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替身戲

簡悠大腦一片空白,這是寧驍第一次親吻她的嘴唇。

她和他隻不過是被金錢維係的交易對象,他們可以抵死纏綿,可以共赴情潮,卻都給彼此留了最後一絲餘地。

——從不親吻,那是真正的愛人之間才會做的事。

可他怎麽……

他柔韌的舌尖在她唇齒間輾轉徘徊,趁她失神,撬開牙關,與她放肆糾纏。她的唇舌帶著一絲奇異的甘甜,他貪婪地想要更多。

簡悠從未與人接吻過,甚至忘記閉眼,透過鏡片,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尾的疤痕正逐漸泛紅,耳朵裏充斥著的是他愈發沉重的呼吸聲。

掙紮著推他,身體卻像被融化了一般酥軟無力,情急之下她的牙齒猛地一闔。

“嘶……”

寧驍吃痛,放開了她,看到她驚慌失措的小臉上泛起的緋紅,並未追究她敢咬人。

半晌,他嘬了一口舌尖血,輕嘖一聲,“不過如此”,然後揚長而去。

簡悠愣愣地,唇齒間還泛著一縷腥甜……

——

寧驍走了沒多久,身後傳來敲擊地麵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原位。回頭一看,小餐廳門口站著一個七十多歲年紀,拄著拐杖的老太太,身上的衣著服幹淨樸素,跟寧園奢華的風格格格不入。

簡悠記得在寧園客廳的照片牆上看到過她,是寧驍是奶奶寧老夫人,她站忙起身,禮貌恭敬地微微頷首,“寧老夫人。”

老夫人哼了一聲,坐在了一旁靠牆的小沙發上。她上下打量,看到簡悠嘴唇微腫,衣領下還有若隱若現的紅痕,作為育有三個子女的過來人,自然明白這丫頭昨晚到現在都經曆了什麽。

“你就是寧驍的新媳婦?”老夫人麵色不悅,聲音也是極其冷淡。

簡悠低下頭,老實道,“是。”

“領結婚證了嗎?”

“領了。”

老夫人這才點了點頭,臉色也緩和許多,“算他還沒有泯滅良心。”

簡悠不明白她什麽意思,老夫人也並不準備解釋,隻是繼續道,“聽說他很寵你?那你就別恃寵生嬌,要好好盡到一個妻子的本分。”

“是,我知道。”簡悠盡量表現得乖巧。心中卻暗誹,誰說他寵她,他們不過是被契約捆綁的交易關係,哪來的什麽寵不寵呢?

寧老夫人不說話了,隻是反複地打量著她——瓷白的小臉隻有巴掌點大,素顏純淨素麗,一雙微微上挑的眉眼生得極好,就像是水墨畫上的濃彩的一筆,美而不豔,媚而不妖。

齊耳的短發帶著天然的卷度,別在耳後,露出修長的脖頸,身上穿的衣服款式簡單,看著就覺得像是一個乖巧幹淨的姑娘。

她對這個孫媳婦的第一印象還算滿意。

“娶你過門卻沒有舉辦婚禮,是我們寧家委屈你了,隻希望你能陪在寧驍身邊,好好照顧他。”再開口,老太太神情語氣都柔和許多。

“我會的,奶奶。”簡悠微微一笑,梨渦淺淡,純美的容貌增添一絲惹人憐愛的稚氣。

聽人說寧家的老夫人是一個非常古怪又孤僻的老太太,平時孤身一人住在鄉下的老宅,並不在寧園常住,從來沒給過任何人好臉色,好像誰都不喜歡似的。

可經過方才簡單的交談,簡悠感覺這老夫人也並不全是別人口中所說的那樣。

至少剛才說話間提到寧驍的名字時,簡悠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眼神裏流露出的關心和疼愛。想來老夫人是不苟言笑,不善於表達愛的那一類人吧。

就像記憶中她的奶奶一樣。

“你叫我什麽?”老夫人皺了皺眉頭。

“奶奶。”簡悠的聲音清柔好聽,又重複了一遍。寧老夫人的輩分本來就是奶奶級別的,再加上她看到老夫人就想到了自己已故的奶奶,這聲“奶奶”便叫得更真摯了。

寧老夫人握著拐杖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終站起身來,什麽都沒說,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簡悠:“?”

不愧是祖孫倆,怎麽都喜歡玩不告而別呢?

