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進宮

裴琮之也佯裝不悅,屈指敲了敲她腦門,“膽子真大,何時哥哥的事你也敢編排了,該打。”

裴子萋連受了兩頓批,哀嚎著去找沈清棠,“妹妹,你瞧,祖母和哥哥都欺負我,你快幫我評評理。”

“我可不敢。”沈清棠帕子掩著唇,偷偷笑,“姐姐該當去找太子殿下評理去。”

“好呀!連妹妹也要來取笑我。”

裴子萋當即撩袖要來撓她,沈清棠趕忙起身躲。屋子裏都是人,小輩都在,丫鬟婆子也多,都笑吟吟地看著。

沈清棠分明注意著,離裴琮之那邊遠遠的。卻不知為何,等恍然回過神來,險些絆摔跤時,從後頭穩穩扶住她的卻正是他。

“妹妹小心些。”

裴琮之垂眸看她,眉眼一如既往地溫潤可親。

沈清棠隻覺得被他攙扶住的那處都滾燙得似火燒一般,無措得緊,連忙退出來,垂著眸拘謹道:“謝謝琮之哥哥。”

他清淡淡“嗯”一聲,便也鬆開了手,沒有多言。

鬧了這麽一場,滿屋子的人心思也皆活絡了。裏頭再坐不住,要去院子放煙花爆竹,還有孔明燈。

丫鬟們抬了八角桌來,上麵擺了筆墨紙硯,可以在孔明燈上題字,把心願遙寄到天上去,叫滿天神明都瞧見。

沈清棠也興致勃勃,和裴子萋幾個撩袖提筆來寫。

隻是剛剛寫到一半,月洞門外便有丫鬟匆匆過來,俯在她耳邊悄聲低語幾句。

姑娘的眸光霎時肉眼可見地明亮了起來,也顧不得寫字了,擱了筆就提著裙跟著丫鬟匆匆從月洞門出去。

裴琮之看在眼裏,他見得姑娘眉眼歡喜的神色,寫字的手微微一頓。

待起身過來看,孔明燈上字跡還未幹,是姑娘虔誠的心願——菟絲及水萍,所寄終不移。

隻落款還未來得及寫。

沈清棠匆匆出來見的人是燕城。

闔家團圓的喜慶日子,兩人在侯府右側的角門口見麵。府裏人都在前院熱鬧,這裏寂靜極了,隻有遠處天邊的煙火絢爛。

是見到情郎歡喜的姑娘,羞羞答答問他,“燕城哥哥怎麽現在過來了?”

“我想妹妹了,過來看看。”少年毫不掩飾對她的心悅殷勤,又問她,“妹妹方才在做什麽?可是和家裏人一同守歲?”

沈清棠點點頭,臉上紅撲撲的,像抹了胭脂一般,再襯著那盈盈的水眸,好看得緊。

燕城再忍不住,悄悄去牽她的手,卻難為情,拿著天冷做幌子,“妹妹冷不冷?我替妹妹暖暖手,去去寒。”

她分明看穿,卻也不揭破,任由他牽著手,舍不得放開。

兩廂情濃,說不完的甜甜蜜蜜,海誓山盟。

直到過來的時辰久了,才不依不舍地放開,連聲催他走,“哥哥快回去罷,我也得回去陪著祖母守歲了。”

丫鬟不在,沈清棠自己掩上角門,提著裙回去。

一回頭,裴琮之就立在廊簷底下默默看著她。

姑娘方還雀躍的眼眸霎時沉寂下來,語氣也飄忽得緊,問他,“哥哥何時過來的?”

“剛剛過來的。”

他溫聲回答,提步下遊廊,走到她麵前,自顧自牽起她攥著裙角的手,慢條斯理地問,“妹妹可是冷?這手怎麽冰涼冰涼的?”

裴琮之將那素手捧在手心,輕輕對著嗬氣,溫柔體貼,妥善周全。

又看她僵硬無助的臉,輕輕一笑,“妹妹這麽緊張做什麽?我不過是見妹妹久未歸來,擔心妹妹,特意過來接妹妹回去。”

她眨了眨眼,這才尋回了自己的聲音,“是嗎?多謝哥哥掛念著,我現在就回去陪祖母。”

沈清棠欲走,卻叫他攔下。

“妹妹這麽著急做什麽?”

她的手還叫裴琮之緊緊攥著,他不鬆,她掙脫不得分毫,隻能抬眸問他,“哥哥到底想做什麽?”

“妹妹不必緊張,我沒想做什麽。”

他極是矜慢閑逸,半點不在意她慌亂的睫與抿緊的唇,隻慢悠悠牽著她的手,漫不經心開口,“天黑瞧不清路,我牽著妹妹走。”

她沒得拒絕,隻能順從。

遊廊彎彎繞繞,姑娘倒也乖順聽話,隻跟著他,不言不語。

直走到了月洞門,瞧見裏頭熱鬧喧囂,才用力掙出手來。

雪白柔荑上紅了一大片,是叫他刻意用力攥出來的。她分明疼,卻咬牙受著,一路上一聲也未吭。

沈清棠把那通紅的手背悄悄藏進袖裏,麵上神色如常,同他道謝。

“謝謝琮之哥哥,我去找子萋姐姐了,哥哥自便。”

她毫不留情離開,半點目光也沒有落給他。

冷淡,疏離,誓要和他劃清界限,與方才在角門處溫言軟語,羞紅臉龐的姑娘截然不同。

裴琮之也未再挽留,眼睜睜看她離去,直到她的身影和那些熱鬧混在一處,才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上麵有一點指甲掐痕,半月牙狀,不大,卻極深。

若是在明亮處,甚至可以看見深入皮膚,青黑的痕。

她哪有那麽乖順,自己受了委屈也不吭聲,不過是在伺機報複,趁著方才掙出手時咬牙死命掐了他一下,也要他疼。

他的確疼,卻絲毫不在意,看著那枚月牙掐痕,輕輕的笑了一下。

裴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熬不得整夜,子時一過便叫眾小輩們都散了,各自回去歇息,聽禪院的喧鬧才止。

沈清棠也牽著落月回銜雪院。

采薇過來伺候她上床歇息,無意瞧見她手背一片紅,隱隱可見指痕,訝異不已,“姑娘的手是怎麽了?何時弄成這樣了?”

沈清棠不甚在意笑了笑,“無事,不必大驚小怪的。你拿了舒玉膏來替我抹抹,明日就好了。”

采薇忙去取了舒玉膏來,邊抹邊忍不住絮叨,“燕城世子也太不心疼姑娘了,怎麽能使這麽大的力,把手都攥紅了。”

白露在一旁聽了偷偷笑。

所有人都以為是燕城做的,隻有蒹葭,若有所思瞧了沈清棠一眼,正對上她看過來的眸。

那眉眼分明彎著,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清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