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葉柏念和上官思都是一驚, 還以為沈故出了什麽事，連忙往裏跑。
沒跑兩步，又聽到孫一伊的後半句話：“……沈故他好厲害呀, 連壞掉的摩托艇都能修好。”
再一看, 甲板另一頭的岸上，幾個男生圍著一架摩托艇又拍又摸，沈故站在他們中間，右手還拎著個工具修理箱。
葉柏念：“……”
上官思簡直服了孫一伊的說話大喘氣，扶額抱怨：“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整啊, 簡直嚇死個人。”
孫一伊嘿嘿笑了下：“不好意思呀，我剛給沈故遞東西來著, 沒來得及說後半句。”
沈故剛剛因為修好壞掉的摩托艇被大家稱讚, 一抬頭, 看到甲板上驚魂未定的葉柏念, 又聽見上官思和孫一伊的對話，浮現出的笑容微微僵硬。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道歉：“對不起, 葉老師，我讓您擔心了。”
沈故的神情變換落在葉柏念眼裏，她有些無奈：“你又沒做錯任何事，為什麽要道歉？沈故, 你抬起頭，我告訴你。”
葉柏念站在甲板的高處, 夕陽的餘暉在她的周圍打下一層朦朧金光，她和海上落日同樣美得驚心動魄。
沈故抬頭就看到這樣一幅盛景，直到多年後, 他早已功成名就。他仍然記得十七歲的海島落日, 是葉老師的出現, 將它變成了他一生中最美麗的景象，也為他的人生開啟了全新的篇章。
“沈故，貧窮從來都不是原罪，惡念才是。”
葉柏念垂眸看著岸上的少年，“你聰慧純良，不可能永遠被桎梏在當下。自信一點吧，你在老師眼裏真的已經很優秀了。”
沈故呆愣愣的，嘴巴因為震驚微微張開。
他很優秀嗎？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比起班裏的其他同學，他是那麽的普通，他沒有任何特長，就連學習成績也比不過上官思和同為特優生的莊盈盈。
葉柏念從甲板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岸邊的沙灘上：“你會幫老師給小油菜治病，還能輕鬆修好壞掉的摩托艇，你放眼看看，整座島上，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到這些呢？”
沈故抿了抿幹澀的唇：“我總覺得，其實您也可以。”
葉柏念啞然失笑，她湊到沈故耳邊，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你知道比起我，你最優秀的地方是什麽嗎？”
她不等沈故回答，衝他擠了擠眼睛，公布答案：“我的學生時代可不像你，能有幸遇到我這麽棒的老師。”
明明是一番自誇的話，從葉柏念口裏說出來，沈故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反感。
葉柏念重新和他拉開距離：“所以，自信一點兒呀！ 我不知道有多羨慕你呢。好了，大家別玩了！”
她拍了拍手，招呼大家上遊輪：“我們可以吃晚餐咯！秦心，你看看祝凱他們去哪兒瘋了，不行給他打個電話。穆尚澤？穆尚澤不用喊，他在後廚呢！”
沈故望著再度走上遊輪的葉柏念，眨了眨眼睛，最後，咧開嘴笑了。
是啊，他有葉老師這麽好的老師，這難道還不夠嗎？
他希望，自己將來也可以成為和葉老師一樣的人。
……
豪華遊輪的宴會廳裏擺了張長桌。
大家都找了關係好的同學坐在一起，說說笑笑，似乎餐前的那場風波已經徹底翻了篇。
葉柏念低頭切了塊盤裏的烤魚，一抬頭，發現坐在她對麵的上官思欲言又止地盯著她。
她朝對方輕輕點了點頭。
上官思接收到她的信號，端起果汁杯走到沈故身邊，在大家的注視下，坦然道歉：“對不起，沈故，我一開始，的確對你產生了懷疑。我以飲料代酒，向你道歉。”
說完，將杯子裏的飲料一飲而盡。
沈故茫然地眨了下黑眸，沒想到上官思會為此向他道歉。
在他看來，上官思當時沒有聽信杜之正的指認，選擇耐心地等待真相，單憑這一點，已經足夠讓他感激了。
他遲遲沒有動作，上官思痛苦地“啊”了一聲：“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大概也不想原諒我，那我再自罰三杯！”
上官思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探桌上的飲料壺：“唔，三杯糖分炸.彈下肚，我明天說不定就爆痘了呢。”
“等、等等。”
沈故回過神，連忙去攔，“不用，我、我沒怪你。”
上官思咚地放下飲料壺，雙眼放光：“真的？你原諒我了？那實在是太好了！”
