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羅亞的墓碑
天空烏雲密布，黑沉沉一片。
雷光閃爍著，橫跨天地。
一場暴風雨正在醞釀。
羅亞帶著薇絲離開山塔鎮，來到停放馬車的地方。
在馬車旁的肮髒地麵上，一個雙眼空洞的人靜靜的躺著，如同死人一樣。
除了哈德還能是誰？
“自從你離開之後，他一直是這副模樣。”看著疑惑的羅亞，薇絲解釋道。
羅亞看得出哈德深受打擊。
哈德會變成這副模樣，羅亞能夠理解。
把自己重視的人民親手送入魔窟，這種事情換作任何一個人遇到了，除非是那種本來就沒心沒肺的人，不然輕則變成瘋子，重則直接自殺。
哈德沒有當場發瘋，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至於以後會不會尋短見？
誰都無法預料。
羅亞很想安慰哈德兩句，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或許哈德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吧？
看到他這位……巫師。
在歎了一口氣後，羅亞俯視著癱在地上的哈德說道：
“瘟疫已經結束了。”
“再也不會死人了。”
這句話讓哈德的耳朵動了動，也僅僅是動了動而已。
哈德依然如同死人一樣癱在地上。
如果現在有個人衝過來給他一刀結束他的生命，他連一點反抗都不會有，說不定死後還會感謝殺了他的人。
想要讓哈德重新振作起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和哈德隻有一麵之緣的羅亞沒有必要那樣做，更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那樣做。
“希望在你以後做出想要了結自己的極端選擇之前，多想想那是不是你自己一時的衝動。”
“多想想伱是在逃避還是真覺得生無可戀。”
說完這句話，羅亞跳上馬車載著薇絲朝著目的地騎士碑林方向駛去。
咕嚕咕嚕——
車輪滾滾，在地麵上留下兩道漸漸的車轍。
忽然，一陣狂風吹起，大雨傾盆而下。
嘩啦啦——
鵝卵石大小的雨珠不斷砸落。
在雨幕下，整個世界都顯得朦朧一片。
聽著隔著雨幕從身後穿來的慟哭聲，羅亞微微歎著氣。
他之所以追求巫師之路，除了想要獲得力量想要得到長生之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
就是不想遇到類似哈德的這種慘事！
不僅至親被殺，重視的子民被無情屠戮，自己還一無所知的參與其中，成為儈子手手中最鋒利的刀。
隻是想一想都覺得無法忍受！
可是類似的事情在這個殘酷黑暗的巫師世界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或許他以後會成為製造這種慘劇的其中一人？
羅亞在思索著，薇絲在沉默著。
一路上兩人沒有一句言語。
……
注視著前方那座被稱為騎士小鎮的鎮子，羅亞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
“過了騎士小鎮，就到騎士碑林了。”
“你知道嗎？騎士碑林可是我們聖嵐王國的騎士聖地，每年都有許多大騎士為了尋求聖騎士境界踏入騎士碑林中。”
“由於來到人太多的，漸漸的在騎士碑林旁出現了一個小鎮，被稱為騎士鎮的小鎮子。”
“你知道為什麽騎士碑林會被稱為騎士碑林嗎？”
“因為進入騎士碑林的大騎士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回來，所以許多大騎士都是帶著墓碑踏入騎士碑林的。”
“聽說在騎士碑林深處，到處都矗立著那些渴望成為聖騎士的可悲的人的墓碑。”
“因此有了騎士碑林之稱。”
隨著騎士碑林的靠近，羅亞的心情變得不錯，臉上常常帶著微笑。
倒是薇絲一臉陰沉，一副想要遠遠的逃離騎士碑林的模樣。
麵對羅亞的話語，她隻是心不在焉的聽著。
剛從海恩港口出發的時候，羅亞臉色陰沉，薇絲滿臉笑容。
現在即將抵達目的地，兩人的態度完全反了過來，羅亞麵帶微笑，薇絲一臉陰沉。
馬車駛入騎士小鎮中。
往日熱鬧繁榮的小鎮，現在死一般的寧靜。
哢——
