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陳年往事
薑荷曾經在現代開美妝店的時候,為了拉投資混了不少酒局,酒量好的一批。但原身肯定是沒喝過酒的,也不知酒量怎麽樣,她折中了一下,說道:“還行吧。”
趙墨玨看了她一眼,眼裏有些許調侃之意:“你膽子倒是大,敢和陌生男人單獨出來喝酒。”
薑荷從他手裏拿過酒壺:“隻不過是和救過我命的同伴出來喝點酒而已。若是我喝醉了,麻煩送我回楚氏妝館。”
趙墨玨輕笑一聲:“你倒是會使喚人,聽你這口氣,搞不好我還要被你送回去呢。”
薑荷作出一副凶狠的樣子:“我才不,等你醉了,我就把你自己扔在山上,帶你那匹馬回去吃年夜飯,你明兒自己走回去吧。”
趙墨玨忍俊不禁:“那我替疾風謝謝你了。”
薑荷看了一眼那匹百無聊賴的馬:“它叫疾風嗎?”
“嗯,疾風是我的好兄弟,從我入伍時就跟著我了。”
趙墨玨看著天空中不斷綻放的煙花,語氣帶著一絲悵然:“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唯有和它在一起才感到安心。疾風不會說話,但卻是對我最忠誠的,我也不用費心思猜忌它,防著它背叛我。”
薑荷不信:“可你很信任一枝春的小二。”
趙墨玨嗤了一聲:“我早年救過他,深知他的底細。他知道若是對我不忠,我收拾他法子多的是,畏懼之下才不得不聽我的話。”
薑荷覺得這話有些刺耳,反駁道:“恩威並施,方能讓人死心塌地。我相信在他心裏,對你的感激必定大過畏懼,這才一直忠心耿耿,你總是猜忌人心,反倒讓真心待你的人心寒。”
趙墨玨盯著她,眼裏一片陰暗:“你這個人可真是怪的很,有時覺得你世故,有時又覺得你傻的天真。你可知若是自己不防著些,若是之後被人背棄了,那就是墜落到地獄,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相信什麽情義,以後出了什麽事也不會太難過。”
薑荷這次沒有接話,她知道趙墨玨養成現在這副心態,並非他天生涼薄,而是經曆過極其陰暗的過去,才不得不狠下心來。
隻聽趙墨玨問道:“薑家人對你這麽壞,你可有想過之後怎麽對付她們?”
薑荷也沒藏著掖著:“要說對於他們這些人的怨恨,我那嫡母算是頭一份。你知道嗎?小時候的薑莘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我記得那時她也會跟在身後叫我姐姐,還會從她母親那裏偷來糕點給我吃,我雖早已不記得那糕點是什麽味道了,但她那時的笑臉我卻一直記著。
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在她母親的教導下開始拈酸吃醋,斤斤計較,旁人說我長得比她美,她就燙了我的臉,旁人說我得了一份潑天的姻緣,她就想辦法搶走了我的夫婿。要說不恨她是不可能的,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她的母親。”
其實薑荷這話說的中肯,方才那番話也是站在原身的角度說出來的。或許原身對這個妹妹的感情極為複雜,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薑莘就是個必須要除掉的存在。
先不說原身就是被她害死的,就說她接二連三的對自己動了殺意就讓薑荷留她不得。趙墨玨說的對,斬草不除根,必然後患無窮,她若是心軟留了薑莘一條性命,那麽日後薑莘逮到機會,踏入萬劫不複的就會是她。
“至於陸恒,他隻是道德敗壞,從未想到傷及人命,所以我隻是想給他些教訓,不會過分傷害他。”
她之所以以妝娘阿荷的身份接近陸恒,布的就是這個局,雖不是死局,但陸恒也無法從中全身而退。
趙墨玨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樣很好。若是你對那陸恒下了死手,那我才要勸你幾句,他畢竟是要做官的,把他得罪狠了,將來後患無窮。”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察覺到我的計劃。隻是……”薑荷停頓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你呢?你真的打算讓薑家陷入不複之地?”
