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價錢 那是另外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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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灼衣是誰叫來的, 她反正是來了,而瑟爻保持了安靜,因為已被封禁, 說什麽都無意義。

他的複蘇顯然失敗了,而且還丟了屍身, 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過扶川總覺得這人的靈魂應該掃了自己一眼,而灼衣沒有直接殺死他,就說明神殿對這件事是有保留的。

這對她不是一個好消息, 但她無能為力。

魚人王這邊嚇尿了, 轉身就逃,壓根顧不上其他人, 結果他一轉身, 一把槍就穿透了它的心髒。

殺雞一樣。

塵埃落定了。

暴雨開始減弱, 扶川駕馭著謝克戾的身體到了竹林中, 正好看到了伏倻已經生完女嬰。

是的, 她一眼看到了是女嬰。

而且剛生下的女嬰,它一直沒哭, 緊閉著眼,好像很虛弱,跟...死嬰一樣。

可是,之前不是已經有一次嬰兒的哭聲?那這個孩子是?

她忽然有些彷徨跟不安, 不知道要不要靠近, 但似乎看到了伏倻的眼神, 扶川頓了下,走了過去。

嬰兒完全離體,伏倻卻好像已經破敗的玩偶,也不知道渾身濕漉漉的是血還是雨水, 她靜靜躺在那,在生命流逝的時候,看著扶川走近。

伏倻看著這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這人總是這樣,進退有度,從不僭越。

兩人目光對視。

扶川沒有問之前衝擊弗洛修斯靈魂的靈魂手段是不是她發出的,也沒有問她在背後到底扮演什麽角色,隻是靜靜看著她,皺著眉。

她沒有看孩子,而是先看的媽媽。

伏倻也沒有去反握她的手指,隻是無言對視她。

所有人都很沉默。

因為都看到孩子...沒有任何生命活力,是個死嬰。

周琳琅答應過伏倻不告知第一個孩子的事,但第二個孩子的結果顯而易見。

它剛出生就死了。

今夜的變故還是太大了,沒有什麽孩子禁得起這樣的折騰。

蔚冥棠把孩子遞給扶川。

扶川怔了下,她遲疑了下,還是抱住了這個孩子。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孩子到她懷裏,接近她心髒的時候,扶川忽然覺得很不對勁。

心髒好像一下子停止跳動了。

她知道是個死嬰,但她真的好漂亮,好乖,可是她一動不動。

扶川忽然很難過。

好像薑有祀跟她說那句話一樣的難過。

她低下頭,半跪在地上,抱著這個死嬰,將臉掩在它身上,不能流出的淚水終究在這個孩子身上落下。

“我們家川川如果有孩子,一定特別漂亮...像我一樣。”

“你個老頭子,不要臉,川川的孩子肯定像我,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咱們村裏的村花。”

“呸呸呸,壓你的春卷皮咯,我還是村草呢,川川,川川,幫姥爺拿個醬油。”

“川川,川川.......”

她在一天內經曆了兩次死亡。

可她沒有一次能挽回的。

遠在落神島,謝思懿轉頭看到扶川已經坐在了沙灘邊上的大石頭上,大概太虛弱了,微微躬身,白袍之上鮮血染目,觸目驚心。

她是精靈啊,卻一身的傷,足下皮膚滿是刀割痕,連光源都修複不了。

但最讓人心髒**的還是她臉上的眼珠血洞。

她就靜靜坐在那,發絲微掩了額角,但鮮血從蒼白的臉頰流淌下來。

觸目驚心。

突然,土土跟大熊過來了,扶川才從安靜的狀態轉變了一些,察覺到了,伸手捂住了有點嚇人的眼洞,順手擦掉了血跡。

土土是跑過來的,他也參加的打鬥,吊帶褲都沾著血,漂亮的毛發上麵濕噠噠的,他一直在找扶川,當看到人後特別高興,噠噠噠扛著槍跑來。

“姐姐,姐姐。”

跑到跟前,他啪一下就掉了槍,湊到跟前,結果被大熊一把提起來扔到肩頭。

“她沒事,你跟我去給別人療傷去,你個小安保,不是說好要保護我嗎?”

