽,心慌了,險些從木墩上跌下來,仰頭望著芫荽,結結巴巴起來,“芫荽啊,你可……你可想好了啊,你……妹妹……”大概是他腦子轉的快,尋到了啥好理由,馬上口齒就伶俐起來,心裏還為自己按了個讚,“你把香菜一個人撂家,你還真放心她啊?打小你們兄妹倆就沒有分開過,你還是把香菜也帶上走吧!”

芫荽神色異樣,咋聽林二叔不像是在關心他們兄妹,反倒像是著急著攆他們走呢?

林二叔懂得察言觀色,見芫荽眼神不對,立時又說:“香菜還不到十六,那模樣是出了名的好,你忘啦一個多月前你妹妹是咋掉魚塘裏的?”

芫荽神色變換,驀地一緊,頓時打消了心頭對林二叔的懷疑,想起一個多月前發生的那件事情,眼神都變得不再柔和,攢緊了拳頭咬牙切齒起來。

香菜手指纏了一縷柔軟的發梢把玩,她附著的這個身體還帶著原本主人的記憶,自然就清楚一個多月前發生過什麽事。於是思緒飄遠,回想一個多月前——

一個多月前的那一天,香菜到魚塘邊摸田螺,不堪忍受被惡霸欺負,她也是個烈性子,為保自身清白,被迫之下跳進魚塘。

漁水鄉西邊不遠的地方有個村叫槐樹嶺,那村裏有個小惡霸,仗著家裏有幾分資本橫行鄉裏,不是一兩天了。

香菜身子骨本來就瘦弱,經受不住冬季裏的水寒,在水裏打了幾個哆嗦喝了幾口冷水,原本水性好的她卻被浸了水變沉重的棉服往水底下墜。人在水裏掙紮了幾下,就看不到頭了。

俗話說“不要臉的怕不要命的”,那惡霸見要出人命,慌亂之下腳底抹油似的溜了。

香菜被經過的同鄉打撈上來的時候,她雙眼緊閉,麵無血色,小嘴凍得發紫,手碰她鼻子都摸不到鼻息,就在郎中要說救不活,可香菜她竟然悠悠轉醒!郎中在驚奇之中給她開了幾貼價格便宜的禦寒中藥。

誰也想不到經過這件事後,她身體裏已經換了個人!

林香變成了林香菜,一開始還茫然無措,不過適應了一段時間,她也就遊刃有餘了。

事後芫荽當然沒有放過那惡霸,專門跑到槐樹嶺把人給揍了一頓。

因為險些鬧出人命,那家人也沒敢吭氣。

但難保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兒。

不過現在的林香菜已經不是原來的林香菜了,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保不齊是誰掉進魚塘裏喂魚呢!

芫荽還以為跟前的香菜還是他那個弱不禁風的妹妹,唯恐他走以後她再有個三長兩短,於是抱著林二叔的肩膀,像是在委以重任。

“二叔,我走了以後,還要麻煩你幫我照顧香菜一段時間,我很快就會回來!”

林二叔的臉孔微微扭曲,這要是攆不走林家兄妹,他啥時候能奪得老大家的家產?不過他轉念一想,香菜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她能掉進魚塘裏一次,那他就能再讓她掉進魚塘裏第二次……

殺心一起,林二叔的目光閃過狠色,臉孔也變得冷硬起來。

他正要滿口答應下來,卻沒想香菜趕在他前頭說:

“哥,我跟你一塊兒去找爹!”

從林二叔的神情中,香菜讀懂一些信息,她若是留下來,指不定要遭到啥樣的禍害。

跟芫荽一起北上,也不是她心血**,香菜了解她這個哥哥——

芫荽太單純了,他一個人出遠門,實在讓人不放心。

兄妹倆都為了對方著想,芫荽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此行不帶上香菜,端起兄長的架勢,板起臉孔威嚴道:“香菜,你留家裏!”

香菜不吃他這套,卻沒有跟芫荽硬碰硬。

她楚楚可憐道:“你把我一個人撂家裏我害怕,二叔他又不能時時刻刻都顧著我。槐樹嶺那個惡霸要是知道你不在,偷偷摸摸的找上咱們家門,你說我咋辦?”

芫荽頓時心軟,丟下林二叔,往香菜跟前走近兩步,卻還是沒有改變初衷,甚至軟語相勸,“要不你先到二叔家住一頓時間,二叔走哪兒你跟哪兒,我這一趟很快就回來了。”也就單純的芫荽會相信林二叔會在他不在的時候好心收留照顧香菜。

一硬一軟,一軟一硬。

香菜跺著腳倔強道:“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一塊兒去找爹!”

說完,她飯也不吃就跑去收拾行李,不給芫荽再扭轉她的機會。

林二叔是最樂於見到這種結果的,而且他心裏已經迫不及待,恨不得林家兄妹趕緊插上翅膀飛走。隻要他們一走,林家老大留下來的東西就全都是他林老二的了……

飄飄然的林二叔跟芫荽交代了幾句,然後背著手步子輕快的離去。

芫荽吃飯,一大碗米稀飯被他喝了見底,一大盤紅燒泥鰍也被他吃了個精光。

吃多了好趕路。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月明星稀。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從林家大門相繼離去。

黑夜模糊了他們的輪廓,綽綽約約隻能看到月光下他們的影子。

香菜就知道芫荽會不告而別,所以早有警惕,整個晚上都在戒備。

果不其然,半夜芫荽悄悄地摸到她床邊,挨著床頭輕喚了她幾聲。

確認她熟睡以後,芫荽草草收拾了幾件衣服,就離開了家。

香菜麻利起床,帶上她白天收拾好的東西,尾隨芫荽出了家門。

夜寒露重,冷風刺骨,背著行囊的香菜卻是熱得滿頭大汗。

她漸感體力不支,累得氣喘如牛,邁動腳步的雙腿隱隱打顫。

不像她前世,這個林香菜的身體素質太差了。

繞是如此,她沒有停留半刻,要是趕不上,她就要被健步如飛的芫荽遠遠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