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萬家燈火沒有一家是獨屬於他的
此時,劍閣內。
顧宴雲的居所裏,他正在練劍,一招一式雖然簡單,卻極快,極準。
而洛冰嵐的弟弟洛子鶴卻舒舒服服地躺在美人椅上,搖著手中的扇子,給自己扇風。
“阿灼啊阿灼,你說你天天練劍有什麽用,給隔壁宗門的人一點打敗你的盼頭吧。”
不怕你的對手是天才,就怕你的對手明明是個天才,卻比你還要努力。
顧宴灼沒有說話,他依舊專心致誌地揮舞著手中的利刃,每一個招式,都極其的精準。
洛子鶴看顧宴灼不理自己,聳了聳肩膀,自己把玩著手中的扇子,時不時地喝一口桃花釀,也算是怡然自得。
直到顧宴灼練完最後一式,他將手中的劍收了回來,這才扭過頭,看向洛子鶴,開口說話的聲音很冷:
“紅樓那邊兒來信了?”
洛子鶴吞下口中的糕點,將手中的信紙遞給了顧宴灼。
將信紙接了過來,顧宴灼一目三行,很快就看完了信的內容,從指尖生出小火苗,將信紙給燒成了粉末。
風輕輕一吹,粉末就飄走了。
“魔族這幾年,又開始猖狂起來了。”
“從清水鎮開始,紅樓那邊隱隱約約發現了魔族的痕跡。”
顧宴灼坐在洛子鶴身旁的椅子上,他拿著幹淨的絹布,輕輕擦拭著手中的本命寶劍。
“魔族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怎麽了阿灼,你不是不喜歡來劍閣住麽?”
聞言,顧宴灼擦劍的手一頓。
半晌,又繼續埋頭擦了起來,隻是擦拭的力氣卻大了很多,好似在通過這種行為發泄心中的憤怒一樣。
洛子鶴知道顧宴灼不喜歡劍閣,更不喜歡劍閣裏的人。
“不行的話,你幹脆搬到我家裏住算了,我們家很大的,你想住哪個房間都行。”
“不過……可別挑我小妹旁邊的那些房間,你也是知道的,她對你有點意思。”
顧宴灼冰冷著一張臉,謝絕了洛子鶴的好意,“不用了。”
洛子鶴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你知道的,阿灼,我們全家上上下下都喜歡你,你來洛家,沒一個人有意見。”
聽了洛子鶴的話,顧宴灼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絹布。
他垂下眼簾,盯著腿上的劍看了一會兒,半晌才開口道:“可是,子鶴……”
顧宴灼笑了一下,笑容淡淡的,像天空中的雲,他將後麵的話說了出來;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哪怕洛家人再喜歡顧宴灼,歸根結底,那根本就不是顧宴灼的家。
洛子鶴的家人,不是顧宴灼的家人。
顧宴灼突然說的這句話,讓洛子鶴愣了三秒。
隨後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顧宴灼的意思,唇瓣張張合合,想要說些什麽……
最終還是保持沉默了。
接下來的時光,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顧宴灼又練了一套劍法,洛子鶴吃完了剩下的糕點,做到了光盤行動。
天色漸漸晚了,顧宴灼長久不住在劍閣自己的小院裏,院子裏沒有火折子。
還好他是火靈根,在指尖凝聚出一個小火苗,將院子裏麵的燈籠點亮了。
這個小院裏,這才看著有了幾分人氣。
到了傍晚,院子裏種植的一種月泉花感受到了月亮的溫度,抖了抖嬌嫩的花瓣,露出裏麵淡黃色的花蕊。
這種花的味道是一種淡淡的香味,洛子鶴剛想用手去觸碰這漂亮的月泉花,就被顧宴灼用劍拍開了手。
“唔,”洛子鶴可憐兮兮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背,“這花這麽寶貴啊?”
“嗯,”顧宴灼蹲下身來,檢查著這些花蕊,“我在做實驗,如果成功的話,這些花可以抵擋住魔族的毒。”
這些花長出來很不容易,偏偏隻有劍閣的氣候和土壤適合月泉花生長。
不然,顧宴灼絕對不會踏入劍閣半步。
“這麽厲害?”洛子鶴多看了兩眼,“那你可要保護好了,別磕著了,這些花嬌貴,一旦離開了土壤,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喪失生命力。”
“我知道。”顧宴灼小心翼翼地將手給收了回來。
如果能夠將這些月泉花成功研製出來合適的藥劑,不知道能夠拯救多少普通貧民百姓的生命。
“怪不得你要回劍閣呢,我還以為你終於要和宗主和好了呢。”
洛子鶴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這天命宗內誰人不知,顧宴灼和宗主的關係不和啊。
“他?”顧宴灼冷笑了一聲,“現在估計正和自己的小老婆親親蜜蜜呢,哪裏有什麽機會和我說話。”
或許是為了應證顧宴灼說的話,隔壁宗主住的院子裏,響起了女人唱戲的聲音,隱隱約約還能夠聞到酒香味。
這傍晚,本該是一家人吃吃喝喝,一起放鬆的時間。
可是顧宴灼好似被遺忘了一樣。
明明他的身體裏麵流著和顧舟行一樣的血液,卻在這劍閣中格格不入。
這劍閣內有他的房間,卻沒有能夠存放他靈魂的歸宿。
“阿灼,”洛子鶴下意識地看向了顧宴灼的方向。
那個從成年以後就一直孑然一身的少年,他的眼睛遙遙地望著顧舟行的小閣樓,那裏一片燈火通明。
可是顧宴灼的小院裏,卻隻有寥寥幾個小燈籠罷了。
洛子鶴的心中酸澀,他想要說些什麽,顧宴灼卻已經把自己的目光給收了回來。
“沒事,”顧宴灼蹲下身子繼續擺弄著花草,“我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
隻要不去期待,就不會受到傷害。
從那個後娘和顧舟行成親了之後,顧宴灼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耳邊傳來了後娘唱戲的聲音,聽起來纏纏綿綿,又軟又甜。
可顧宴灼隻覺得吵鬧,他也沒了擺弄花草的心情。
他站起身來,對洛子鶴說:“走吧,不在這裏待了。”
“那我帶你看花燈吧,修齊長老今天點了花燈,我們一起去看。”
洛子鶴想著法的讓顧宴灼開心。
顧宴灼原本想要拒絕,但為了不讓洛子鶴擔心,最終還是同意了。
兩個人從劍閣中走了出來,顧宴灼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劍閣的主樓燈火通明,隔得這麽遠,仿佛還能聽到那個女人唱戲的聲音。
顧宴灼垂下眼簾,和無數個平常一樣,直接轉過了身,不再留念地朝山腳下走去。
這個世界這麽大。
卻沒有一盞燈,是在深夜裏為他點亮,照亮他前行與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