咚——
鐵錘敲打石頭的沉重聲響從騎士小鎮深處傳來。
在死寂的騎士小鎮中，這陣聲響顯得那麽的怪異。
薇絲的手反射性的拉著羅亞的衣袖，害怕的問道：“那是什麽聲音？”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我總覺得這個鎮子有問題。”
“隻是心理作用而已。”
羅亞帶著一臉不情願的薇絲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咣——
錘子砸在石頭上的聲音越發的震耳。
當他們來到位於騎士小鎮邊緣的地方的時候，看著眼前的景象，他們終於知道聲音來自哪裏了。
他們來到了一間房子周圍到處都是半成品墓碑的房子前。
透過圍著房子的並不高的竹子欄杆，可以看到一名佝僂的老者正對著一塊石頭不斷敲打著。
他們進入騎士小鎮後就聽到的聲音，正是這名老者製作墓碑時發出的聲響。
這名老者無論是從呼吸、動作還是力量，都隻是一名普通老人的級別。
然而薇絲卻更加的恐懼了。
麵對一個普通人，一個孱弱的老者，薇絲這位來自伯爵家族的貴族小姐，這位有著大騎士實力，初級冥想法入門，半隻腳踏入巫師世界的人，卻在害怕著。
因為老人幹枯的身體上遍布大大小小的裂痕，每當老人用力揮下錘子的時候，都會有暗紅色的血液從裂痕中滲透出來。
“我總感覺這個地方有點不對勁，我們趕快離開吧。”薇絲拉著羅亞的衣角催促道。
羅亞還沒有回話，老者已經朝他們看了過來。
老者用流淌著鮮血的雙眼注視著他們，滿是皺紋的幹枯臉龐對他們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你們是準備前往騎士碑林進行騎士試煉的大騎士嗎？”老者聲音沙啞的問道。
“算是吧。”羅亞點頭回答道。
“哈哈，沒想到老夫在臨死之前還能遇到一位客人，你們等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不要介意啊。”老者哈哈笑道。
“我們才不想要你的墓碑……”
話說到一半的薇絲被羅亞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他不顧薇絲的反抗，對老者點頭道：“麻煩你了。”
羅亞帶著薇絲在到處矗立著墓碑的院子裏坐下。
咣——
敲打石頭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為什麽不走人？”薇絲瞪著羅亞質問道。
“你覺得進入騎士碑林的人為什麽都要帶上墓碑？”羅亞沒有回答薇絲的問題，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當然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大概率會死，不想自己死的時候連塊墓碑都沒有啊？”薇絲不假思索的回答著。
在說完的時候，薇絲臉色一變，好像明白了什麽。
“你要不要也讓他幫忙打造一塊墓碑？”羅亞問道。
“不就是墓碑而已嗎？隨便找塊石頭用劍唰唰刻幾個字不就行了？這裏的墓碑總給我一種不祥的感覺，我怕用了這裏的墓碑，死後會化成怨靈，死都不得安寧！”薇絲搖頭道。
薇絲會這麽想很正常，因為老者製作的墓碑，每一塊都附著著如同怨念一樣的東西。
但那些並不是怨念！
而是老者把精氣神全部灌注到墓碑的製作上，精神力自然而然附著在墓碑上形成的奇異能量。
一般的精神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消散。
而老者附著在墓碑上的“執念”卻久久不會散去，而且會越來越強，看上去確實和怨念有點相似，但更像是三級巫師才有的神念。
老者區區一個凡人卻擁有著類似神念的能力，堪稱以凡人之軀領悟神意。
是隻有把一生都奉獻到某一樣事物中，偶爾才能誕生出來的大宗師級別的超凡天才。
一般這種人傑都是出現在刀劍或者書畫領域，每一樣附著了神念的刀劍書畫都是同類作品中的極品，可以輕易的拍賣出上百萬金幣。
至於墓碑？
羅亞還是
而且還有幸親眼看到製作過程，他一定要還好觀察一番。
羅亞一邊期待著自己的墓碑，一邊觀察著老者的技術，看老者是如何使出三級巫師才有的神念的。
普通的肉眼根本看不出任何東西。
