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病秧子非要幫她搓背?

張楓林意會了蕭雲澤有些弦外之音,問道,

“該不是陛下要為小侯爺參謀婚事了吧?前些日子,咱們小侯爺與福元郡主甚是親近。”

蕭雲澤聽到福元的名字不屑冷哼一聲。

善於揣摩人心的張楓林立刻就懂了。

福元恐怕配不上沈君曦。

在京城,權貴們的小道消息都往往具備著極大的價值。

張楓林作為家中庶出,學業一般,沒有母族依仗,在家裏一直不受待見。

然而他懂得察言觀色,在公子貴女圈裏人緣還是不錯的。

他得了這道消息是能賣錢的。

賣給需要的人。

*...........

下午不在講堂讀書,是一堂騎射課程。

萬鬆書院多出文官謀士,在騎射學業上沒太多要求。

沈君曦與蕭宸都借著身體不適為由沒去。

沈君曦算是花了一下午把早上沒睡的覺都補上了。

蕭宸擔心她會像昨晚一樣夢魘,一直守在正廳裏寫字,不攪她,但也不敢離開。

到了傍晚時候,張楓林特地來請沈君曦赴宴。

蕭宸去不成,隻能在苑內等她回來。

不似下午行筆流暢,他筆的字越發潦草,到了最後漸漸連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漫漫時間不知怎麽熬過。

月上枝頭,蕭宸看著暗沉無邊天空,無端心急。

她該在籌光交錯中推杯換盞,他在冷風殘月下憂心焦慮。

暗夜中,幾道黑影快速翻過牆頭,落在蕭宸麵前。

蒙著麵的兩人恭敬行禮道,

“屬下萬古。”

“屬下長青,拜見殿下。”

“主子,這位先生是桐城裏最好的大夫。”

蕭宸輕嗯一聲,但並不認識他們。

那日黑衣人之前自稱是榕國麟王的人。

雖然沒從他手上拿到長佑令,但還是承諾會調遣暗衛給他,護他周全。

他隱瞞了沈君曦一件事,他感覺到的身體越來越無力了。

明明現在被沈君曦照顧的能吃能喝,偏偏還是每況愈下,氣力的流失,身體的無端虛弱,讓蕭宸意識他興許是得病了。

因此他讓黑衣人幫他找大夫,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被帶來的老者頭發花白,在為蕭宸把脈後,神情好似凝固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

“什麽不可能,老人家還請說清楚,我家主子有何病症?錢財不是問題。”

萬古扯開麵罩,露出臉上的刀疤,嚇的老者一個激靈。

老者無奈拱手回道,

“貴公子髒氣將絕,元氣衰竭,胃氣已敗,病邪早就深重,乃是不治死脈,你們便是給老朽再多錢財也救不回來。”

“胡言亂語,我不懂醫也看的見我家主子麵色紅潤健康,且年輕的很,哪裏有重病之相!”

另一個黑衣人險些抽劍,最後幾個字更是咬牙蹦出來的。

老者也很委屈,明明就是要死的人,為什麽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

氣色為什麽也和常人無異?

聞到空氣中有殘留藥香,老人家的目光恍然落在屋內的藥碗上,探究著走了過去。

蕭宸聽沈君曦的話每天將藥喝的幹淨,僅餘了些濕藥渣。

老者借光,對藥渣聞了聞,又細細分辨,再三確認後認真回道,

“能為公子開出此方的人,已是世外高人,此方精妙能保公子暫時無恙。隻是公子想治好此症,老朽以為除了隱穀神醫天下再無醫者能辦到。

雖然隱穀山遙路遠,但貴公子得此大能醫者治療,該是有時間前往求醫。”

興許是為了活命,又或者真的看出了沈君曦的實力。

老者並沒有斷了蕭宸的希望,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從始至終蕭宸的臉上都沒有過多情緒…他冷靜的站在那裏,忽然想起了很多。

如果玄知公子替他把過脈,該是早就將他病入膏肓的事情告訴沈君曦。

“記著,你活一日,小爺就護你一日。”

“雖說人活著早死晚死都是死,但小爺忽然想要你活久一些……”

…………

所以沈君曦知道。

甚至早就知道了。

但還是願意幫他,護著他。

希望他活久一些。

這一夜,蕭宸守著一盞孤燈直至天明。

早上秦箬竹端著兩碗藥來,見蕭宸房門敞開便先將藥給她。

見他木愣愣的坐在床邊,眼底還隱有青色,不禁吐槽道,

“你不會等了小侯爺一夜吧?唉!我也是等了老半夜,太子實在不是東西,硬壓咱們小侯爺喝到後半夜才肯放人!”

在秦箬竹眼裏蕭宸也是沈君曦的人,這些話就沒有不能說的了。

“小侯爺回來了嗎?”

