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招惹

裴琮之微微笑,“妹妹怕不是懷念我這裏的書籍,是懷念你綾姐姐的烏梅茶吧?”

沈清棠叫他看破心思,抿著唇不好意思笑,“哥哥說笑了,自然是都有些。”

又眉眼落寞地輕歎,“可惜了,綾姐姐現如今嫁去了別家,是再喝不到她親手泡的烏梅茶了。”

裴琮之隻是笑,眉眼不動,平靜看她。

鋪墊到此時,姑娘終於斟酌著開口,“前幾日去綾姐姐那兒,她說了好些話。我想……她應當是察覺了的。”

她抬眸,怯怯看他,“哥哥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她陷害行露,佯裝落水的事。

騙得了府裏眾人,騙不過他去。

“我也是沒法子。”

沈清棠說著,輕輕斂下眸去,眼圈微紅,“我不想嫁給景明哥哥。我們自幼一同長大,我隻拿他當哥哥,從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我知道,外祖母是為了我好,嫁給景明哥哥,我就還是家裏的人,她可以一直照看我。可是我不願……”

她抬眸看對麵的郎君,盈盈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淒楚可憐的模樣,“琮之哥哥,我是真的不願嫁給景明哥哥,這才一時鬼迷了心竅,做出這糊塗事來。”

“妹妹別哭。”

他總是心疼她的,修長的指遞來了青帕,溫聲撫慰,“我知妹妹的意。婚姻一事,本就不能勉強。妹妹也是情非得已。”

多好的哥哥,連帶她做錯了事也如此寬宥。

沈清棠抽抽噎噎,撚著青帕止了淚,“哥哥不怨我就好。我總怕,哥哥因著此事,再不理我。”

“怎麽會。”

他聲音溫和清朗,如春風拂麵,“妹妹多心了。府裏的弟弟妹妹們,數妹妹最乖巧懂事。我疼妹妹還來不及,如何舍得不理你。”

“是啊!府裏的哥哥姐姐們,就數哥哥待我最好,總是悉心護著我。”

沈清棠喃喃自語,睜著一雙朦朧的淚眼,懇切看他,“哥哥會一直這般待我好嗎?”

“自然。”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姑娘落下心來,眼眸帶光看著他,“我也會一直像現在這樣待哥哥好,即使日後我同綾姐姐一樣,出府嫁了人,我也會一直想著念著哥哥。”

裴琮之本是認真聽她說話,聽到此處卻沒忍住,悶悶笑出聲來,“我說妹妹今日怎麽這般殷勤,原是小姑娘長大了,留不住心,想要嫁人了。”

沈清棠被他羞,滿臉通紅,慌忙解釋,“我沒有。我隻是這麽一說罷了,琮之哥哥你曲解我意思了。”

她看郎君仍是笑,惱得不行,“哥哥怎麽這麽壞?故意取笑我。”

她連哼兩聲,麵上又是嬌嗔又是惱,“我再也不要理哥哥了。”

說罷,起身拎著裙便跑了出去,

爐上的茶水還沸著。

裴琮之看著姑娘的鳶尾長裙在月洞門後一晃而逝,方還含著的笑意頃刻間散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冰冷冷的眼。

沈清棠飲了一口的殘茶還擱在石桌上。

他微斂著眸,拿過茶盞,慢慢摩挲上頭的青花纏枝蓮紋。

許久,才放去唇邊緩緩飲下。

沈清棠轉過月洞門,腳步也漸漸慢下來。

采薇在外麵等她,見她神情恍惚走來,好奇問,“姑娘,你怎麽了?”

沈清棠搖搖頭,若有所思回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瞧了瞧自己手裏攥著的青帕。

是他方才給她拭淚用的。

“他怎麽,好像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她看著那方青帕,低著聲,喃喃自語。

采薇沒聽見,“姑娘在說什麽?”

“沒什麽。”沈清棠將青帕收好,對她道:“我們去祖母那兒請安吧。”

遊廊路程繞得遠,她們走沿湖小路過去,正迎麵遇上了行露。

她對上次之事一直記恨在心。

眼見四下無人,她張開雙臂,頤指氣使地擋在她們麵前,定要沈清棠給個說法。

“沈清棠,你為什麽要陷害我?”

她來者不善,采薇忙護在自家姑娘麵前,厲聲嗬斥她,“行露。你好大的膽子,我家姑娘的閨名也是你這丫鬟叫的?”

“她算什麽姑娘。”行露叉著腰冷哼,“不過是個撿來的野丫頭,難道還真當自己是這府裏的小姐不成?”

說著,又惱恨看著采薇身後的沈清棠,咬牙切齒,“沈清棠,你好毒的心。我那日分明挨都沒挨著你,你卻故意跌下水來陷害我。”

“你說,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她張牙舞爪地要衝過來,卻叫采薇擋住,越發氣憤,揚手就要對著采薇打下去。

被人截下。

沈清棠攥著行露手腕的手用力收緊,麵色卻淡淡,“怎麽,上次的教訓還不夠?還要來招惹我?”

她看過來的眼眸極冷,叫行露忽然想起那日祠堂裴琮之看過來的眼神。

也是一樣的冰冷可怕。

一時心中膽怯上了,說話都不順,“你……你想幹什麽?”

她忍不住後退,手腕卻被沈清棠捉住,“我……我告訴你……我這肚子裏懷的可是三公子的骨肉。你…你你你敢動我,三公子絕饒不了你。”

她嚇得步步後退,沈清棠步步緊逼。

身後便是深湖之畔,稍有不慎,就能跌了下去。

“你說,我若是此時將你推了下去……”

沈清棠湊近看她,眼神極是意味深長,“這深秋水涼,你腹中的孩子可還保得住?”

“你敢?”行露臉色都嚇白了,驚惶不已。

沈清棠聽了微微一笑,“我如何不敢。大不了我也跟著你一塊兒跳下去。到時隻說是你記恨我害你跪了祠堂,這才又推我入水,卻不慎自己也摔了下來。”

“你猜猜,到時你的三公子是信你,還是信我?”

自然是信她。

一個已有前科的丫鬟,誰會相信她空口無憑的話?

更何況沈清棠素來溫柔示人,任誰也想不到她現在這副模樣。

行露終於想明白這點,臉色愈發慘白如紙,隻得苦苦求饒,“不……不要…是我錯了,沈姑娘……”

她又尊稱她為“沈姑娘”,瑟瑟發抖,幾度哆嗦,“您饒了我罷,我再不敢了,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