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男人哭吧不是罪

張麻子自知比不了秦獸的勇猛,連連敗退,討饒道,“好了,不跟你胡扯了,我來就是想問問你,現在山上一下來多了十幾個人吃飯,你到底有沒有把握養活大家,我看這迷魂嶺荒山野嶺,也沒什麽能吃的,能賣的,你不會想讓大家站在山頂喝西北風吧。”

果然是為了生計而來。

秦獸早就猜到張麻子回來問自己,沒想到才來迷魂嶺一天不到,他就沉不住氣,深夜跑來了。

要不是自己今天比較累,說不定還會跟柳軟兒來點什麽不一樣的交流,這要是被張麻子突然殺到,攪了好事,豈不是惱人。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況且秦獸早就說過,養活兄弟們,他自有辦法,用不著張麻子操心。

秦獸氣憤地說道,“喝西北風,你想得到挺美,現在是南風天,不到十月份西北風你怕是喝不著了。”

張麻子仔細一想,還真是,現在不過七月天氣,哪來的西北風。

頓時張麻子像泄了氣的皮球,沮喪地看著秦獸說道,“啊,這麽說連西北風都沒得喝了,晚上那頓豬肉燉粉條,怪不得舍得下血本,該不會是大家的最後一餐了吧。”

什麽最後一餐,這話聽著多不吉利。

一頓豬肉燉粉條,還不至於掏空秦獸的家底,況且他的目標可不光讓大家天天吃豬肉燉粉條這麽簡單,還有比頓頓吃肉,更讓人激動的事情呢。

自己的計劃還沒開始,張麻子就已經打起了退堂鼓,秦獸怎能不生氣,“虧你還做過土匪頭子,能不能有點出息,一頓飯就把你吃成這副德行,還有臉跟我稱兄道弟,說是我爺爺門下的徒孫,他老人家要知道你這麽慫,一定從棺材板裏跳出來,掘開你師父範代彪的墳墓,讓他將你逐出師門。”

一席話,說得張麻子無地自容,尤其當秦獸說到他辱沒了秦家門風,又想到自己還牽連了師父範代彪跟著挨罵,頓時傷心不已。

“我錯了,但看著這麽多人,一睜眼就要吃飯,我發愁啊。”男人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張麻子聲淚俱下,如泣如訴,“說實話,就是因為在風沙口吃了上頓沒下頓,眼看就要揭不開鍋了,我本想給兄弟們尋條活路,才來投靠的你。”

秦獸聽得出來,這些都是張麻子掏心窩子的話。

這個世道,本身大家都不富裕,就算做土匪,又能劫到什麽值錢的東西呢。

況且張麻子還是一個隻圖財不傷人的土匪,就算劫住了過路人,人家死活都不肯交出財物,張麻子也會心軟放行。

這樣的人,本身就沒有大誌向,還想不勞而獲,簡直是癡人說夢。

看著張麻子大驚小怪的表情,秦獸都有點哭笑不得了,沒想到一頓豬肉燉粉條,竟然吃出這麽多事兒來。

秦獸走過去,摟著他的肩膀,拍了拍,故作輕鬆地安慰道,“你呀你,大半夜不睡覺,鹹吃蘿卜淡操心,沒來迷魂嶺之前,我不就告訴過你,你隻管帶著人過來,其餘的事交給我。”

原以為說出自己有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不需要張麻子擔心,他的心情就會好受點。

沒想到被秦獸這麽一開導,張麻子竟然撲到秦獸懷裏,“嗚~哇哇”,嚎啕大哭起來。

“男人哭吧,不是罪。”秦獸非但沒阻止張麻子哭泣,還給了他一個可靠的肩膀,讓他依偎在自己肩膀上,好好哭一場。

秦獸心想,哭就哭吧,又沒人規定男人不準哭,或許張麻子哭出來之後,就不那麽壓抑了。

不過,自己也是第二次見一個胡子拉碴的大男人哭,而且還依偎在自己肩膀上,這感覺有點怪怪的。

第一次見男的哭,自然是喝醉了酒亂發酒瘋的柳疙瘩,那家夥隻要遇著不順心的事,喝點貓尿之後,就開始對著一棵樹,一堵牆,有時候抱著大黃,就能哭上半天,罵上半天。

柳疙瘩哭累了就地躺下便睡,倒是把狗嚇得不輕。

從此隻要聞到柳疙瘩身上有酒氣,學聰明了的大黃,就會離他遠遠的,見了柳疙瘩跑得比誰都快。

果然,張麻子的哭聲立即吸引到了大黃的注意,它突然從窩裏跳出來,來到秦獸跟前,將狗頭搭在秦獸腳上,慢慢臥了下來。

秦獸知道,大黃是怕張麻子趴在自己身上又哭又叫,對自己不利,它跑出來是保護秦獸來的。

以前跟著爺爺秦三風一起生活,別管遇到再大的難事、傷心事,老爺子從來沒在秦獸麵前掉過一滴眼淚,哪怕在大黃麵前也沒哭過。

當然了,秦三風也不允許秦獸哭,就算秦獸被別人罵有娘生,沒爹管,被一大群孩子欺負時,秦三風隻是鼓勵秦獸用拳頭還擊,把他們打得閉嘴,卻從不讓他掉眼淚示弱。

老爺子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

所以秦獸從來不哭,他壓根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滋味。

怕張麻子的哭聲嚇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大黃,秦獸摸了摸它的頭,輕輕說道,“好大黃,我沒事,不用擔心。”

從月亮正中,一直哭到西斜,張麻子從嚎啕大哭變成“嚶嚶嚶”的抽泣,眼瞅著雷聲不大了,雨聲更小了。

看樣子張麻子心中的委屈已經發泄出來了,秦獸便抽離了肩膀,兩隻胳膊交叉在一起,放在胸前,看著張麻子說道,“差不多的了,你師父死的時候,你都不見得哭這麽賣力。”

原本隻是一句調侃張麻子的話,沒想到他立刻抬起頭說道,“你這麽知道的,是不是我師爺立下了規矩,我師父臨終前交代過,他師父不讓他哭,他也不讓我哭。”

還真被秦獸言中了這老小子果然聽師父話,在範代彪臨死前,一滴眼淚都沒落。

白瞎了範代彪對張麻子這麽好,臨死連滴眼淚都沒撈著,秦獸都聽不下去了,麵帶慍色說道,“你還真是個大孝子,師父不讓你哭你就不哭,你真得感謝你師父沒讓你去死,不然你就活不到現在了。”

說到死,張麻子卻有自己的理論,他歪著頭說道,“不讓哭我能做到,讓我死,那就恕難從命了,畢竟生我者父母,我死了怎能對得起爹娘。”

想不到這家夥說起歪理,還真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秦獸困意上來了,不想再跟他廢話,“你還真懂事,少廢話,趕緊回去睡覺,明天一早帶上丁真坤、朱建國和劉二奎,跟我去趟鎮裏,咱們要做一筆買賣。”

說完,他立刻鑽進洞內,“啪”的一聲,用木板死死堵住了洞口,大黃見秦獸回去了,自己也趕緊爬進窩裏去了。

隻剩張麻子一個人站在月光下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