她向沈故伸出手：“那握個手吧，握過手後，過去的恩怨都一筆勾銷，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沈故垂眸看著遞到他眼前的手，下意識地偏頭去看葉柏念。她似乎並沒有留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正和身邊的林璐薇聊著什麽。
沈故遲疑片刻，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好，我們是，朋友了。”
他淺淺回握住上官思的手，兩人一觸即分。
“那其他人呢？”
葉柏念的聲音從長桌主位傳來，“上官同學明明也是受害人，隻是在心裏對沈故同學產生了無端猜測，卻還是決定向他道歉。那麽，其他人呢？”
她的視線依次掃過先前起哄的那幾名男生。
幾個男生都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最後，還是有一個人先站起來：“對不起啊，沈故，我不該嘴賤的。我當時壓根沒往你偷東西的方麵想，隻是單純想起哄你進女生別墅這件事。”
有人站出來，其他人也跟著紛紛認錯。
“對不起沈故，我和杜之正關係好，所以才相信了他的話……”
“沈故，其實我挺嫉妒你的，穆尚澤明明從來都不正眼看人，他卻拿你當朋友。我一時產生了歪念頭，所以就想給你潑髒水。”
幾個人的理由各不相同，沈故聽完，意外地有點想笑。
他當時百口莫辯，在這幾個人的起哄下，腦海中一瞬間還閃過了用自殺來證明清白的念頭。
原來，他們起哄的理由竟然這麽幼稚，甚至還有人在嫉妒他。
沈故搖了搖頭：“算了，這都不重要了。”
他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個性，通過這幾個人的話，他想通了一點——他不該一直活在別人的目光裏。別人怎麽看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乎的人是怎麽看他。
想到這裏，他舉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穆尚澤的杯子：“謝謝你願意拿我當朋友。”
穆尚澤酷酷地挑了下眉：“知道就好，不客氣。”
“沈故，我也要對你說聲對不起。”
孫一伊高高向上舉起胳膊，引得所有人都向她看過來，“我一開始覺得肯定不是你做的，中途又有點動搖，後來還是相信不是你做的。我因為我的動搖，向你道歉！”
她的話讓大家都笑出了聲。
有孫一伊的“坦白”，其他懷疑過沈故但沒說出來的同學，也紛紛向他道了歉。
在一片道歉聲裏，祝凱專注幹飯，直到吃完餐盤裏的飯菜，他抬起腦袋剛準備再夾點，意外發現桌上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著他。
祝凱一臉懵逼：“你們看我幹什麽？我從頭到尾，可從來都沒懷疑過沈故啊！《名偵探柯南》沒看過嗎？最像凶手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是真凶，這麽簡單的道理，別說你們都不懂？！！”
“懂。”
穆尚澤淡淡抬眸，“大家隻是不相信你的智商。”
祝凱：“啊啊啊！穆尚澤你這個臭傻逼！老子跟你拚了啊啊啊啊！”
大家都笑作一團。
晚餐結束後。
葉柏念宣布了對那幾名起哄男生的處理結果：“你們每個人都寫一份三千字的檢討，不許敷衍了事，否則，我也會考慮將你們趕出二班。”
她頓了一下，沒有在他們臉上看到不滿的情緒，繼續道：“或許你們會覺得我對你們的懲罰太重，我卻認為，這個懲罰對你們來說有點太輕。”
“我希望你們明白——你們口中一句輕飄飄的話，隨手敲在鍵盤上的幾個字，都有可能變成壓在別人身上一根稻草。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對方什麽時候會被徹底壓垮。”
“我的學生，不需要成績斐然，我隻希望，他們能成長為一個個正直的人。”
……
大家都走後，葉柏念一個人重新回到了甲板上。
夜風微涼，她闔上雙眼，靜靜感受著海風拂麵，現在這個時間，杜之正應該已經被送回國內了。
也不知道上官奉打算怎麽處理他。
【念念，我這裏顯示你改變了沈故和杜之正的命運哦，你要不要聽聽看？】
係統突然出現，它也不等葉柏念選擇聽還是不聽，自顧自地講述起來：【杜之正是一本救贖文學裏的男主哦，他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高一時，他誣陷了班裏的一位特優生霍長南，對方被迫從榮梧私高退學，轉學後又受到另一個學校的學生排擠，最後不堪忍受，選擇了退學。】
【霍長南很有設計天賦，憑借自己的努力，硬是以高中學曆，在高手如雲的奢侈品牌C家設計部站穩腳跟，成為行業設計大佬。不過書裏他是反派啦，因為記恨杜之正，總給對方使絆子，最後被男女主聯合撞下懸崖摔死了。】
