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都是大燕的好兒郎
寒冬的夜晚,來得格外早。
“總算天黑了。”
多日不見她,崔承東隻覺得今日太陽走得格外慢。
侯爺是心急要去見四姑娘了。
這會剛過酉時,天就擦黑了,和平時一樣的。
崔合看到侯爺神思不屬,勉強再待了一個時辰,就急不可待出門去了。
陳令月沒想到永寧侯來得那麽早。
他進門就問:“天越來越冷了,你這裏皮襖夠嗎?”
崔承東總想著送她什麽。
這會兒是冬天,送她些皮貨正好。
反正他庫房裏多的是。
陳令月失笑,這剛送了那一堆價值連城的東西,又惦記著送東西了?
沒見過這麽著急送禮物的人。
“不用了。我這裏不缺什麽東西了。”
陳令月遞了杯熱茶給他,“侯爺先喝茶,驅驅寒氣。”
屋裏的炭盆上,放了一個鐵架,幾個新鮮的橘子就放在架子上,陣陣橘子香味溢出,倒是醒神。
他接過茶,生薑紅棗?
不過,他未曾嫌棄,三兩下就喝光了。
“這是南邊上貢的橘子,走水路到京城,你吃著還成嗎?”
大燕的京城屬於北方,冬季的時候,柑橘一類的水果,那可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
這些年,陳令月幾乎沒在冬天吃過橘子。
也是托了他的福,這才有的。
“很甜很鮮,你給我送那麽多,我可吃不完。”
昨夜,紫苑背回來一大籮筐,她哪裏吃得了那麽多啊?
“送一些給你爹娘他們吧。”
陳令月心裏熨帖。
他對她,可謂是事無巨細了。
陳令月拿起一個橘子,放在手裏,好暖。
“侯爺,這個溫度正好,你嚐一個?”
崔承東有些遲疑,他不愛吃水果。
陳令月給橘子剝皮,那青蔥玉指,晃得崔承東有些口幹。
“諾,吃一點。”
鬼使神差,不知不覺,一個橘子,崔承東就這樣,吃進肚子裏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他這麽容易被她蠱惑。
“陳四,你三叔他們,最近還安分嗎?”
他一直懷疑,給老寧國公下蠱的人,是她三叔。
自從林神醫說了之後,他便派人監視三房,至今還沒有什麽發現。
不過,這樣一條毒蛇,離她那麽近,他始終不放心。
陳令月冷笑:“我三叔最近,總是纏著我爹。他大概是想著,東窗事發那一日,讓爹壓著我大哥,保他們一家人嘛?”
“哼,算盤打得響。就是我爹念著兄弟之情放過他們,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隻是,我爹自從祖父去世之後,心情一直不太好。”
“這一陣,陳安和他時常在一起,他開懷了許多。”
到底是自己的嫡親弟弟,爹對陳安,終究是不一樣的。
陳令月麵露譏諷。
“我大哥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初秋。等他和嚴姐姐大婚,我便要三房的人,自食惡果。”
若是爹接受不了,就帶著娘一起,回老家待一段時間。反正大嫂進門後,家裏也有人操持了,娘也走得開了。
陳四在這些事情上,曆來是個有主意的。
崔承東並未多言。
屋裏橘香縈繞,兩個人圍著炭爐,喝茶談心,在這冬日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溫馨。
崔承東有些恍惚,這夜,寒風都仿佛格外溫柔了。
他替陳令月續了一杯茶,陳令月微笑謝過。
她仿佛隨口提起來一樣,“今日,我和大哥偶然聊起寧州的李林甫將軍。記得祖父曾經說過,李將軍做過他的副將,祖父對他,很是看重。”
“當年,李家鎮守東北,對陣靺鞨,並不是容易的事情。說起來,我亦是十分敬佩他們一家!侯爺在外征戰多年,可認識李將軍?”
