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封信被人動過

夜深人靜的時候,寧國公轉輾反側。

他想到一件事,猶豫再三,還是起身坐在書案前,趁夜寫了一封信。

第二日,寧國公早早起來,覺得氣血翻湧,心口驟然一痛,又吐了一口血。

寧國公府人仰馬翻,都聚在了青鬆院。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陳升氣急敗壞,忍不住對請來的太醫發火。

寧國公強忍著心口傳來的陣陣痛意,“多大的人了,還那麽毛燥,不怕你的子侄們看著笑話嗎?”

陳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是他的心,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後麵站著的陳令月也是。

她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

她緊咬著雙唇,望著太醫,就希望能有好的消息。

太醫照舊和前幾天一樣,搖頭:“國公爺,微臣真的無能為力。微臣隻能開些清熱解毒,固本培元的藥方,看看有沒有用了。”

寧國公似是早有預料,他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太醫盡力而為就行了,老夫這把年紀了,生死早就看淡了。”

陳令月緊緊捂著嘴,不敢泄露自己的哭聲。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明明之前,祖父一切都好好的,怎麽就突然無藥可治了!

寧國公府這幾天,愁雲慘淡。

而陳令月,天天都來青鬆院請安,變著法給寧國公解悶。

陳令月穿越過來這兩年,寧國公對她非常疼愛。

但凡有好的東西,絕少不了陳令月的份。若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定是給陳令月,便是陳令月的大哥陳奕,身為長房長孫,都排在她後麵。

寧國公明白這孩子的憂慮。

時常他也想,若是月姐兒是個男孩就好了,寧國公府就後繼有人了。這些日子,人人見了他,都是苦著一張臉,隻有月姐兒,在他跟前,一直笑臉相迎。

她不難過嗎?

當然難過。

她紅腫的眼睛,明顯是哭狠了後的表現。隻是,她在寧國公跟前,從來不提。寧國公也不問,祖孫兩個,心照不宣。

這份堅韌的心性,寧國公非常滿意。

可惜,她偏生是個女孩子。

他想起法光大師說過,寧國公府的轉機,就在月姐兒身上。他心頭一動,或許,這是到了該交代的時候了。

不然,指不定哪天把秘密帶進棺材,就對不起先帝的囑托了。

“月姐兒,你去那架子上,把那本大燕輿圖拿過來。”

陳令月好笑道:“祖父,你真是什麽時候都忘不了看你的輿圖。”

寧國公朗聲道:“祖父半生都在打仗,沒有輿圖,哪裏能取勝。這些輿圖,就是我活命的根本。”

陳令月從架子上取書,遞給了寧國公。

他接過來,翻開書本,隻見裏麵夾著一封信,正是前幾天他半夜起來寫的那封。

他拿起來,遞給陳令月,鄭重說:“月姐兒,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記好,當初先皇曾經……”

這時候,他似看到了什麽,瞳孔一縮。

這封信被人動過!

他曾是統兵元帥,最怕軍情外泄。故而,他每次都習慣在密信的封口處,做一個特別的記號,隻要有人動過信,他就能看得出來。

想到最近一連串的事情,他知道,他的身邊不安全了。

陳令月安靜等著他往下說。

寧國公回過神,語氣卻不似方才那般凝重。

“先皇曾經許我爵位承襲,這是皇家的恩典。”

“你父親一心沉迷山水花鳥,這世子之位,他擔不起。”

“你二叔倒是持重守成,可惜是個庶子。”

“你三叔,唯利是圖,若是他當家,隻怕你們大房沒地方站了。”

陳令月早就知道,祖父對父親他們兄弟,都不太滿意,如今聽著,並不吃驚。

寧國公接著說:“到了你大哥這一輩,若論資質,你二哥比你大哥更好。但是,你大哥心思純良,為人忠義。如今他初入翰林,日後好好沉下心來,將來說不定能簡在帝心。”

“月姐兒,這信,是我親手所寫。昨日,我已經把請封世子的折子遞上去了。隻是,這事情,沒那麽快。”

“若是日後祖父有不測,皇上冊封世子的旨意還沒有下,你便把這信當眾拿出來。不然,隻怕你三叔一家要鬧起來了。”

陳令月聽完,已經淚流滿麵了。

這是在交待後事嗎?

她不想聽!

“好,祖父說的我都清楚了。我會收好信,隻盼著,隻盼著,祖父親自教大哥,怎麽做一個合格的世子,好好把寧國公府發揚光大。”

寧國公慈愛地望著她,“好孩子,祖父知道你的心意。”

陳令月退下後,寧國公又吐了一口血。

李文涕泗橫流,“爺,是不是心口又痛了?”

寧國公醒過來的這四天,天天都吐血。

想到這些,李文這個曾經跟著寧國公破頭顱灑熱血的漢子,此刻心如刀絞。

“別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似的!這點痛苦,就能嚇到我嗎?也太小瞧我陳雄了!”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可是李文一點都沒有聽出來。

寧國公睜著一雙鷹眼,不動聲色打量著他。李文一無所覺,上前把被褥換了一床,又伺候寧國公換一身衣裳,這才下去。

次日,陳令月照舊和大家一起來青鬆院請安。

雖然各房的人天天都來,但寧國公並不怎麽見人。

不過,每次,他都會見陳令月。

三夫人趙氏不滿地嘀咕:“一個丫頭片子,國公爺疼愛得跟眼珠子一樣。我的樊哥兒,竟不屑一顧,真是老糊塗了。”

聲音雖小,陳升卻聽見了隻言片語。

他回頭來,壓著怒火問:“三弟妹,你說的什麽話?若有意見,就大聲點!”

此刻他早就不像平日那般,風光霽月,而是麵無表情,雙目含冰。

趙氏被他嚇了一跳,連連搖頭:“大哥聽錯了,我沒說話。”

“哼!”陳升對於三房的小心思,了如指掌。

不過此時,他沒有心情計較這些。

陳奜低頭,眼中似閃過一抹嘲諷。

屋裏麵,陳令月端起一個碟子,送到寧國公身前,“祖父,今日大廚房柳嬸做了蓮子糕,是用新鮮的蓮蓬做的,清香軟糯,你嚐一嚐。”

寧國公拿起一塊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卻吐了一口血,把陳令月嚇壞了。

“祖父!你怎麽了?”

陳令月沒有親眼見過寧國公吐血,這一個瞬間,讓她的心髒都仿佛要停止跳動了。

她上前抓著寧國公的手,要把他扶起來,卻感覺手心被塞進去一團東西。隻見寧國公盯著她,輕聲說:“我沒事,嚇著月姐兒了。”

他的眼神,卻是那樣的銳利!那樣的炙熱!

他的手掌,用力緊緊捏著陳令月的手,她隻覺得手都要被捏碎了。

陳令月明白,她手中的東西很重要!