別說二等學徒了，就算是二級巫師觀看了都不會有任何收獲。
不過羅亞有著雙魂之證！
在雙魂之證下，羅亞清楚的看到了神念成形的過程。
“是生命力和精神力完美融合在一起形成的全新能量嗎？”
“這就是神念？”
“這就是三級巫師才能擁有的力量？”
“確實非同凡響。”
至於為什麽區區一個普通老者能夠把生命力和精神力完美融合成神念，羅亞借助雙魂之證看出來了一點端倪。
“那一絲不知道從哪裏憑空浮現出來的，讓精神力和生命力融合的力量，是靈魂之力？”
擁有兩個靈魂的羅亞一下子就察覺到了靈魂之力的存在。
“凝聚神念的關鍵居然是靈魂嗎？”
羅亞沒想到居然與靈魂有關，難道說三級巫師就掌握靈魂之力了？
“魔機域主不是說要到八級之後才能幹涉靈魂，九級之後才能完全掌控靈魂嗎？”
“……隻是一絲靈魂之力而已。”
能夠發覺和運用魂力，和幹涉與掌控靈魂，兩者間的難度相隔了十萬八千倍！
羅亞一邊觀察著老者製作墓碑，一邊使用魔技純魔淨軀祛除來自庫卡西的詛咒。
天亮了。
一縷溫暖的晨曦刺破黑暗照耀在老者身上。
老者輕輕撫摸著他這輩子鍛造的最後一塊墓碑，“
老者對著羅亞咧著嘴笑著，“騎士大人，這塊墓碑你可滿意？”
羅亞注視著在晨光下反射著猶如聖騎士的光輝之鎧一樣皎潔光芒的墓碑。
他伸手輕輕墓碑上的羅亞·南格四個大字，他感覺他像是在摸一塊暖玉一樣。
明明使用的材料隻是隨處可見的普通崗石，成品卻給人一種白玉雕刻成型的感覺。
對於這塊墓碑，羅亞心中的感想隻有一個字——
“好！”
羅亞毫不吝嗇的讚歎著。
“騎士大人您喜歡就好。”老者開心的笑著。
“老伯，我記得許多名畫名書，上麵都會有製作者的簽名，你能夠在上麵簽一個名嗎？”羅亞說道。
“簽名？”
“是啊。”
“我可以在上麵簽名？”
“這可是老伯你的畢生最佳傑作啊，這塊相比那些名書名畫毫不遜色的墓碑，如果不簽個名實在是太可惜了。”
“……”老者定定的盯著羅亞看了好一會兒後，突然哈哈笑了起來，“是啊，我的墓碑相比那些名書名畫可是一點都不差啊！”
老者找來工具在墓碑的底部小心翼翼的刻上自己的名字——沙遜·朗羅·馬丁。
在刻上名字的瞬間，整個墓碑發生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變化。
而馬丁老伯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變得透明起來，若隱若現的。
向馬丁老伯道別後，羅亞拿著自己的墓碑帶著早已經呆得不耐煩的薇絲朝騎士小鎮外走去。
呼——
一陣冷風吹過。
回頭一看，之前還好好的存在著的騎士小鎮居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墳墓，以及一塊塊矗立在墓前的墓碑！
“騎士小鎮在五年前就因為不知名的意外緣故，人全部死光了。”羅亞沉聲道。
“也就是說我們待了一天的騎士小鎮，是幻像？我們看到的那個老頭，是怨靈？”薇絲驚訝道。
“不，馬丁老伯是一名活生生的人。”
“啊？你在說笑嗎？”
“可能是吧。”
沒理會一臉不解的薇絲，羅亞的視線朝著眾多墳墓中的一座看去，借助雙魂之證他能夠透過泥土看到墳墓裏麵的棺材。
棺材中躺著一名麵帶幸福的笑容，剛剛死去的老者。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馬丁老伯為什麽能在五年前就已經毀滅的小鎮活到現在？
羅亞也說不清。
他隻知道他們昨晚遇到的馬丁老伯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活人，而騎士小鎮確確實實是怨靈幻化出來的幻象。
“或許是怨靈在幫助他吧。”羅亞不確定的說道。
“哈？你是說幫助活人的善良怨靈？你是童話故事看多了的天真小朋友嗎？怨靈是所有生命的天敵啊！”薇絲無語道。
“哈哈，我也覺得不可能。”
羅亞沒有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結。
他帶著墓碑走在前麵，薇絲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騎士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