【沈故就比較慘，他高二的時候被杜之正用同樣的手段誣陷。他沒有霍長南的韌勁兒，選擇了自殺證明清白。可他的死亡，並沒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所有人都說，他是因為東窗事發才畏罪自殺的。】
【真正的小偷杜之正一直活得很好。在遇到女主後，他的偷竊癖逐漸改掉，事業也蒸蒸日上。他和女主的婚禮上，他還用玩笑的口吻講起自己當年喜歡偷東西，在場的賓客沒有一個人對他的行為提出譴責，反而誇他有風骨有魄力……】
葉柏念睜開眼睛，琥珀色的瞳孔蒙上一層陰翳：“有風骨？有魄力？堆砌在兩條人命上的風骨魄力嗎？”
她掏出手機，撥通了上官奉的電話。
還沒說話，對麵的上官奉率先開口：“葉老師，杜之正的父母下午來找我，說是榮梧已經把勸退聲明寄到了他家，問我這件事能不能私了。嗬，簡直做夢！”
上官奉幽幽道：“早在思思給我打電話說了這件事後，我就報警了。警察去杜家搜了一圈，果然找到不少贓物。不過杜之正這臭小子精得很，偷的玩意兒大都不值錢，頂多能關幾個月，杜家稍微打點一下，就能放出來。”
“沒關係。”
葉柏念輕輕呼了口氣，“能關多久先關多久吧，剩下的事情由我來做。”
掛掉電話，她劃拉到微信最下端，找到她買的那家狗仔工作室的負責人：【工作室開一檔新欄目吧，就叫——扒扒豪門那些事。】
負責人：【？好的，老板】
……
第二天，網友們照例在網上衝浪，驚奇地發現自己關注的狗仔工作室開了個新專欄。
【什麽玩意兒？扒扒豪門？狗仔工作室轉行不拍明星，改拍豪門了？】
【工作室能不能行啊，沒明星爆料要不倒閉算逑！你自己數數，自從秦心和她媽打官司後，你們工作室多久沒發新瓜了？！！】
【誒誒誒，更新了更新了！】
【杜家？是那個做品牌成衣的杜家嗎？他家兒子偷東西？？？】
【？？？？說的是我們學校的杜之正嗎？？？他現在不是應該和二班一起在海島度假嗎？怎麽狗仔嘴裏，他已經被開除抓進去了？】
【警告狗仔工作室，隨便造謠犯法，小心杜家收了你的小破工作室】
杜之正早上剛被警察帶走，杜家夫婦費了好大勁才瞞住這條消息，現在冷不丁被狗仔爆料出來，都快氣瘋了。
他們直接給狗仔工作室發了律師函，怒斥工作室造謠。
按理說，一般進行到這一步，工作室就該光速刪博道歉了。
誰都沒想到，工作室直接貼出了杜之正被押上警車的視頻，還附帶一段高清監控視頻片段，完美展示了杜之正爬上二樓行竊的經過。
同一時間，葉柏念已經實名的馬甲“我其實什麽都不會”上線，轉發了工作室的微博：【不好意思，這個工作室是我的，有沒有造謠我比你們清楚^O^@杜氏集團】
杜家夫婦一愣，灰溜溜地刪掉了還沒捂熱乎的律師函。
兩人的心虛舉動，惹得網上罵聲一片。
【所以，杜之正偷竊已經被錘死了是吧？】
【我說我當初丟了東西，杜之正怎麽比我都跳得歡，還跟我信誓旦旦保證肯定是霍長南偷的，說霍長南有前科，被老師懷疑搜過身。】
【霍長南？是從榮梧退學轉到五中的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嗎？】
【啊？霍長南原來是被陷害的嗎？五中好多人欺負他的，說他是小偷，他念不下去，已經退學了】
【杜之正，你該死啊！你t把另一個無辜少年的人生全毀了！】
【雖然但是，除了罪魁禍首杜之正，其他人雲亦雲的人真的沒有錯嗎】
葉柏念給最後這條評論點了讚。
杜之正既然用這樣的方式，毀掉了兩個少年的人生，那她就用同樣的方式，讓杜之正一輩子都頂著“小偷”的標簽生活。
做完這一切，她轉過身，拿起手邊的平板，屏幕裏，是一個顴骨稍瘦的少年：“霍長南，你真的決定不回榮梧讀書了嗎？”
霍長南搖了搖頭：“謝謝您，葉老師，學校承載了我太多的痛苦回憶，我不想再回去了。”
他可能一輩子都難以釋懷，永遠都會記得那些戴著有色眼鏡打量他的老師，譏諷他的同學。
想到這裏，他眼裏露出一絲羨慕，苦笑道：“葉老師，如果我當初遇到的是您就好了。沈故他……還真是幸運啊～不過我現在也很好，在一個服裝設計公司打雜，前輩都很照顧我。”
葉柏念想起係統提過的霍長南的未來，沉吟片刻：“那請問，你有沒有興趣來設計漂亮的壽衣？我們已經在著手收購杜家的服裝公司了。”
霍長南：“？？？好啊。”
……
兩人剛結束視頻，祝凱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每個毛孔都散發著興奮。
“葉老師！我聽管家爺爺說，您打算最後兩天帶著我單獨去野外探險，這是真的嗎？！！”
葉柏念沒想到自己的計劃這麽快就被泄露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祝凱一番，對方看起來對這件事似乎完全不排斥，她試探性問道：“你真的想去嗎？”
祝凱臉色一變：“葉老師，您不會改主意了吧？我想去，我真的想去！”
葉柏念：“……好啊，那就去，到時候把你的幾個小弟一起帶上。”
祝凱挺起胸膛，立正敬禮，嘴角快咧到耳後根了：“好的葉老師！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