——

接下來的幾天裏,簡悠都沒有見到寧驍。

平時他不回寧園住,應該是在別處還有房產,隻是具體在哪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寧驍不找她,她也樂得清閑。不需要回寧園,她就住在自己的小出租屋,有戲的時候她就去拍戲,沒戲拍就去醫院陪伴父親。

說來傳奇,簡氏的祖上曾自創了一套刀法,抗戰期間,簡氏一門用家傳的功夫殲滅了一小隊想要屠村的鬼子,屬於民族英雄。

傳承到了簡振華這一代,簡家就沒落了,沒人能吃得起練武的苦,刀法麵臨失傳。

簡悠從小身體弱,簡振華為了鍛煉她的身體才教她練武,可惜她天賦不高,父親更是狠不下心來對她嚴厲。十幾年過去,她的身體算是練好了,招式卻始終稀鬆平常。

大三那年家裏發生了一場變故——父母開車去市裏接她回家的時候遭遇了一場嚴重的車禍,車子墜入結了冰的河裏,父親被救後重傷昏迷至今,而母親始終下落不明。

為了賺錢照顧父親,她不得不辦理了休學。這兩年她打了無數份短工。原本以為這身功夫也派不上什麽用場,經人介紹才找到了在劇組做武替的工作。

原本她以為自己的水平在人才濟濟的替身市場裏算不得什麽,便連最辛苦的群演工作也來者不拒。後來發現,劇組裏的女武替並不多,像她這樣身手靈活又敢於拚命的更是少之又少。加上她外形條件算得上絕佳,一年到頭替身約不斷,賺的錢好歹夠給父親支付醫藥費了。

隻是這半年,影視圈迎來了寒冬,賺的錢沒有以前那樣多了。

簡悠陸續當了幾天的群演,隻賺到不太多的錢。給父親繳清了這周的住院費和護理費,基本沒剩下什麽了。

幾天後,替身群裏發布了一個好活兒,劇組要求外表靚麗身材出眾的武替,她厚著臉皮報了名,沒想到一下就被選中了。

剛到片場才知道她要飾演的是古裝懸疑劇裏的受害者。

角色在這部劇裏屬於女四號,深入敵國當細作,暴露身份後慘死。演員是個風頭正盛的小花,由於檔期衝突,再加上後麵需要演死屍嫌棄晦氣,劇組這才找來了替身。

簡悠身形跟她相似,需要先替她補拍一部分臨刑前挨打的鏡頭,以及後麵慘死的鏡頭。導演簡單地給她講了戲,就安排她先去化妝。

走進化妝間,剛坐下就聽到有人驚呼。

“哎,是你!”

簡悠順著聲音看去,左手邊第二個化妝台前坐著一個穿著古裝戲服,濃妝豔抹的女人。

“我?”簡悠指了指自己,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對對,就是你。”對方用力點了點頭,“你不記得我了?我可記得你!”

簡悠盯了她好一會兒,透過濃妝她好像有了點印象。當初她從城牆上跳到防護氣墊上,的確是有一個女群演上前把她扶起來了,後來八卦某位“投資人”的時候,她還送了自己一把瓜子。

“你好,我叫金穗。”女人伸出手,掌心捧著一把瓜子。

“簡悠。”她笑著接過了瓜子。

金穗已經化完妝,本想做在旁邊跟她閑聊一會兒,奈何工作時間不允許。兩人互加微信之後便匆匆道了別。

簡悠換好了戲服,由化妝師給她化上了以假亂真的特效妝,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都有些心疼劇裏的角色了。

正式開拍的時候,她坐在布景的牢房裏,衣衫破碎,滿臉血汙,再加上燈光昏暗,基本看不出來替身和演員的區別。

飾演行刑者的男演員需要做出虐打她的動作,他事先跟簡悠做了簡單的溝通。簡悠好歹專業替身一年多,基本操作得心應手。

導演一喊開始,男演員擺足了架勢用假鞭子抽打在簡悠身上,簡悠配合著做出痛苦和躲避的反應。攝像機緊跟著兩人的走位轉換,導演不舍得喊停,一個鏡頭足足拍攝了三分多鍾。

“卡!”

簡悠連滾帶爬,累得氣喘,當場就癱在地上。化妝師上前給她補妝,看到她臉上全是作反應時淌出的眼淚,嚇了一跳。

對戲的男演員也注意到了,再加上剛才她給的反應太真實了,還以為真把她打傷了,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不是受傷了,我去叫醫務組的人給看看吧,”

簡悠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不需要。”

濃濃的鼻音,讓男演員更加自責了。

不遠處,坐在監視器前的導演,反複對比演員本人和替身所拍攝的這兩段相同的鏡頭,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副導演惴惴不安,“怎麽了張導,這個替身是不是不行啊,要不然,我再重新麵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