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巨人的肩膀
眼前的畫麵很直觀，三人一下子就明白林氏娘親剛剛欲言又止是為何。
林氏娘親拿了一張幹淨的凳子出來，“失禮了，親家公，你們先坐會，在下收拾收拾。”
林氏哪裏坐得住，連忙上前幫著收拾。
林氏母女倆收拾得很快，林氏娘親稍微清理下林秀才，母女倆將其抬到**。
收拾幹淨，林氏娘親也不好讓顏老爺子進屋坐。
便在院子支了個小桌，幾人坐下說話。
經過了解，這才明白林秀才身上發生什麽事情。
林秀才為人比較執拗，他認為錯便是錯，對便是對。
後來考了十幾年舉人，愣是考不上，性子便越發執拗了。
半個月前，私塾的有位學子拿先賢開玩笑，讓林秀才知道了。
他氣得不行，認為該學子不尊聖賢，心不誠，當著其他學子的麵狠狠數落了他一頓。
這名學子認為自己被落了臉麵，回家找娘親哭訴。
這名學子出身不錯，據說娘親跟縣令家的親戚。
平時就寵愛孩子，如今聽到自家兒子受了委屈，氣得不行。
帶著人殺到私塾，找到管理私塾的老夫子，要求林秀才給她兒子道歉。
林秀才壓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反而斥責其慈母多敗兒。
那位夫人哪裏忍得了，放話讓老夫子開了林秀才，否則她會讓兒子退學，讓私塾開不下去。
老夫子左右為難，林秀才除了性子執拗，學識各方麵都不錯。
他本打算冷處理，等時間過去，大家就淡忘了。
不想他低估的那位夫人溺愛孩子的程度，不到一天，他便收到十多位學子退學的要求。
老夫子立刻明白過來，是那位夫人出手了。
他連忙找到林秀才，讓林秀才跟他一起到那位學子府上道歉。
林秀才死活不肯，堅持自己沒做錯，為何要道歉？
老夫子無奈之下，隻好開了林秀才。
林秀才大受打擊，他認為讀書人就該對先賢心存敬畏。
從此之後，更是一蹶不振，日日喝酒，喝得不省人事。
顏芊芊聽完，心裏唏噓不已，按照林秀才的性格。
他就算進了官場，估計也混的不好，說不得還會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林氏聽完不停掉眼淚，“那爹往後要怎麽辦？”
林氏娘親也是無言。
顏芊芊原本想放棄請林秀才當夫子的打算。
可看到平日對自己疼愛有加的五嬸哭得那麽傷心，也不好一走了之。
“五嬸，你別哭，等會林外公醒了，讓爺爺跟他聊聊天，說不定他就想通了呢？”
林氏聞言希冀的望向顏老爺子。
顏老爺子不認為自己能指點別人，但既然芊芊開口了。
說不定她有其他計劃，於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行，等親家公醒了，我勸慰勸慰他，至於他能不能想通，還得看他自己。”
林秀才醉得厲害，三人留下吃過飯，等到未時正才幽幽醒過來。
他搖搖晃晃的起聲，出了屏風，猛然看到桌邊坐著的幾個人。
整個人瞬間清醒，意識到自己是什麽情況後，臉唰的一下紅了。
“失禮失禮，親家公，請容在下洗漱一番。”
清洗好後，他在林氏娘親身邊坐下，臉色仍然有點紅，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少。
“親家公怎麽過來了？讓親家公見到如此失禮的一麵，在下真是羞愧啊。”
顏老爺子嗬嗬一笑：“親家公不必在意，我們不是外人，我聽林氏說你出了點事，想著過來看看你。”
林秀才嘴唇抿了抿，精神奄了些：“唉，不是什麽大事，小事小事。”
林氏娘親無情的戳穿他：“小事？小事你能天天喝成這樣？”
林秀才再次臉紅，“欸，你這婦人，你懂什麽！”
“我是不懂，我隻知道某人頑固不化！”
“說你不懂，你果真不懂，我那不是頑固，我那是對正確的堅持！”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顏老爺子連忙說道：“我這次過來，確實有件事想麻煩親家公。”
兩人同時停下爭吵，轉頭看向顏老爺子。
“是這樣，家裏六個孫子要讀書，村裏沒有村學，縣上私塾又不合適，想請位夫子教他們。
這不聽到親家公正好有空，就想看看親家公方不方便去教他們。”
林秀才張了張嘴，而後又合上，沉默許久，說道：“罷了，在下這是被私塾開了，哪好意思再當夫子，親家公另請高明吧。”
林氏娘親一聽急得不行，“你教了一輩子書，不教書能做什麽？
再說親家公親自跑一趟，肯定是看好你的學識，吉兒也要學，你去教，不正好嗎？”
“對對，親家公的學識教他們綽綽有餘。”顏老爺子附和道。
“對啊，爹，您就過來教吧！孩子們都很努力聽話！”林氏說道。
林秀才自嘲的笑了笑，喃喃說道：“我的學識能多好，考了一輩子舉人也考不上。”
林氏娘親一聽火了，唰的一下站起身，“老夫子說的果然沒錯！
你就是一心想考舉人，當夫子心不甘情不願，所以第一時間想到去訓斥學子，而不是諄諄教導。
這才出了這檔子事！”
林秀才臉唰的一下紅了，站起身指著林氏娘親你了半天，最後隻憋出一句“不可理喻！”
顏芊芊眨了眨大眼睛，無辜問道：“為什麽林外公不甘心當夫子呀？
十年育樹，百年育人，我覺得夫子很神聖很偉大呀。
夫子就像…巨人的肩膀，讓學子們可以踩著巨人的肩膀往上爬。
曆代的先賢不也是巨人的肩膀嗎？”
林秀才瞳孔微縮，不可思議的看向顏芊芊。
其他幾人見林秀才這模樣，也不再開口說話。
林秀才盯著顏芊芊的雙眼逐漸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
他突然哈哈哈大笑，在屋子內一會轉圈，一會來回走。
時不時喃喃自語：“對，是我魔障了！
十年育樹百年育人，十年育樹百年育人，說得好！
哈哈哈，是我魔障了，是我魔障了！
為什麽一定要當官？巨人的肩膀，對，就是巨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