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奠

“住手!”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打斷了叛軍手中的動作,這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皇後劉娥站在高高的宮牆上看向領頭的趙元儼,“八哥還不知進退嗎?非要手足相殘做出天倫慘事才肯罷休!”

趙元儼嗤笑:“皇後娘娘您現在自身難保,還在這裏假慈悲?真要免去兄弟相殘你便交出官家的大宋皇帝神寶!如此一來我還會饒你一命!”

劉娥在宮牆上緊皺眉頭,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顯得愈發神聖:“我不是以皇後的身份和你說話,而是作為長嫂勸你,老八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笑話!你監國這麽久難道不知我趙元儼的罪過?要想活命除非登上大寶!”

趙元儼聲色厲俱的對著劉娥大喝,此時的他已經徹底沒了退路。

“官家有旨!”劉娥不願放棄從袖口中抽出一張聖旨親自念道:“元儼廣顙豐頤,嚴毅不可犯,天下崇憚之,名聞外夷。事母王德妃孝,妃每有疾,躬侍藥,晨夕盥潔焚香以禱,至憂念不食。母喪,哀戚過人。如今墮入迷途,朕亦悲痛,如棄甲伏法,朕未嚐不能饒其性命以保宗室香火!”

倒在地上不斷咳嗽的寇準嘶聲大喊:“官家已經饒你不死,趙元儼還不快快伏法?!”

此時的趙元儼的身體僵住,他沒想到自己的三哥居然真的會放自己活命!“官家,三哥我”心中的悔恨慢慢升起。

“殿下!此時可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您付出這麽多為的是什麽?難道就是官家的饒恕不成!你現在伏法便是認罪,即使不死恐怕也活的豬狗不如,不若拚上一拚還有一線萬人之上的生機!”

親情在冰冷的現實麵前不堪一擊,對皇權渴望的幻想無情的擊倒一切,趙元儼猛然間發現自己如果伏法便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原本就應該屬於他的東西,“對啊!拚上一拚說不定大宋的天下就是我的了!差點著了官家和這賤婦的道!”

趙元儼猛地抬頭露出凶狠猙獰的目光望著劉娥,“你莫要在這裏裝腔作勢,說這麽多不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嗎?你以為太子和陳琳會帶人來救駕?告訴你太子巴不得官家早日駕崩!否則這麽許久為何不來?”

“休的胡言離間天家父子之情!”劉娥在宮牆上氣的瑟瑟發抖,但趙元儼接下來的話差點讓她暈倒在地。

“父子親情?你這賤婦也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麽親情?誰不知道你是小門小戶的人家出來的,為了稱為皇後不惜奪人子嗣,太子趙禎乃是李宸妃所生!”

劉娥強辯道:“那又如何?益兒是我養大的雖不是親生卻也視如己出!”

“你不就是想通過太子把持朝政嗎?說的如此動情幹嘛!你與龔美之事我已知曉,那采花郎劉從德便是你的親生骨肉,其中幹係諸位臣公可知道?”

寇準明顯感覺到丁謂用力的捏了一下自己,扭頭震驚的看著他,“你知道!”

丁謂悄悄的點了點頭,“此事屬實,皇後和那劉美之間有所瓜葛,兩人後雖以兄妹相稱,可在此之前卻形影不離,從cd府到東京城路上何止千裏但寇相公此時卻要支持皇後駁斥榮王!”

寇準鐵青著臉恨恨道:“當初就該讓太宗溺斃了她,否則也不會生出這些風流債,現在好了天家蒙羞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寇相公慎言!”

“趙元儼你休要在此信口胡言,皇後娘娘豈能容你汙蔑!束手就擒才是出路,爾等叛軍還不快快棄甲伏法!”