她自以為掩飾得好。
可是,其中流露出來的小心,還是讓他察覺了。
看來,她是想說什麽。
崔承東隻當作沒看見。
他頷首道:“多年前,我曾去東北征戰,李家男兒,和我一起衝鋒陷陣。”
這樣的夜晚,更容易勾起回憶。
當初,他剛到寧州,李鶴嘲笑他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衛國公府的大公子,細皮嫩肉的,你也敢來這種地方!還是好好在京城待著吧,別等上了戰場,就嚇尿褲子了!”
旁邊有人大笑起來。
當時他年輕氣盛,怎麽聽得下這樣的譏諷!
兩個人當場就打了一架。
不打不相識,從此,他們便成了至交好友。
李鶴帶著他,喝過最烈的東北燒刀子,吃過最香的烤牛肉,他們騎著烈馬,在寒風中,肆意奔馳。
可是,在一次戰役中,他沒有再回來。
“他們一家老小,個個錚錚鐵骨,都是大燕的好兒郎!”
說完,他一口就喝下了手中的茶水。
那架勢,不像喝茶,倒像是喝酒。
看來,對於他來說,這些是沉重的回憶。
陳令月沉默片刻,沒再拐彎抹角了。
“侯爺,監察禦史嚴雲京明日就要啟程去寧州,他這一去,是去查李將軍的,……”
崔承東眸光一凝,“你怎麽知道?”
這可是密旨!
是誰走漏了消息!
陳令月麵不改色,接著說:“侯爺不要管我是怎麽知道的,若是非要我說一個理由,那就是我在夢裏知道的。”
這怎麽可能?
陳令月卻不讓他發問。
“我還知道後續的事情。嚴大人去查的,就是李將軍通敵叛國一事。”
崔承東心裏天翻地覆,陳四,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誣告謀反的密折,可是剛到京城沒有兩天。
連他,都是通過太子才知道的。
寧國公府,絕對沒有接觸核心權利的人物,她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陳令月不管這些,既然決定說了,那她說得越詳細,李將軍就越有可能洗刷冤屈。
她努力忽略他探視的目光。
“可是,我夢裏,李將軍,最後還是被定罪了。通敵叛國,滿門抄斬。李將軍沒有等來審判,就被害死了,曝屍荒野!”
“侯爺,若是不想讓李家落到這個下場,侯爺能不能親自去一趟寧州,暗中查明真相,揪出那誣告之人,不讓英雄蒙冤。”
“侯爺,汪童有問題!”
汪童!
她連汪童都知道!
陳令月也是下午問過陳奕,才知道汪童的身份。
他眼神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陳令月坦坦****,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汪泉水。
可崔承東卻看不透她。
終於,他打破平靜,“你真是夢到的?”
前世的事情,可不就像做夢一樣嗎?
她不算說謊吧。
崔承東冷靜許久,才問:“你真的是寧國公府的陳四嗎?”
他果然懷疑她的身份!
陳令月苦笑:“如假包換。侯爺,你以為我是誰,敵國奸細嗎?”
心裏不是不難過。
他位高權重,手握兵權,懷疑她,並沒有錯。
理智上她明白,可是,情感上她……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明天就出發去寧州。”
“你,保重。”
已經達成所願,陳令月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侯爺一路小心。”
他轉身想走,卻還是遲疑了片刻。
他走到她身前,輕輕摸了下她頭上的發簪,正是他送她的芙蓉花簪。
她果然戴著。
“陳四,你……”
他停頓了幾息,又說:“別多想,我信你!”
“我隻是,突然發現,我好像看不透你。”
“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
陳令月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心裏亂糟糟的。
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她?
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她說:“侯爺還請帶上林神醫吧。你的毒還沒有完全解完,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你帶著他,我能放心些。”
崔承東心下一鬆,她還關心他。
方才,他隻覺得,她疏離得很。
他心亂了。
還好。
終究沒忍住,他伸手攬住她,輕輕抱了一下,才放開她說:“我聽你的。若是有事,就讓紫苑給我送信。”
永寧侯悄悄離京了,除了太子,沒人知道,他是去了寧州。
在永寧侯離京之後,京城卻發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