她方才對趙墨玨坦誠相待,趙墨玨便也沒想瞞著她:“沒錯,薑家上上下下,不論老人孩子,一個也別想逃。”
薑荷語氣忍不住重了些:“你與薑家有血海深仇,這我知道。但稚子何辜?難道就因為投生在了薑家,就要白白替薑家承受這無妄之災?”
趙墨玨正往自己嘴裏灌酒,聞言冷笑一聲,看向她的目光中閃動著幾分陰鷙:“白白?那當年的我就該承受那滅頂之災嗎?!”
薑荷忙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我一家十幾口人隻逃出了我一個,我最小的弟弟出生不到兩個月,也沒能幸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麽活下來的,或許是喝下的毒藥不多,或許是前一晚吃壞了腸胃,總之我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不停的嘔吐,身邊全是冰冷的屍體,都是我最親的人……”
他一步一步向薑荷逼近,身上冰冷的氣息讓薑荷心慌,一步一步後退著:“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麽過的?你以為我整日都想著如何報仇?”
“你錯了,我每天都在想為什麽隻有我活著,我為什麽沒和他們一起死!”
薑荷知道他這是幸存者綜合症的表現,是精神創傷後的一種應激障礙。她舔了舔嘴唇,輕聲問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趙墨玨長歎一口氣,仿佛要將這麽多年的沉鬱怨氣全部發泄出來一樣:“我也是聽我父親說起的。當年……薑家隻不過在盛京經營著一家酒樓,能賺些錢,但是分到四個兄弟頭上,每個人也撈不著幾個子兒。我家當時有好幾家米行,與他們酒樓一直有生意往來,薑永成便求到了我父親頭上,請我父親帶著他們兄弟幾個一起做做生意。
起初一切都好,薑家兄弟幾個聽話,也能幹,尤其是薑永業,還做了我家一間當鋪的管事。但那時我父親忘了一個道理,人心不足蛇吞象,薑家這些人眼看著我家潑天的富貴,豈能不眼熱?正巧這時你姑母被一個軍中教頭看上,做了人家的主母。薑永業心思深沉,借著他妹夫的路子竟結識了京中一位大官,攀上了權貴。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們的災難就來了……”
薑荷靜靜的聽他說下去。原是當年梁家家主梁長嶺有一關係十分親密的好友,姓黃,在朝中任宣正之職。黃大人在官場上有一位勁敵,也就是當年的禮部尚書季收。季收收賄受賄,縱使親信魚肉百姓,早已引得朝中很多大臣不滿,黃大人便是其中一位,他多次上書彈劾季收,引來季收的記恨,一直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而薑永業攀上的那位權貴就是季收。
季收在得知薑永業與梁長嶺之間的關係後心生一計,先是暗中派人收集梁長嶺與黃大人往來的證據——這其實根本不用多費心,兩邊往來多年,難免有些利益上的牽扯,重點在於後一步。
他指使薑永業在梁家米行裏放了一批鹽,平日裏那家米行都是給官宦人家供貨的,早上送的貨,各家做午飯的時候就暴露了。當朝律法規定,沒有皇家許可販賣私鹽是死罪,一夜之間,梁家上上下下全部被抓到了獄中,黃大人本想從中轉圜,不想第二天上朝便被季收一黨彈劾,說梁家私販官鹽一事是他在背後促使。
梁家再有財力,畢竟隻是個商賈,如何能弄得來那麽一大批官鹽?必定是有朝中官員與其裏應外合,打算將官鹽借著送糧的名義送往外地,誰知中間出了差錯,這才導致了事情敗露。
人證是薑永業,物證是季收搜集來的證據,人證物證俱在,梁家全家被賜死,黃大人一家被流放至西北,還沒到西北就死在了路上,全家人丟的丟,亡的亡,下場竟也沒有比梁家好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