蕭宸望向秦箬竹,這一夜安靜的尤為漫長。

萬古、長青走後,他沒有聽見過旁的動靜。

沈君曦不在,連值守的人都沒來過梅苑巡邏。

秦箬竹不知道蕭宸為什麽要死了似得,一副冷冷戚戚的模樣,嬉笑道,

“昨夜宿在藏嬌樓,待會兒就回來了,我提前來書院廚房為小侯爺熬的上等的醒酒湯,先送過來。”

“你也快喝藥,玄知公子厲害著呢,藏嬌樓的姑娘們不管得了什麽病,告訴他,都能藥到病除。”

蕭宸望著桌上的藥,起身端起,抿唇一笑,

“多謝箬竹姑娘。”

秦箬竹笑道,

“不客氣。”

兩人說著話,忽而聽到門外的腳步聲。

秦箬竹揚起一抹更為明媚可愛的笑容,立刻為沈君曦遞上溫熱的醒酒湯。

她盯著沈君曦一口飲盡,就開始絮絮叨叨起來,勸說她往後少飲些酒。

秦箬竹擁有一顆天真爛漫的心,就算嘰嘰喳喳的也隻顯得活潑可愛。

沈君曦少不了出言逗她玩兒,最終她羞紅著臉跑了。

沈君曦喝了醒酒湯又回屋裏取出藥丹塞進嘴裏。

她最怕頭疼了,一刻都熬不得。

想到病秧子吃帶有雪參丹藥多少也管點用,便多取了一顆,快步走進他屋裏,往他嘴裏塞。

雖然一顆紋銀幾十萬兩,但這時候忽然也不心疼了。

“看什麽,小爺還能害你不成。”

沈君曦說著,見蕭宸今日木呆呆的,有些惡劣地去捏他鼻子,卻不料把男兒捏紅了眼。

他睫毛微顫,那本就生的優美長眸,無端泛紅,眼尾綺麗生豔,呈現出一股病態殘缺的美感。

莫名激起人的保護欲。

沈君曦愣了下,收回手,坐到他對麵的椅子上,微微挑眉問道,

“怎麽,小爺不在的時候有人敢上門欺負你?是誰這麽不長記性?”

按理說,昨晚幾個敢欺負蕭宸的人都在同她喝酒。

學院裏還有誰有這麽大膽子?

還是說,太子另外有指使?

這些可能性很小,她沈君曦在學院應該有**威的啊!

沈君曦記的清晰,蕭雲澤那個變態昨晚看她的眼神色眯眯的,還醉酒說,得知她也是龍陽實乃是妙,還想向皇帝請求娶她,根本就沒動蕭宸的意思。

那些葷言酒話令她覺得夭壽,被變態太子看上荒唐又惡心。

因此,最近這幾天,令她作嘔的太子都難來上課了。

“並無,昨夜小侯爺未歸,蕭宸僅能擔心小侯爺安危卻全無旁的辦法。”

蕭宸滿心的酸脹不知道該如何訴說,是覺得自己無能、無力,廢物至極。

“小爺哪裏需要你擔心,有膽子惹小爺的人,小爺隨手就收拾了,你照顧好自己就行。”

沈君曦見他可憐兮兮的,起身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

誰不讓她心裏不暢快,她起碼能讓那人身體不舒服。

有病就得治,心病也須藥來醫。

蕭宸卻在這時出格的握住她的手掌,懇求的望著她,

“小侯爺總是費心費力幫助蕭宸,我真的什麽都不能為你做嗎?”

感覺到手上力度,沈君曦冷豔的眸底劃過一抹暗色,緋紅的唇角翹了翹,

“你能為小爺做的…也很多,將長佑令拿來。”

蕭宸不知道沈君曦是不是聽進去了他的謀劃,心甘情願的將帶著他體溫的墨玉塞進她手裏。

他似水般明澄的眼睛裏含著期待,低醇嗓音莫名溫柔纏綿,

“如果…我活久一些,能幫上小侯爺,會不會被記得久一些?”

望著他好似發燙的眼睛,沈君曦的心莫名顫了下,抽出手,不屑輕哼,

“小爺才不會用你那個蠢法子,笨得要死,上課去了。”

蕭宸長睫垂下,不用他的法子,她要長佑令做什麽?

*................

今日學堂尤為冷清,座位空了一大片。

除了太子沒來,李淼、馮玉、周濤等七八個父輩是大官的嫡出都沒上課。

張楓林倒是來了,但他臉上竟長了不少旋渦狀的白色皮癬,怪難看的。

本正值青春偶爾會長些紅瘡,但已經長了油膩膩的紅瘡再長幹巴巴的皮屑就更醜了。

不少學生暗猜…這幫人不會是得了什麽花樓隱疾吧?

蔣公明的課上。

沈君曦收到了後座傳來的字條,懶懶的掃了一眼。

張楓林:【小侯爺可安好?】

沈君曦沒回,而是轉過身,撩開自己袖口,遙遙給張楓林看了一眼,隱約也是鮮紅一片。

張楓林露出懊惱的表情。

昨日宴會事無巨細都是他安排的,因為宴請的都是世家公子還有太子,一點也不敢馬虎,酒水都是仔細檢查試過毒的。

怎麽還能出了紕漏!