土土大概察覺到了,坐在大熊肩頭還是看著扶川。

扶川伸手,大熊彎腰將肩頭的土土送到跟前,讓她伸手揉了他的腦袋。

土土卻感覺到扶川的手指有點顫抖。

而後,大熊帶著土土走了。

扶川重新低頭,但身體微微顫抖了下,因為感覺到了謝克戾懷裏的嬰兒的不對勁。

“長情熊,能感知生命體的情緒。”

“提前預判到局麵,並聯係我的人,在大局已定的時候,為何如此痛苦?”

灼衣不知何時出現在扶川身邊,扶川轉頭看她。

作為神女,這個人的周身好像籠罩了神殿的權威跟飄渺,那估計是其身上自帶神殿超凡信物的緣故,或者長期受其信仰熏陶而自帶的秩序力量。

這人的眼睛像是一片星空。

對視的刹那,幾乎一瞬間要把她拖入回憶中,是過去,也是來到這個世界的過去,然後不斷回梭,到達X5星,甚至還要往回......

扶川看著她半響,後低下頭,掐住了思緒,平靜道:“你挖個眼珠子,你不痛嗎?”

你這是在跟神女說話嗎?

灼衣被懟了,好在也沒生氣,“作為協議,瑟爻歸我,自由我神殿跟帝國去協商處理,但海枯王石屬於你。”

“不過....”

她的手指微抬,點在了扶川被挖掉眼珠後的眼角。

碧綠的生機力量像是萌芽的生命體,在她眼睛位置生根發芽,也將此前挖下的眼珠子重新回歸...

完美無瑕,嵌入,融合為一。

她身上的傷口也在迅速恢複,直到無暇,直到她身上隻有破損的衣物才足以成為她身上的些許瑕疵。

這就是神女的力量。

扶川還是有些平靜,“你已經給了報酬。”

“作為你未選其他神子神女而選我的回報。”

灼衣收回手,轉身剝解了棺槨跟瑟爻的屍體,將價值恐怖的海枯王石交給了扶川,撕裂空間時似想到了什麽,回頭當著趕到的紫衣侯等人的麵說了幾句。

“有沒有考慮過當我的少官,唯一的。”

“時間到了,我舉薦你當神女。”

“雖然你若有心,自己也可以得到,但畢竟浪費時間。”

這話讓本來還想跟扶川嘮嗑嘮嗑的紫衣侯頓足了,表情靜默。

但更讓他臉頰肌肉微微顫抖的是...這個該死的精靈表情有點古怪,還問了灼衣,“你不是說過永遠也不會找少官?”

啊?

灼衣這才想起自己的確說過這種話,好像有點打臉。

“你怎麽知道,你在場?”

“朋友說的。”

“......”

試探一回合就結束了,灼衣瞥了下伏姝島那邊抱著死嬰哭的小男人,忽挑眉。

“那你應該告訴你的朋友,孩子還沒死,哭早了。”

啊?

扶川一怔,灼衣卻已經撕裂空間離開了,空間閉合。

而伏姝島那邊抱著嬰兒哭的謝克戾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愣了下,孩子尿身上了。

濕漉漉,熱乎乎的。

她:“???”

其他人:“......”

唯獨伏倻看著謝克戾呆滯懵懂的表情,她看了一會,轉過臉,手指輕輕鉤了下地上的竹子葉片,葉片被手指折彎,她輕輕閉上眼。

呼吸綿長,靜謐,仿若夏蟬落在秋楓的枝頭,在冬天的風雪裏,驚擾了春時的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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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大局無礙。

死裏逃生的人痛哭流涕,野心勃勃的人算計功績,心裏有鬼的人戰戰兢兢......

