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宋林生

郭陽拂袖而去。

南方晨報諸人,包括東方靜在內,都沒想到郭陽反彈這麽強烈,竟然主動提出終止學習。

郭陽也不是耍脾氣,他是真動了結束這次學習掛職的念頭了。因為他感覺在南方晨報也學不到什麽東西,體製上的管理上的東西,不是他們幾個人來學習感受一下就能帶回去的,這還是頂層設計,在北方省的大環境下,北方晨報作為一個新聞單位,體製改革的進程會有諸多限製。

當然,更重要的是,安娜太過分了,已經觸及到了郭陽的底線。

跟安娜關係鬧僵撕破臉皮,他們也沒有辦法繼續在南方晨報學習下去了。

東方靜望著郭陽憤怒而去的背影,眼眸中掠過一絲無奈。在她看來,郭陽的鬧情緒有點幼稚了,所謂北方晨報跟南方晨報的交流合作,不過是她和趙國慶之間的人情往來,郭陽幾個人在不在南方晨報學習掛職,對於南方晨報來說是無關緊要的。

也就是說,郭陽以此作為“要挾”,根本起不到效果。

東方靜頂多是有點感覺無法麵對老同學趙國慶。

安娜心裏冷笑。

東方靜煩惱地掃了安娜一眼,揮揮手:“散了,都去工作!”

人群一哄而散。

郭陽離開南方晨報,打車去了位於深城東郊的經濟時報社。他要去見一見采寫關於艾丙集團稿子的記者宋林生。

經濟時報社雖然位於深城,但卻是全國性的財經大報,發行量在財經類業內前三。但畢竟是專業報,經濟效益方麵,與南方晨報這種都市類綜合報,還是差一些的。這從經濟時報的辦公樓就能看得出來。

兩棟四層高的小樓,始建於改革開放初期。報社院中也沒有像南方晨報那樣經過整體規劃整修,顯得陳舊蕭條。至少,看起來沒有多少人氣。

郭陽進了經濟時報社,跟保安打了招呼後,就進了報社內部一樓的會客室,等待與宋林生的相見。

宋林生剛從外邊采訪回來,正在寫稿,聽說有人找,據說是北方省一家名叫艾丙集團的企業代表,他心頭一動,就起身下樓。

郭陽站在經濟時報保安門衛室邊上的這間小屋裏,神色平靜。不多時,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站在了門口,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郭陽回望過去,見此人身材中等神色倨傲,眉眼間的驕矜之氣溢於言表,就判斷不是一個好打交道的人。

郭陽笑了笑,主動走過去伸出手去:“宋林生記者嗎?您好,我……”

郭陽的自我介紹還沒有來得及展開,就被宋林生很不李禮貌地打斷了:“你是艾丙集團的人?找我有什麽事?”

郭陽皺了皺眉,心道怎麽又遇上一個狂悖傲慢的人啊。

郭陽勉強一笑:“是的,我是艾丙集團的人。今天貴報刊登的關於我們企業的報道,是宋記者寫的吧?”

宋林生傲然點頭:“是又如何?”

“請問宋記者,看你的報道,似乎對我們企業有些了解,但我們企業又沒有接受宋記者的采訪,所以,我們想問一問,宋記者從哪裏掌握的關於我們企業的情況呢?比如說一些經濟數據。”宋林生如此桀驁狂妄,郭陽也失去了跟他虛與委蛇的耐心,聲音也就變得有些冷淡了。

“這你們不用管,反正我有我的信息來源,我必須要給我的爆料人保密。”宋林生雙手抱在胸前:“如果覺得我寫了虛假不實報道,你們可以告我!至於其他的,除非你們抗拒輿論監督,否則,關於你們企業的稿子,我還有後續報道!”

竟然還有後續……郭陽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色,他淡淡道:“沒想到我們一家不起眼的北方小企業,竟然還引起了你們這種全國性大報的關注,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啊。”

“你們可不是小企業,勢頭很猛嘛。又是借殼上市,又是資本並購,動輒涉及資金幾個億……我關注你們企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們合法規範運營,我們報紙的關注就是一件好事,至少相當於給你們免費推廣了。但如果你們運行不健康,甚至還有貓膩,我就奉勸你們及時整改,別到時候悔之晚矣。”

宋林生的傲慢更加濃烈:“可以告訴你們,我宋某人從來不寫讚歌,尤其是涉及企業的報道,都以批評和質疑為主,我可以為我的報道承擔法律責任!如果你們想要通過別的手段,試圖幹擾輿論監督,那麽,我隻能說,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宋林生轉身就走。