趙元儼哈哈待大笑:“看來你們是真著急了,那本王就不客氣,給我上!破宮門者賞錢十萬貫,封鎮國公!取皇後首級者賞錢三十萬貫封衛國公!取官家皇帝神寶者賞百萬貫,封王世襲罔替!”到最後他也沒有說出取官家首級的話來。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這樣的賞賜已經完全超出重賞的範圍,在大宋爵位的控製相當嚴格,連皇子一般不直接封王。雖然最終必然封王,但並不直接封,而是初封以較低爵位或職位,再遷轉。

皇子封王者,王爵僅止其身,而子孫無問嫡庶,以其中最長一人,封公,其餘子孫不過是承蔭入仕,為環衛官,然後以序遷轉,與異姓貴官蔭子入仕一般,必須曆任年深,排資曆,方特封以王爵。

多少將門巴巴的等著北伐也不過是為了爭一個世襲罔替的王爵出來,可現在趙元儼一句話就把王爵封出怎麽能讓手下的叛軍不激動?

寇準和丁謂臉色一變,其他的朝臣也是麵色難看,在這群如狼似虎般叛軍的攻擊下,景福宮怕是守不住了,太子和陳琳究竟在哪裏!

此時的趙禎正跪在老爹的麵前,趙恒伸出幹癟的手掌輕輕的撫摸著他稚嫩的臉龐,“吾兒莫要做大丈夫勿學這小兒女之態朕是不行了,昨夜還夢到太宗喚朕你要記住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守住大宋的江山絕不失寸土啊!留你八叔一命,否則朕死了都不知如何麵對你爺爺。”

趙禎看著已經是彌留之際的老爹心情複雜,他不知該怎麽評價這個老爹。雖然父子之間因為飄渺的仙道有所猜疑,但也從不缺乏親情,當初老爹在考校過自己後是何等的興奮與激動。

“父皇安心養病,元宵節還要請您九叩迎春,為咱們大宋的百姓祈福呢!沒了您這大宋官家可不行!”

趙恒曬然一笑:“九叩迎春朕是等不到了趙禎你記住守好大宋的江山世家豪族不似眼前這般好對付,趙元儼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咳咳”

此時的趙恒已經是回光返照,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很亮很亮仿佛看見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聲音變得清亮不似之前的沙啞:“皇後的所有事情朕皆知曉,莫要讓她老了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說完這話他變把手高高的抬起指著景福宮寬大的牌匾:“開卷有益”趙禎驚恐的看著老爹的手無力垂下,宮中的胡遠立刻上前查看轉頭對趙禎無奈的搖了搖頭:“官家駕崩了!”

所有的宮人跪倒在地,陳琳趴在地上如老狗一樣匍匐到趙恒的床前拉著他的手嚎啕大哭,“官家!官家!您等等老奴啊!”悲切的哭聲如杜鵑啼血,如猿哀赳鳴。

趙禎在王旦去世的時也未曾流下眼淚,可現在看著躺在**如睡著似得老爹卻控製不住,淚水如線般的流了下來,趙禎一聲也沒哭,他答應過父皇要做一個大丈夫。

趙禎麵無表情的站起,在胡遠和陳琳驚恐的眼神中輕輕的把趙恒的被子蓋好,用手使勁的掩好被角,仿佛是怕趙恒受涼似得,抬手把趙恒的亂發梳攏起來用束發金讚固定。

輕輕的撫摸著老爹滿是皺紋的額頭,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老爹時他也是如此撫摸自己的,嘴中還說著:“小小的人就開始皺眉頭以後如何是好?”

轉頭對目瞪口呆的胡遠道:“整理官家的儀容,待會還要讓他親自看看叛賊授首呢!”

胡遠小心的拉扯一下陳琳,“太子殿下不會是”

“奴婢覺得殿下說的對,是該讓官家看到逆賊授首!”陳琳對著趙禎拜下:“奴婢以前是官家的奴婢,現在是您的了!”

趙禎點了點頭:“你以後就跟著孤吧!父皇慢些走,孩兒要以叛逆之血祭奠您!”說完豁然回首大步向殿門外走去,成串的淚水晶瑩剔透的砸在地上碎成無數的花瓣,胡遠看著趙禎的背影喃喃自語:“官家您看到了嗎?太子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