飛船上。

扶川出門去跟紫衣侯這些人開會,房間中的伏倻躺在穿上似在休息,邊上的嬰兒床裏孩子也在睡覺。

過了一會,伏倻睜開眼,看到了一個人出現在房間。

此時是黑夜,外麵星空點點。

這人坐在椅子上,看著**的女嬰。

“啊,我真是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大,臨時改變計劃。”

“你知不知道這次計劃一改,你沒有按約讓這個孩子發揮應有的效果,我們得多出好幾年的時間來做成那件事。”

伏倻冷眼看著這人,淡淡道:“我跟大人報備過,如果不同意,我會堅持原計劃。”

“那你有沒有報備過這個孩子的事?”

“割裂靈魂力量跟血脈去喂飼這個本來就活不下來的嬰兒,你圖什麽?”

椅子上的人用不緊不慢毫無感情的調子說著話,但伏倻的情緒也沒有其他波動,用更平靜的語氣說:“有人喜歡,她就有意義。”

椅子上的人皺眉,卻也沒有說話,倒是看向邊側洗手間邊上的陰影拐角。

那邊有人來了。

對方靠著牆,沙啞道:“我的確不在乎多幾年的時間,現在這樣也挺好,局麵比我想象的好。”

伏倻對這個人有畏懼,一如後者突然出現帶走第一個嬰兒,這其實不在計劃內,她不知道因為自己中途改變的協議,對方又有了其他什麽打算,但至少眼前...

“我有些奇怪,如果當時沒有謝克戾跟那個扶川的出手,你會打算自己出手嗎?就不怕中途變節?”

椅子上的人:“不是有我,就這麽不信任我?”

伏倻:“我覺得一個變態的可信度不高。”

椅子上的人:“但凡你摸著良心拿我跟你的便宜未婚夫對比,就不會說出這種話。”

陰影裏的人:“我倒是更好奇,你改變計劃也就罷了,畢竟依據當前時局,原來計劃的確更冒險一些,現在若有條件穩一點,無礙幾年光陰,但你也沒跟我報備過你此前不僅在生育的時候冒險動用靈魂力量去襲擊白慎,後來又割裂靈魂壓製海洋力量,引導海下的能源,拖延瑟爻的複活時間,這麽緊張,是怕我救不了你?”

伏倻抿抿唇,“抱歉,是我差點暴露了,加上我提前改變計劃,我願意付出代價——之前承諾的報酬,我不要了。”

她沒說實話。

椅子上的人用手指輕輕戳了沉睡的女嬰,聽到那人說:“你本來就沒打算要那份報酬,但這是你的事——我跟在意別人騙我。”

伏倻知道沒辦法隱瞞,隻能冷靜道:“他跟這件事無關,一開始就沒必要牽扯進來,讓局麵更複雜化。”

“所以你在怪我?”

“不是。”

伏倻剛否認,陰影內的那個人就驟然出現在窗邊,單手壓住了她的咽喉。

沒用力,也不痛,但就是滿滿的壓迫力。

伏倻的咽喉蠕動了下,似調整了呼吸,但又很平靜。

“大人,我隻是不願意欠人情。”

這人也不知信沒信,反正不置可否鬆開手,走到了窗邊,拉開簾子,看到了外麵星空的璀璨銀河。

“這個世界如此美麗,但是伏倻,三年後,你必死,神也救不了你。”

椅子上的人沉默了,看向伏倻,後者半張臉被暖橘光影眷顧著,但另外半張臉隱在微沉的黑暗中,她說:“我知道,所以三年後,將我的那份報酬給他吧。”

站在窗前看外麵風景的人轉過身來,看著她,“你確定,那可是連紫衣侯都會為之瘋狂的財富。”

伏倻垂眸,她揉了下左手指尖,聲音平和。

“那是另外的價錢。”

“他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