郭陽眉頭緊蹙,既生氣又有點啼笑皆非了。

他本來是想跟這位宋林生溝通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試探出點東西來。但結果卻被這位傲慢的仁兄當成了當麵威脅,簡直就是豈有此理啊。

但對於宋林生個人,郭陽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他重視的是宋林生還有後續報道以及批評質疑的話。這說明,經濟時報關於艾丙集團的報道似乎是一個係列報道,而這與二級市場上艾丙商城的股價波動有沒有必然和直接的聯係,他不敢確定,隻能持越來越重的懷疑。

作為媒體人,郭陽最排斥和厭惡的就是資本幹擾輿論監督,因為前世他深受其害。所以,自己的企業遇上這種情況,他也從未想過要去做公關。

但理智和預感告訴他,這一次宋林生的報道不同尋常,如果不采取應對措施,恐怕會產生極大的負麵影響。

走出經濟時報上了出租車的時候,郭陽忍不住苦笑起來,難道自己也要去做自己最排斥的事情嗎?

可如果什麽都不做,就是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

下午三點多,沈曉曼的電話打了過來,她通過各種渠道弄清楚了一個基本情況:根據這兩天的交易記錄,有近百個某證券公司在深城、燕京和北方省省城等數家營業部的大額個人賬戶,在艾丙集團對人民商場資產重組前後開始悄悄吸籌,大量買進st艾丙的股票,因為伴隨著股價的高歌猛進,也沒有人關注。

截止到昨天為止,這批量個人賬戶已經控製了st艾丙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流通盤。

這些賬戶通過不計成本猛砸和對倒交易,直接導致散戶跟風,造成跌停。

按照這種狀況,如果對方還是要砸盤,估計明天又是開盤直接封跌停的局麵。

郭陽聽了沈曉曼的話,臉色陰沉下來。

這是他的疏忽大意了。

在資產重組完成之後,他理應安排專人關注上市公司的運行,時刻掌握股價波動的異常。但他沒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流通盤都被人惡意控製,這實際上已經決定了這支股票未來一定時間的命運。

“曉曼,他們有沒有違規交易的情況?如果有,馬上向證交所舉報揭發!”

沈曉曼苦笑起來:“郭陽,這種做法大家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但在現在的體製和政策環境下,並不違規,畢竟我們一些監管的製度還存在空白。而且,他們利用個人賬戶分散籌碼,逃避監管,我們對這種行為,隻能懷疑,不能質疑,沒有辦法。”

“我粗略框算了一下,他們這次操控我們的股價,調動了不少於五個億的資金。郭陽,能有這麽大資金能量的人,不是一般人啊!”

郭陽的臉色越加陰沉:“那我們就隻能坐以待斃了?”

沈曉曼歎息一聲:“他們不計成本,不以牟利為目的,我們還真拿他們沒辦法。要說辦法,還真有,那就是拚資金實力,他們砸,我們托,總有一天,他們會撐不住。但反過來說,我們怎麽可能拿得出那麽大的現金來救市呢?”

沈曉曼今天下午感覺很無奈也很無力。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不惜一切代價,瞄上了艾丙集團旗下這家不起眼的上市公司。

她猜測對方的真正目的是想通過持續砸盤,砸到超低價位,然後繼續吸籌,達到更大控盤的目的——當然,直接目標應該是為了控製上市公司。

也就是說,如果艾丙集團什麽都不做,未來這家上市公司的控製權就會落入別人手裏。

郭陽的想法倒是與沈曉曼不太一樣。

他總覺得對方耗費這麽大的代價,不可能簡單是瞄準了一個上市公司的殼。他有強烈的預感,對方是想引誘他投入資金救市,靠二級市場的拚殺博弈,直接拖垮他的艾丙集團。

這看起來是不可思議的天方夜譚,實際上也就是一兩個月的事兒。一旦艾丙集團在資本市場上投入過多現金流,直接會導致資金鏈斷裂,連鎖反應下,企業本身破產就指日可待。

“怎麽辦?”電話裏傳來沈曉曼嘶啞無力的聲音。

郭陽沉默了片刻,凝聲道:“曉曼,我們不能慌,更不能亂!至於下一步怎麽辦,我們隻能審時度勢走一步說一步!這樣,如果明天還是封跌停板,我們再碰個頭!”

“但我們正常的計劃不能因為這件事耽擱,曉曼,跟光明商場方麵的談判還是要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