蕭宸眸光一緊還想細看,沈君曦卻抖了下袖子,遮住了那片胭脂紅色。

她昨日在酒水裏灑了些銀杏葉粉。

銀杏葉是治療心疾的一味藥材,但鮮少有人知道它能溶於水,同玉桂酒混合會讓人起渾身起皮癬。

因為本身不算毒藥,且無味無色,自然是查不出的。

下毒會把事情鬧得太大難免有所牽連,但“小小”的過敏事件不會,還能清淨好幾天。

中午放了課,蔣公明未走。

他等學堂裏學生走了七七八八後來到沈君曦麵前,坐在他前桌蒲團上,低聲朝她訓斥道,

“你這不爭氣的小子,體膚可有礙?”

沈君曦眼睛微眯,欠揍道,

“學生做什麽都逃不過阿翁慧眼,但學生體質好,與他們那些弱公子不一樣,全然無事。”

蔣公明上下打量她一眼,心下鬆了口氣,用訓斥口氣道,

“你小子少於大殿下接觸,往後明哲保身方是正道。”

沈君曦聽後,眼眸彎彎,也沒個正經的從桌下拿出一個被粗布包裹的小盒,

“不說這個,看看,歲旦還未到,老爺子就給阿翁寄來歲禮了。”

蔣公明神情一滯,布滿歲月皺眉的臉上晃過一抹失神,感慨道,

“竟又是一年了!今年一過,沈不死南征北戰就滿三十載了。”

“阿翁先別傷感,學生偷偷打開瞧過了,是方端硯。石質細膩猶嬰兒肌膚,發墨不損筆毫,嗬氣即可研墨,還是極品朱砂紅色的,就可惜有小。”

沈君曦將布包推到他麵前,不出意外的被打了下手。

拆了別人禮物還給出評價的,她算第一個。

就這樣,一老一小坐著沉默了會兒。

沈君曦抬頭時候,撇見年邁的蔣公明的眼裏竟含著幾分晶瑩的淚光,她立刻低頭假裝沒看到。

蔣公明拿起沉重的布包,站起身對著沈君曦說道,

“自古忠臣不遠期、難善終,卻有小人長戚戚、斬不絕。”

“為師老了,再也進不得朝堂,不能同沈不死橫眉昂首對邪妄,未來可還有所期?”

沈君曦一如紈絝不懂世事的姿態托腮望著蔣公明,大言不慚道,

“阿翁與爺爺雖老了,但不還有小的在嗎?天塌了有年輕的頂著,老師何必杞人憂天?”

蔣公明這回沒揍她,反而好似愛憐般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才杵著拐杖蹣跚遠去。

沈君曦心知蔣公明可不似他說的那般無用。

人雖不在朝中,但牢牢把控著萬鬆學院,座下學子多官居要位。

她能在多處說的上話,依仗的不僅是鎮國侯的身份,更有蔣公明授意。

然而,傲視朝堂多年的蔣公明最無奈、最處理不得,是整個蕭室宗族。

國無明君,良臣何用?

蔣公明走後,蕭宸一直望著沈君曦,沈君曦不知他在想什麽,回頭對他說道,

“之前的事,別怪他,他有苦衷,小爺猜想,能將你保在萬鬆學院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

蕭宸想起當日在他父皇朝堂宣布此事,本該將他交到宗正院。

但卻有幾位大臣上諫,認為宸妃罪不及子,不可無端受到牽連,關押認罪。

後來,他便被帶來了萬鬆書院。

雖然受盡欺淩,但也保住了性命。

因此點了點頭。

這會兒,他還想看沈君曦的胳膊,但礙於屋內邊角還有幾個學子在,便沒有吭聲。

到了晚上。

蕭宸燒了不少水,開口說是要幫沈君曦沐浴~還可以幫他搓背。

這把沈君曦驚楞住了。

要說在北唐兄弟之間一起沐浴搓澡挺尋常。

民間“混堂”也是大家一起洗。

皇宮、寺廟、館驛中,也有湯池供帝王、僧侶、大臣們沐浴,北唐帝更是擁有六百多個私人湯池。

但,別說她來著月事不能洗,就算洗又怎麽可能和蕭宸一起!!

所以,沈君曦以天冷為由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蕭宸又說她出了不少汗,不想泡就幫她擦洗。

這家夥難有倔強的時候,磨的沈君曦不耐煩的將他從自己屋內逐了出去。

被趕走的蕭宸蹙眉坐在西廂房的臨窗桌前。

他在臨帖書寫之餘,偶爾遙望著沈君曦屋內的燭光。

直到深夜二更天,沈君曦屋內的燭光的滅了許久,他才堪堪停筆起身。

披上那件毛發瑩瑩生華的狐裘朝著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