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黑尋的異常

在這幾天裏,黑尋提起的大多數都是妖怪,人反而還很少出現在他口中。

再結合之前她說她是人時,黑尋震驚的反應,還有反問的那一句‘你不是妖怪?’來看,很顯然,他之前一直以為她是妖怪。

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按理來說,當一個人在見到與他擁有同樣的身體構造之時,他會下意識的認為這個就是他的同類,然而黑尋卻以為她是妖怪。

這是為什麽?難道就因為隻要他才能看見自己,所以覺得她不是人類?

桑禾將自己代入黑尋的這個情況來思索,若是遇見了一個隻有她才能看見的人形東西,她的第一反應應該是遇到鬼了,而不是妖。

總之,正常人第一時間聯想到的應該都是在自己認知範圍之內的,並且這個認知還算得上是自己比較熟悉的。

可黑尋先入為主的認為她是妖,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對妖怪比較熟悉,所以第一時間聯想到的也是妖怪。

可是,他一個幾歲的小孩,怎麽會認識這麽多妖呢...

她活了二十幾年,也隻遇到過黑小白一個妖怪。

桑禾眯了眯眸,平靜地問:“你認識很多妖怪?”

黑尋回答道:“當然。”

妖界隨處可見都是妖怪,他從小住在妖王宮,又是長子,經常會同父親外出處理事務,認識的妖當然多。

桑禾不說話了,麵色依舊平靜,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心裏隱隱有一個猜測,卻也並沒有直接問。

她現在在黑尋的心裏,就是一個來救他的妖怪,若是問了的話,她的身份就暴露了,到時黑尋將不再信任她。

所以這個猜測還是等他們出去以後再驗證吧。

催生了十幾株臭草之後,桑禾停了下來,坐在旁邊監督著黑尋擦傷口。

輪到後背時,黑尋將破爛不成樣的衣服撈了起來,露出了骨骼突出的後背。

桑禾視線一點一點的掃過他的背部,目光越來越冷。

黑尋後背的傷口比其他地方加起來的都要多,交錯的鞭痕數不勝數,黑紅色的血痂隱隱流著膿水,沾染了整個後背,看起來猙獰又惡心。

桑禾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不止是鞭傷,還有其他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弄出來的傷痕,其中一處看起來像是被火焰灼燒過的,焦黑的一片圓,中間隱約還有個字,印在黑尋的後頸之上。

桑禾湊近了一點,看清了那個字。

奴。

奴隸的奴。

刹那間,一股火氣直衝上頭。

桑禾死死地看著那個奴字,清麗的眉眼間壓著怒氣。

不用想,這肯定也是那個變態的女人弄出來的。

對一個小孩下這樣的死手,還給他打上一個奴的烙印,這種人就算是千刀萬剮,扒皮抽筋也不為過!

也不知那女人最後的下場是什麽,若是仍然逍遙在外的話...

桑禾眸色暗了暗,心裏那些陰暗的想法頓時湧了出來。

黑尋想看自己肩膀上的傷口,一扭頭就發現桑禾好像不太對勁。

她臉色沉得嚇人,不似之前麵對他時的溫柔調笑,反而充滿了戾氣怒火,那雙柔和的杏眼也變得鋒銳起來,恍如刀刃,泛著森寒的冷光。

黑尋看著她這模樣,聲音不由得弱了弱:“你...怎麽了?”

桑禾從沉思中脫離出來,對上黑尋的目光,她眉眼間的陰翳瞬間消失,轉而變得溫和。

“沒怎麽。”她笑盈盈地問:“你塗完了?”

黑尋抿唇,定定的看了她良久,才低聲道:“沒有,我摸不到了。”

桑禾一頓,嚐試著摸了摸他,卻還是摸不到。

“後背的傷過段時間再塗吧,等我能摸到你之後,我幫你塗。”

臭草花沒剩多少了,桑禾也沒閑著,繼續催生其他的臭草。

然而這次隻催生了兩株,腦海裏便產生了一股強烈的眩暈感。

桑禾跌坐在地上,扶著腦袋歇息。

腦袋眩暈很不好受,胃裏也一陣陣的泛著惡心。

桑禾閉上眼睛,大腦嗡嗡作響,外界的聲音在她耳中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黑尋發現了她的異樣,連忙跑到她身邊,下意識的想伸手扶她,卻撲了個空。

無奈,隻好蹲坐在她的身旁,緊張地問:“桑姐姐,你哪裏不舒服?”

語氣裏帶著連他都未能察覺的強烈擔憂。

桑禾現在當然回答不了他,而沒能得到回答的黑尋更急了。

視線落到她扶著腦袋的手上,正想問她是不是腦袋不舒服時,他突然看到了什麽,隨後直接愣住了。

大腦轟隆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黑尋緊盯著桑禾的那隻手,一臉的不可置信,眼底深處迅速蔓延上一層驚恐厭惡。

“你怎麽會有這顆痣...”他神情恍惚地喃喃,站起身後退幾步遠離了桑禾,卻被雜草拌倒,摔倒了地上。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又繼續往後退,直到退到角落裏,再無退路之後,他才停下來,漆黑瞳眸卻仍然緊盯在桑禾的那隻手上,眼中驚怒交加,一副天都快要破碎的模樣。

“怎麽會這樣...”黑尋呢喃著,慢慢滑坐到地上,麵露絕望。

桑禾熬過了那股眩暈勁,腦子也清醒過來,剛想告訴黑尋自己沒事,一轉頭卻見他已經離得她遠遠的了。

“黑尋,怎麽了?”

她起身,剛往那邊移了一步,就聽見黑尋崩潰地大吼:“你不要過來!”

桑禾身形微頓,沒再往前,反而還後退了好幾步。

她也沒看黑尋,而是蹲下身來,嚐試著催生一株臭草,剛動手沒兩下,熟悉的疲憊感便襲來,隱約還有點暈,桑禾鬆開了手,不敢再動了。

看來她想的沒錯,她頭暈是和這個有關。

應該是使用這種能力的次數超過了她現在的身體承受力,所以才會頭暈。

桑禾坐下身來,耳邊是黑尋略微急促的呼吸聲,她抬頭裝作是看向小窗戶,眼角餘光卻暼向黑尋。

他也在看她,不過視線始終緊凝在一處上,桑禾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隻看見了自己的手。

黑尋正在看她的手,眼神深惡痛絕,眼底深處卻充滿了恐懼。

這眼神熟悉無比。

桑禾猶記得,她第一次來到福利院時,黑尋就是這樣看她的。

深藏著厭惡與痛恨。

隻不過當時她隻以為是因為他討厭陌生人,可現在細想起來,才發覺,他當時好像就是看見了她的手,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所以,是她的手有什麽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